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之殇
字体: 16 + -

第43章 酒长·兄弟情怀

    说到上回,施云彪被人下到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话说这牢里有一个主簿,唤作「石恩人」石清,此人平时都做些扶危济困的好事,听得施云彪还没审问就被下了死罪,心里好生疑惑,筹措先去牢城里试探他一下,如果阎逊真不是他杀的,还可以设法救他。

    只见施云彪在牢里早已是七生八死,路上被人打得遍体鳞伤,靠在墙壁上,坐在牢中,空洞无神地望着被风刮动的烛火,忽然一股清风吹来,施云彪把眼望道,只见一个留着短须的汉子,约有二十六七年纪,抬着桶饭进来。

    石清故作姿态说道:“哎!你这汉子,如何不吃饭菜?”

    施云彪听了,刚想起来,不料腿上有伤,却走不动,“哎呀”一声扑在地上。

    石清佯怒道:“我说这汉子,好不晓事,我叫你吃饭,好心给你抬进来,你却不识抬举!”

    这可气煞这施云彪,可一想到就要死了,却不好再说什么,也只能默默地乘好饭菜,用了桶里的饭碗默默地扒着吃。

    石清见了,心中想道:隐而不发,真英雄也。

    于是打点牢城差役,各使银两,让他们不要为难施云彪,这一众差役牢子都得了钱财,自然会做。

    石清辞别牢城众人,返回家中,待明日断案的时候,再从判状上动些手脚,哪怕不能救他离开,也可以让他留个人命,发配外地,日后说不定碰上个天子赦恩,还能挣扎回来与家人团聚。

    这天色一早,忍风,耶律如烟,阿弥三个正要打马回泰州,向端王和贺大人禀报阎府结果,刚走到知寨衙门门口,只见里面人头攒动,两个公差各自拿了「肃静」,「退避」号牌拦住,三个人有些兴致,把马放下,冲进人群里看知寨断案。

    只见知寨端坐知寨府上,喝拿主犯,一应官差都分开人群,去牢里拿人。

    耶律如烟对一个看案的老婆婆问道:“老婆婆,你知道这是断谁的案子?”

    那老婆婆说道:“哎呀,就是昨夜晚上,在那行泽山杀了阎府全庄的主犯,唤作施云彪的汉子。”

    这忍风一听“施云彪”三个字,不由得心中一颤。

    等了许久,只见两个差役押着施云彪上来,忍风杂在人群,把眼睛望过去一看,确确实实是施云彪!

    只不过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没了昨日的精神抖擞,他手上,肩膀都是伤,批了件短褂,在这风里吹拂,不住地发抖,让人看了心酸。

    知寨喝骂道:“你这贼厮如何杀害阎府一庄之人?从实招来,若从你嘴里说个不字,我倒叫左右官差看打!”

    你叫施云彪如何招来?!这他一没杀阎逊,二若是杀人,也只是愤怒杀死了庄上的仆人,横竖要死,杀人填命,怪就怪自己倒霉。

    “大人,小人认罪。”

    施云彪说道。

    知寨还料想他会挣扎一下,不曾料到他竟如此爽快。但演戏演全套,多少是要些人证来配合的,于是喝传人证。

    只见门外钻来几个贼眉鼠貌的小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大人,请你替小人们做主啊!”

    知寨故作不知问道:“何事需要替你们做主啊?”

    为头一个小人,就是昨夜在草丛里埋伏的仆人,眼里挤不出眼泪,在那里干吼着说:“大人!你有所不知,小人本是阎府仆人,昨日见闻此人伙同几个贼汉,闯到阎府庄子里杀人,将我家老爷,并几十个典狱司的公差一发杀了,小人逃得性命,和几个庄里兄弟躲在草丛里,把他拿了,不曾料想这贼反抗,杀了一个兄弟,请大人替小人做主!为我家老爷求个在天之灵!”

    好一个在天之灵!果真是江湖险恶,这仆人真一个脸皮之厚,硬是把杀阎逊的事推到施云彪身上。

    知寨又问道:“那你可亲眼看真实了?”

    仆人眼皮一眨,他心里发虚,可既然把这罪都推到他身上了,倒不如推个干干净净!

    于是对知寨说道:“禀大人,小人看得真真切切,不但如此,这贼杀人后还去后院点起火把,把阎府内外烧得通透,尸骨无存了。”

    又说道:“还有尸首在此,凶器在上,望大人明断,还我老爷公正。”

    知寨叫人呈上物证,只是太刀一把,上面有些血迹,是那仆人的,还有那仆人的尸首,也被抬上堂前。

    仵作验了尸首,回禀知寨道:“大人,此刀与尸首伤痕吻合,可说明尸首确实死于此刀之下。”

    知寨听得,大骂道:“你这泼贼!胆大包天!竟敢在本官辖地妄自杀人放火,置我天子法律于无物!来人,给我打这厮!”

    这施云彪一听,眼里早已泪痕两道,哀求说道:“大人自有明鉴,除了仆人,其他人小人一应没杀,小人去阎府,只是可怜我家母亲没米下锅,去讨回粮钱,好去市集换些米饭给母亲填饱肚子,小人之前多番前去,都受尽阎府白眼,几次把小人撵走,若不是母亲已两天没吃过油水,以小人的身份,谁又曾想去那阎府上再被羞辱?大人请求明鉴!”

