臣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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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末路(求收藏推荐!)

    清风岗,三面环山,一面朝北。

    青州以往相比较起江南富地来算是穷乡僻壤,只有这几年靠着漕运日子才好过些。

    肚子里面不踏实就没心思读圣贤,所以历史上从青州出来的鸿儒屈指可数。

    林益正虽然如今贵为权臣,但是年轻时在笔墨上下的功夫也不少,贬谪青州的时候留下了不少墨宝,清风岗的界碑就是林益正手书。

    出了清风岗,恰如清风逍遥,往来天地任遨游。

    往西是入蜀的登天山道,过蜀国往北则是八百里秦川,那里直到五月仍有飞雪。

    与青州陆路联系最为紧密的应该是三川相隔的楚国,一般出青州选择走陆路的商客目的地都是楚地。

    有客便有商,清风岗人口不少,历经多年发展已经成为出具规模的小镇,客栈酒馆戏坊牌楼一应俱全。

    黄昏,两批人马先后到了清风岗,停留在清风岗最大的客栈,几十匹狂奔了百里的马聚集在后院里,喘息声震天。

    领头那人出手阔绰,出手就是一锭青州不常见的官制金锭,客栈掌柜差点把脸笑歪,扯着嗓子吩咐伙计好生招待。

    这群人就是昨夜假扮虎豹骑刺杀林尘的骑兵,刺杀失败之后领头的蒙面男子按照计划一边撤离,一边让人将身上虎豹骑的军备沉进河里。

    男子叫做穆鹰,是辽东出了名的响马,势力最大的时候曾经攻打过辽东望海州的城池,自从八王乱政结束,响马的生意越发不好做,穆鹰早就动了转移阵地的心思,刚好有人在辽东出价五百两黄金收买林尘的人头,穆鹰当即就接下了这单生意。

    说实话五百两黄金给他塞牙缝都不够,穆鹰看中的是青州这块地盘,既处在武朝边陲,又是几方势力的交汇点,处于山高皇帝远的境地,只要稍加经营将来占地为王都有可能。

    为了这次刺杀,穆鹰算是好生动了一番脑筋,他不知道林尘打的什么主意要招募刺客在一个乡绅的寿宴上演一出假戏,刚巧手底下一班兄弟身手不错,便派到里面当内应。

    原本穆鹰准备派人直接在林府动手,但是顶头出钱的大人却要求他们穿上虎豹骑的制式军械,堂而皇之地当街围剿。

    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穆鹰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从手底下逃脱,等到冷静下来细想,穆鹰背后冷汗直流。

    千里迢迢跑到辽东出金买凶,又要自己穿上军备假扮虎豹骑行凶,上头的那位大人似乎早就知道光凭自己这帮人杀不了林尘?是警告?抑或是耀武扬威?

    穆鹰不知道那位潜龙帮的少东家到底跟什么人结了仇,不过他很清楚的是现在他是一颗弃子。

    这一役他折损了三十多个兄弟,活下命来的也大多士气低落,一声不吭。

    小二端上了酒菜,气氛才稍微活络了些。

    穆鹰和手底下的兄弟都是亡命之徒,过一天算一天,穆鹰打算明天过后到了楚地做两笔生意,好好犒劳一下兄弟们,挽回一下有些涣散的人心。

    客栈后院外,一个脸上两条刀疤的魁梧莽汉隔着围墙打量着院子里的马匹,有些羡艳地盯着油亮的马鬃,一拍围墙似乎下定决心偷几匹出去。

    这莽汉正是给林尘传信的燕北游,从林府得了赏钱之后燕北游领着几个兄弟立马出了城,听说清澜河上是潜龙帮的地盘,燕北游被林尘吓破了胆,揣着这么多银子也不敢坐船,干脆选择了步行,一行人整整走了一天一夜才到清风岗,看到院子里拴着这么多匹好马,燕北游脚下生根走不动了。

    “大哥,看啥呢?”个头稍小的陈七扒拉着墙头问道。

    燕北游小声道:“看见那些马没有,等会儿你往里面扔鞭炮,叫兄弟们趁乱一人牵一匹走。”

    陈七打了个哆嗦:“你不怕潜龙帮啦?”

    燕北游摸摸怀里的银子,心虚道:“都到清风岗了,牵几匹马算什么,这一去不知道要走多少路,总不能一直靠这两条腿吧。”

    陈七琢磨道:“要不先查查这些都是谁的马,要是惹上第二个潜龙帮可怎么办?”

    燕北游一想也有道理,叫陈七几个人绕到客栈前院看看谁在吃酒,过了片刻陈七面带惊慌地回来,拉着燕北游的手带着哭腔道:“是穆鹰!杀了我们全村的穆鹰!”

    燕北游大惊失色,走到前院透过门缝一看,那身形,那声音,那眼神,果然是日夜辗转反侧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穆鹰。

    穆鹰当初在辽东势大的时候没少做抢山头的事情,遇到抵抗激烈的时候,穆鹰就会叫人将俘获的老弱妇孺统统绞杀以儆效尤,燕北游一帮人就是这样被穆鹰赶出来辽东,多少年来四处流浪直到今日。

    燕北游脸上的刀疤也是拜穆鹰所赐。

    燕北游步履蹒跚地回来,陈七等人捂着脸呜呜哭着:“阿爸,阿妈,呜呜!”

