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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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假戏真做?

    林尘出门的时候为了不引人耳目,特意挑了辆不显眼的马车。本来就比较车内就比较狭窄,刚够林尘伸伸腿。现在再挤进一个人,车内连摆个炭炉的地方都没有了,林尘只能双手举着炭炉,跟曹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曹大人沉稳,似乎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反而是云淡风轻地望着窗外,假装看风景。只不过曹大人此时发髻散乱,衣冠不整,脚上的鞋也少了一只,实在是有失身为青州知州的威严。

    林尘清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道:“曹大人,这妾非纳不可?”

    曹赋转过头,眼中露出光芒,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此事绝无退步余地!”

    林尘讶然道:“不怕武娘娘的斩马刀了?”

    曹赋浑身一个哆嗦,有些结巴道:“怕……也没办法,唉,实话跟你说了吧,老夫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林尘奇道:“纳个妾而已,难不成还有人逼着你纳妾了?我倒是想看看是哪位小娘子让曹大人神魂颠倒,连架在脖子上的斩马刀都不怕了?”

    曹赋摸了摸脖子,似乎真的感觉到一片冰凉,自己那位娘子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当初曹赋远赴他乡上任的时候遇到武娘娘一伙的山贼,不仅钱财被洗劫一空,连人都给武娘娘劫了。后来官府剿灭了山贼,曹赋脱身之后念及夫妻之情保下了她,在官场摸打滚打这么些年混到青州知州的位子,当初的绿林女侠也成了知州夫人。

    虽说地位水涨船高了,但是身上的草莽气息从来没有消减过,稍有不顺心就亮出手中的斩马刀。

    曹赋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这件事涉及到我一位密友,原本不足为外人道,合州军统领袁仁甫你可知道?”

    合州军驻扎京师附近,直接受命于天子,有保卫京师的重任,是当今天子手中为数不多的利剑。袁仁甫是合州军创立后第三位统领,也是任期最长的统领,合州军地位非比寻常,在京师这种地方做起事来步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辫子,前两位的下场别提有多凄惨了。

    林尘点头道:“听说这位袁统领行事谨慎,也不是个粗人,否则也不足以统帅合州军。”

    曹赋在林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林尘略微吃了一惊,道:“你说这位袁统领只是因为酒后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胡言,就被安了个里通外国,颠覆朝政的罪名?我记得西厂可是亡了呐?”

    曹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嘿,只要白小萍还在,谁敢说西厂真正的亡了,看最近的风声,陛下未必没有要重建西厂的意思。”

    林尘问道:“你要纳的妾是?”

    曹赋脸色紧张地点点头,道:“袁仁甫与我算是故交,这回突遭大难,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一把。袁兄的独女已经被我派人秘密接送往青州,这里山高水远,京中未必真能查到,何况到时候又有官眷的身份,保下来应该不难。”

    林尘赞道:“曹大人假纳妾真救难,真乃仁士风范。曹大人放心,只要到青州境内,潜龙帮保证袁姑娘不会少半根寒毛。”

    曹赋客气地摆摆手,道:“看着方向是去城南李家吃寿宴?听说因为你的关系,大大小小的人物来了不少,连公孙家都派人来了,公孙德沛那件事要我替你当和事佬?”

    林尘一把将炭炉塞到曹赋手里,揉了揉酸楚的双臂笑道:“曹大人放心,这件事潜龙帮自己会解决,曹大人只管放心吃喝就是。”

    曹赋摸了摸手里滚烫的炭炉,忙不迭递还给林尘,道:“可别惹出大事来,到时候又要我帮你擦屁股。”

    看着曹赋略带深意的眼神,林尘嘿嘿一笑,将炭炉抱在怀里,没有继续接话。

    往日门可罗雀的李家被送礼的车队挤得水泄不通,谁都知道李德生这回寿宴办的风光,有潜龙帮和公孙家的出席,李家这回翻身指日可待了。

    前来送礼的大多是家里的管事和小厮,送完礼纳上礼单之后就被领到后院入座了,中午这一顿是李家为了摆阔气,专门招待下人的,就算是没有送礼只要说几句吉祥话都放进来坐了,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吃顿饭李家还是请的起的。

    真正的大人物要到晚上才出席,那个时候可就不是谁都有资格出席了。

    林尘和曹赋下了马车,打发车夫自己回府之后两个人就挤进送礼的人群里,一老一少好不容易才进了府,迎客的管事忙的一个头两个大,看见两人双手空空以为是来混吃混喝的,指了指进院的路,没给好脸色。

    李家也算是有些家底,大宅的后院里足足摆了将近五十桌,每一桌上都坐满了人,林尘和曹赋好不容易找了到空位坐下,瞬间又来了一大帮人坐的满满当当的。

    林尘打量了一番同桌的人,前来送礼的人鱼龙混杂,一桌上居然有四五个帮派,还有几个看穿着竟然是四海帮的伙计,四海帮是青州城为数不多敢跟潜龙帮叫板的帮派,虽然这些年在林尘的打压下连连败退尽显颓势,但是毕竟家底厚实,尤其是四海帮主邵东海做起事来果决阴狠,从栽害公孙德沛一事上就能看出来此人决不甘心屈居潜龙帮之下。

    林尘眯起眼,看来李德生野心不小,这回自己给他安排了一场鸿门宴,没想到这个老头也不客气,晚上要是邵东海出席寿宴,保不定李德生就要卖着老脸拉拢两家,到时候李家两边生意都做,闭着眼睛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只不过想要同时拉拢潜龙帮和四海帮,他李德生也配?