    堂下的百姓听得动情处,也把眉头一皱,鼻头一酸,可怜这汉子来。

    忍风早已气满填胸,一腔怒火。巴不得一刀杀了这仆人和这知寨,只是被耶律如烟劝住,不能前进。

    知寨听得,生怕施云彪再说些实情出来,这一下死心,骂道:“你这贼厮,前后供词不一,刚才却说认罪,现在又说为了讨粮,莫是要瞒本官,左右,给我加力打这厮!”

    说完,左右公差把施云彪架起,拖到一条长板凳上,看到知寨大人震怒,官差哪敢留手?但也可怜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听他刚才说的话,多半不像是假话,再说了,谁不是爹娘生的孩子,官差也都是血肉做的人,水火棍一下,下手虽重,到了点就放轻了,就是要装作给知寨看的。

    忍风满腔怒火,他虽冷静,可也见不得这般情景,施云彪被打得血肉模糊,也咬牙不供出他们三个人,令他心头好生敬佩。

    这打得七八十棍,施云彪口吐鲜血,若不是官差留情,少则数棍,多则十数棍,他早该一命呜呼了。

    知寨看此人打得差不多了,喝令停止,传主薄石清问道:“石主薄,这该如何判决?”

    石清一心要救他,对知寨说道:“大人,此人虽然杀人,可也是为了一片孝心,孔孟之礼至重孝道,依在下所见,还是免了死罪,发配沙门岛充军,如何?”

    堂下的阎逊仆人一听只是发配,连声苦求道:“大人,杀人偿命,更何况老爷对小人有恩,求大人三思啊!”

    知寨以前就和阎逊有过交情,也想这人死了,好向沈相交差,于是一纸判决道:

    案犯施云彪杀害朝廷命官阎逊,并一庄典狱司卒,其罪当诛,本应按秋时问斩,无奈此贼胆大包天,杀人纵火,屠戮忠良,今特选定明日正午,差刽子手问斩,不得有误!

    众人听了判决,无不落泪,忍风被如烟扯住,知寨喝叫退堂。

    众公差又把施云彪押解下去,等待明日午时问斩。

    忍风,如烟,阿弥三个离了衙署,踏着阴冷的寒风,牵着快马,也不上马,只是紧走慢走,树上的枯叶吹落一些,卷在风里,让人感到无边的惆怅。

    古人一首《风入松·无情》单提这无情之事,说这世间人情冷暖,变化无常:

    风雨茫野花竞落,唏嘘困顿。都说情义是何物,今朝数成雪霜,寒冰入屋空觉冷,夜里独自叹息。

    惊雷卷动树上枝,飞鸟不前。山涧冻泉永不逝,徒增多少悲伤,雾影常伴柳梅前,看惯刺骨入心。

    哎,作者写到此处也是为施云彪深深可惜,三人刚过了市集,来到一家酒肆,忍风一想起施云彪这般处境,眉头紧锁,只能不住地哀叹。

    两人虽刚刚见面,可已知道了对方的情义,施云彪被打得皮开肉绽,也没有供出他们三个,让他越发心里不好受。

    “小二,且拿二三十盅酒来!”

    这小二迎身说道:“客官,小人酒烈,这二三十碗酒,你可吃得完么?”

    忍风大怒一拍在桌上,骂道:“叫你拿就拿来,我兄弟明天可要上路了,我敬他一碗也不行么!”

    这小二被骂得摸不清方向,看官都知道,这忍风可不是别人,他性格冷静,温柔,很少会发这么大火,如今看施云彪一个人去死,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一百万个难受。

    忍风独自看着天空,苍茫的天空之上,许多阴沉的云笼罩着,好似他心里那解不开的心结,他眼泪直流,小二把酒送来了,他一半是酒,一半是泪,喝进嘴里,大半是苦涩的味道。

    如烟看了他这般样子,心里有多难受,自然不用多说,她心里也不好受,可当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弥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没有如烟那般含蓄,她把所有可以搭救施云彪的法子想了一遍,忽然让他心生一计,一掌拍在那酒桌上,翻起诸多水珠。

    只见她拍案而起,说道:“我们三个人怎能让施兄弟独自去死,这由头都是我创下的,若不是他出手,恐怕忍风兄弟早已死于阎逊手下,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死也要在这法场上救他回来!”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姑娘!令笔者由衷敬佩!

    这一句话真是拨云见日一般,让忍风在半分酒醉中醍醐灌顶,站立起来。

    只见忍风对着群山,看着翻滚的阴云说道:“苍天在上,我忍风一向谦卑为重,施云彪兄弟竟为我等,独自慷慨赴死,纵使苍天无情!我也定要救那施云彪兄弟出来!不然,我忍风纵有天大本领,也难配「兄弟」二字!”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在下佩服!诗曰:

    兄弟情长千古扬,

    名留青史震山茫。

    北海朔风吹不散,

    自有酒剑赠儿郎!

    话说这忍风三人如何搭救施云彪?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