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之重炮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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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任督二脉是钻杆

    “高大人。”王铁山看见高羽,立刻把铁锤交给儿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小跑着迎上来。

    “王大匠辛苦了。”高羽笑道,其实他没有官身,别人喊他大人有点不太合适。

    “大人对我一家恩重如山,小的这点辛苦不算什么。”王铁山诚恳的说道。

    高羽笑着勉励几句,而后步入正题:“王大匠,这鸟铳你全力打制的话,一个月能造多少杆?”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一个月两杆,加上我儿子徒儿,一个月能到四杆左右。”王铁山回答道。

    “哪个环节最耗时呢?”

    高羽追问,他对鸟铳的制作真没概念,本以为不会太难,结果他这个级别的铳匠,一个月也只能制作两杆。

    太少了,远远不够。

    自己的火铳队马上就要扩编,急需合格的鸟铳,那些缴获的鸟铳又杂又乱,实在难堪大用。

    他今天来就是要打通王铁山的任督二脉的,人不够加人,炉子不够买,能用人开道就用人,能用银子开道就用银子。

    总之就是一个目的——要产量。

    “大人请随我来。”

    王铁山把高羽请到徒弟那,只见一根锻打好的铳管坯绑在一张木床上,他徒弟正使用手摇钻杆,在打磨铳膛。

    “大人,最耗时耗力的工序,就在这里。”王铁山指着铳管道:“铳管锻打完毕后,内镗凹凸不平,大小不一,还有烧红后留下的铁渣,必须要用金刚钻重新扩钻一遍,磨掉铳膛表层,这是一个细活,不能求快,否则容易将铳膛钻弯,一天大概只能钻入一寸半左右,要不断的观察和调整。”

    “一天才一寸半?”

    高羽顿时觉的天上无数乌鸦啊啊啊的飞过,萨尼姆,难怪一个熟练的大匠一个月也只能打制两杆鸟铳,就这都算快了。

    一根铳管将近一米二,一天一寸半,一根就要钻磨三十天,还不能钻废了,若是废了,一切重来。

    这还只是钻孔,打制铳管、铳机、木托等等……难怪鸟铳那么贵,贵有贵的道理啊。

    “那铳管的打制呢?”高羽又问。

    王铁山有带高羽来到火炉边,道:“铳管是用两层精铁包卷而成,将较小的铁片先包在铁棒上,经过捶打,让铁缝弥合,再用较大的铁片反包,同样捶打弥合,最后经过整体捶打,让上下两层铁皮也弥合再一起,抽去铁棒,铳管的粗坯就制成了,压直打磨之后,就可以钻孔了,熟练的铳匠每天打制两根不成问题。”

    高羽点点头,这一步虽然也耗时耗力,但相对于钻磨铳膛就快得多了。

    之后,王铁山将整个鸟铳的制造过程,都给高羽详细的说了一遍,让高于对制造鸟铳有了一个比较细致的了解——别的都可以用人力,堆银子加大产量,唯有钻磨铳膛是个瓶颈。

    钻磨铳膛需要非常熟练的钻磨手艺,王铁山的两个儿子就做不来,只有他和他的徒弟能做。这让高羽犯了难,手艺这东西不是随便在外面弄一个人过来就能用的,有钱都没地方请去。

    如果只有王铁山和他的徒弟会打磨,那自己的批量化生产之梦,就彻底碎了。

    猴年马月才能培养出那么多的合格的钻磨匠人?

    想了想,高羽觉的必须改变一下思路,后世的深孔加工都是上磨床和镗床,没有这样用手摇的。要大批量的生产,唯一的出路就是将简易的磨床造出来,别无他法。

    于是高羽又回到王铁山徒弟卢阳青那,仔细观察,发现卢阳青每次摇动的时候,钻杆都会有一定程度的甩动。

    这让高羽有点明白这手艺难在哪了,钻杆会甩跳,那钻头在铳膛内就也会偏,会跟着甩起来,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在铳膛内钻出直线来,确实很考校手艺和眼力,难怪是个细活。

    “是不是钻的越深越容易歪?”高羽问道。

    王铁山点头,“大人明察秋毫,确实如此,钻的越深,钻杆在铳膛内就越长,跳动越厉害,钻头也就容易偏。”