    林尘嘴角不由冷笑,李德生就算消息再灵通,也不会知道公孙德沛的死是四海帮一手策划的,他顶到天也就知道因为这件事潜龙帮和公孙家可能交恶,到时候如果能在其中做个和事佬,又有利可图,反正那张老脸又不值钱。

    不过看起来邵东海这一回来势汹汹,林尘摸着怀里的炭炉,饶有兴致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四海帮伙计。果不其然,菜都还没上几个,那几个伙计就坐不住了,拉着邻座不停地叨叨。

    “李家老爷子脸面果然大,听说这次凡是青州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请到了,连公孙家主都收了请帖。那可是皇亲国戚啊。”

    “嗨,可不是嘛,还不是因为潜龙帮的少东家,要我说如果不是人家少东家点头,我看李老爷子的寿宴得要推迟到明年了。”

    那个四海帮的伙计眼珠子一转,凑近道:“说起潜龙帮,你可知道公孙家和潜龙帮结大仇了。”

    邻座那人睁大眼睛,惊讶道:“还望兄台指点。”

    四海帮的伙计凑到那人耳边说了几句,那人露出一副骇人的表情,随后两人点点头,拍拍胸口示意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然后又与各自的邻桌耳语起来。

    林尘翻着白眼,看这架势要不了几个时辰,这件事就要传遍整个青州了,也亏着公孙家保密工作做得出色,流言直到现在还只是小范围的传播,只不过口口相传是什么德性谁都知道,加上公孙德沛死的太过香艳,保不定其中又要有多少添油加醋的成分。

    “邵东海就这么点老掉牙的手段,也太让人失望了。”林尘忍不住心道,论起煽风点火,青州城谁也没有他在行。

    曹赋倒是很老实,这位青州知州平时平易近人,常常走基层考察,认识的人不少,只好低着头不说话,别人来搭话也是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毕竟堂堂知州混到跟下人一起蹭吃蹭喝,实在丢人。

    很快一道道菜像是流水一样端上来,李老爷子果然很客气,菜式虽然不是很新奇,但是都是鱼肉佳肴,荤素不少,用来招待下人绝对是绰绰有余,就连酒水订的都是跟桂芝坊同款,看着林尘啧啧称奇。

    曹赋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当真是饿坏了,提起筷子的架势丝毫不输那些伙计,林尘只好不时拍拍曹赋的肩膀,唯恐这位老知州噎死当场。

    替曹赋斟了一杯酒,林尘拿起自己的酒杯,微微抿了一口,顺便环视了四周,果然这些伙计们不少人都不知晓桂芝坊的酒有多烈,不少人都出了洋相。

    一壶灌倒一头牛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身边的汉子喝了两大杯,看起来酒量不错,还只是面红耳赤。酒兴上来了之后,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也变得健谈起来,宽敞的后院里吵闹声震天。

    隔壁桌坐着十来个李府自家的下人,一片高谈阔论之声,林尘耳尖,听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抓着酒杯满脸红光道:“今天可是我们李家大喜的日子,不但是李老爷过寿,还是我们小姐定亲的好日子。”

    身边的下人连连称是,一片赞贺,有人问:“不知道谁有这个福分,能做李家姑爷?”

    那个管事笑道:“除了潜龙帮的少东家还能有谁。”

    林尘一口酒尽数喷在曹赋脸上,曹赋摸了摸额头道:“下雨了?”

    “哪来的风声,我怎么不知道?”

    林尘连忙走到那管事面前,递上一杯酒,问道:“居然还有这等大事?”

    那管事又喝了一杯,很是尽兴,喜道:“原本是个秘密,你们这些下人不知道也是应该的,不过既然是喜事,说给你们听也无妨。我家小姐几个月前才游学归来,知书达礼年芳十六正是当嫁的岁数,今天晚上李老爷子就会在酒席上宣布这件事情。”

    “那潜龙帮的少东家不知情,若是不肯怎么办?”林尘问道。

    管事白了一眼,道:“今夜整个青州城大小人物都在,我李家善结良缘,自然有的是大人帮腔,要是当真那少东家不肯,嘿,前几天我路过小姐的院子,一帮奴婢正帮着裁白绫呢,倒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潜龙帮拉的下这脸面?”

    好你个李德生,原来真是场鸿门宴,居然想出这种歹毒的奸计,准备霸王硬上弓。今天晚上李老爷子这张脸既要给四海帮和潜龙帮说和,又要为潜龙帮与公孙家当和事佬,还要替自己孙女说亲,这张脸是有多大,能一脸三卖?

    林尘呆呆的坐回到曹赋身边,曹赋正拿着面巾擦脸,一边嘟囔着这雨怎么有酒味,一边问道:“老弟你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林尘低声自语道:“怎么办,要不干脆假戏真做,送李德生升天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