    族人尸首被穆鹰吊在树干上,让鹰啄食的场景犹在眼前。

    燕北游坐在地上,忍不住叹气,自己又何尝不想报仇,可是仅凭自己和这帮小子如何能够与穆鹰抗衡。

    客栈里的穆鹰一众正喝酒吃肉,几杯酒下去阴霾的情绪一扫而空,众人逐渐忘却在青州遭遇的失败,开始展望到了楚地之后的生活。

    穆鹰对此很满意,毕竟天下很大,没了青州,又会有第二个青州。

    招待的小二又端了几坛酒上来,穆鹰警惕地问道:“你们掌柜呢?怎么这么久不见人影?”

    小二放下酒,有些结巴道:“掌柜的上……上茅房去了。”

    穆鹰见状一拍桌子:“贺三,去看看茅房里有没有人!”

    一个赤膊的光头大汉一脚踢开椅子,摇摇晃晃地去后院查看,过了一会儿回来道:“连个鬼影都没有!”

    穆鹰抓起小二衣领,啪啪就是两耳光:“给老子好好说,你们掌柜去哪了?”

    小二捂着脸求饶道:“掌柜的一早就走了,说是要是客官问起来,打马虎眼就行,别说实话。”

    “糟了!快走!”穆鹰一跺脚,吼道:“收拾东西,撤!”

    穆鹰原以为已经到了清风岗,潜龙帮未必会这么快追来,刚好休整一下人员和马匹,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后院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登时几十匹马乱作一团,不少马挣脱缰绳冲了出来。

    众人立刻上去安抚受惊的马匹,穆鹰眼见不妙,立刻上马道:“别管那些马了,赶紧撤!”

    穆鹰的手下都是好手,两人一骑也是跑的飞快,一行人飞一样的逃离清风岗。

    等看不见穆鹰的身影,燕北游带着人从隐蔽处出来,安抚住被穆鹰抛下的马匹,恨道:“今日只是让这贼孙损失了几匹马,来日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陈七奇道:“怎么这穆鹰变得这么胆小,放几个炮仗就给吓跑了?”

    燕北游一拍脑袋:“的确有些奇怪,追上去看看!”

    穆鹰骑着马出了清风岗,从山间的小径走出山谷,绕了不少远路,估摸着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出青州地界了。

    背后的兄弟们有些浮躁,吃酒吃得好好地被一顿炮仗吓跑了,穆鹰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很快就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

    “老子十岁杀人,什么时候这么怂包过。”

    “当家的我看你是被那潜龙帮吓破胆了,他们要是真有能耐追来,老子一个砍十个!”

    穆鹰脸色铁青,挥着马鞭转头道:“从辽东到青州,跟我混的兄弟走了不少,不愿呆的大可在此分道扬镳,往西是西蜀,往东是楚地,再往东就是江南,那里遍地黄金,将来要是哪位兄弟混出模样,别介意穆鹰来投靠混口饭吃。”

    穆鹰此言一出,顿时一片聒噪。

    “当家的你说的什么话?我贺三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么?”

    “就是,当家的也太看轻我们了,你可是说要带我们发财,将来做大王的。”

    穆鹰宽慰地笑了笑:“那就少废话,等到了楚地先做几笔生意,到时候带你们喝酒,找女人。”

    众人轰然叫好。

    穆鹰调转马头准备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陡然脸色大变。

    不知什么时候,半空中亮起了金色的火龙,昨夜里青州城出现过一次,这是穆鹰两天之内第二次看见了。

    “是潜龙帮,快……!”穆鹰几乎用所有的力气吼道,可惜走字还没说出口就戛然而止,气息一窒,随后穆鹰感觉到脖子上有股热流涌出,喉咙是甜的。

    穆鹰的视线开始模糊,却能清楚地看到漫山遍野的火把,以及自己一帮惊慌失措的弟兄。

    一匹马不急不慢地走来,看到穆鹰还在马背上有些惊讶:“居然还没死,倒是有条硬命。”

    刘苍马鞭来到穆鹰身边,握住插在穆鹰脖子上的箭,道:“少东家让我给你带句话。”

    “青州不是谁都能来,谁都能走。”

    刘苍手上一用力,将飞箭整根拔出,穆鹰的鲜血从喉咙喷涌而出,连身下的马匹都被染成红色。

    刘苍有些厌恶地丢掉手中的箭,挥挥手向身后大声道:”第一次给少东家办事,别弄砸了,谁要是敢放跑一个,丢了老子的脸,叫家里婆娘给你准备棺材吧。”

    刘苍话音一落,全副武装的赤头帮帮众全部冲杀过来,对穆鹰剩下的几十个弟兄展开单方面的剿杀。

    第二日日出时分,燕北游一行人在山间缓慢地骑行,寻找着穆鹰等人的踪迹。

    陈七忽然眼前一亮,指着远处道:“怎么前面有座小山?”

    燕北游拍马赶过去,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等看清楚眼前的事物,燕北游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眼前是一座整齐的京观,看样子刚搭建不久。

    “燕大哥快看,那是穆鹰!”陈七指着京观的最上方,看面容不是穆鹰是谁?

    “爹娘,你们的仇终于报了。”陈七瘫坐在地上,仰天大哭。

    京观的前面竖了一块木牌,上面详细写了穆鹰一行人的罪行,甚至连在辽东犯下的罪行也一清二楚。

    从放出火龙,到收集齐穆鹰等人的信息,再到剿灭,潜龙帮花了一天一夜。

    木牌上还有另外一行字:潜龙帮恭候顾公子大驾。

    燕北游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朝着青州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正巧日出,那里一片金光。

    林尘依旧躺在椅子上看石龟,手里的炭炉火热,湖里的石龟下蛋了,林尘有了取来放在炭炉里的心思,被老道知道后把林尘两个耳朵拧的通红,林尘只得捂着耳朵暗骂几句到底是亲兄弟之类的话,不甘心地作罢。

    一阵穿堂风,林尘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我这是又被谁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