    高羽点点头,自己的思路是对的,钻杆在铳膛外可以固定包夹,但在铳膛内,就无法包夹了,越深越容易偏。

    其实直到后世,深孔加工都是一个技术难点。

    这让他第一反应就是钻杆的材质不行,后世的磨床、镗床的连杆,那是绝对不容许有丝毫的偏心甩动的,加工精度非常高,钻下去保证是一条直线。

    而这里的问题就是钻杆材质偏软,易变形,转起来的时候必然会偏心甩动。后世的连杆用的都是高级优质合金钢,远比这个时代的铁杆要强出好几个等级。

    “这钻杆,是什么材料?”高羽问。

    “这是上等的苏钢打制,也是钻杆最好的钢料。”王铁山道。

    高羽点点头,明朝最好的铁产自福建,因为闽地铁矿多,木材好,用的是木炭冶铁,相比于湖广和山西河南用煤冶铁,木炭不会带入煤中含量非常高的硫,而硫是一种非常有害的元素,所以闽铁的质量要高出其它地方。

    最好的钢产自苏州,明末苏州已经诞生了成规模的手工艺,那里对上好的钢材有非常大的需求,这就催生了一批手艺精湛的炒钢工坊,出产整个华夏,甚至整个东半球最好的钢。

    闽铁苏钢,是这个时代钢铁工业最高水平的代表。

    然而在高羽看来,苏钢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钢,因为它不是液态钢。

    苏钢的制作用的是古老的炒钢法,所谓炒钢,就是用熟铁和生铁同时放入火炉中,炒至半熔融状态,让熟铁去中和生铁中的炭,降低碳含量,成为合适的钢材。但这并不能去除钢中多余的杂质,本质上,它还是一种固态的粗钢,还需要不断的锻打,才能除掉一部分杂质,而且只是一部分。和后世的真正的钢材不是一个概念,后世真正的钢,是液态钢。

    在铁水中吹入氧气,焚烧钢中的杂质,降低碳含量;加上钢水流动性好,就算烧不掉滤不掉的杂质,也会因为密度不同而出现分层,重的沉底,轻的上浮形成钢渣,浇铸的时候掐头去尾,就能将不好的那部分剔除,留下精炼钢。

    固态钢和液态钢的区别,就好比冰和水。

    冰里面的杂质是无法去除的,而水可以过滤,还可以加入一些特别的合金元素,变成合金钢。

    就比如说,镍。

    炮钢就是在刚才里面加入了镍,当然也不只是镍,只是高羽只记得了镍。

    高羽觉的,如果自己能把液态钢炼出来,钻杆甩动的问题,应该就能解决了。只要钻杆不甩动,那就可以用畜力,用水力代替人力,产量必然会大幅度提高。

    只是问题是,炼制液态钢也是一个巨大的技术难点。

    为了确定,高羽问道:“王大匠,假设这根钻杆在转动的时候不会跳动,那么钻磨的时候只要对准了,就可以一钻到底?”

    王铁山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应该是这样,钻杆甩动会让孔偏歪,所以需要经验和眼力,否则不会那么耗时耗力。”

    高羽点点头,这就成了。

    铳杆制作的任督二脉,就在于那根小小的,细细长长的钻杆。

    不解决它,说什么都白搭。

    ……

    之后又呆了一阵,高羽便去了炮匠陈老根那里,他要将两门废炮重铸,这几天正带人建造熔炉。

    熔炉相对于冶铁的平炉要简化许多,说的简单点,就是一个套炉,炉子里面装满燃料,然后放入装铁的“内胆”,盖上炉盖吹风点火加热。

    这种模式哪怕到后世,其实也没有本质的改变,不同的是,后世的能源变了。不再烧煤烧炭,而是改成了气、电弧、涡流等等,再升级一下加料系统,鼓风系统,温度控制系统,散热系统,基本就这么个意思。

    当然,这只是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做起来处处都是细节。

    一个工匠的水平高低,就是看对细节的把握,一点点的差错,轻则损失材料,重则伤人都有可能。学徒没有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学习,是不可能成为大匠的。

    陈老根的这个熔炉已经快进行到快一半了,用作炉衬的砖已经全部砌好,他的两个儿子正均匀的在砖头缝隙涂抹高岭土填充。

    等全部完工之后,将整个炉子烧一遍,让高岭土成陶状,如果裂开或者遗漏,还要重新再补,再烧,一直到整个炉膛成为一个整体才行。

    “内胆”则是一个大号的坩埚,建造比炉膛更加讲究,也一样需要不停的涂抹,烧制,直到成为一个整体为止。

    高羽估算了一下,这个熔炉恐怕还得一个星期才能成功,建造只是基础,后面的烘烤也很费时间。

    见此,高羽没打扰陈老根,转身离去;心里一直盘算着,自己怎么样才能把液态钢给炼出来。

    “坩……埚?”

    高羽猛的怔住了,顿了顿,他突然重重的一拍脑门。

    液态钢的鼻祖——坩埚炼钢法!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坩埚坩埚,刚才自己念叨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有点感觉,这才将猛然间想起。

    于是,都回到家门口的他,又撒腿往陈老根那里狂跑。

    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