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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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柳庄·案起

    上一章说到,左房龙凭借一身武艺,打退了想要寻扰滋事的独狼一行,这人群里,有个人看得分外清楚。

    渐渐地,事情平息下来,众人依次回到各自的座位喝酒,那个人也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不知道这句话用在这里是否合适,可是那个人却把左房龙三人牢牢记在了心里。

    左房龙把刀收回刀鞘,重新回到酒桌上,把筷子夹着那切好的牛肉时,耶律公子用筷子尖抵住,问道:

    “兄弟好刚猛的功夫,不知师从何处?”

    左房龙叹了口气,落寞的神态布满了他这双俊朗的脸,他轻轻地把筷子放下,用手提着酒壶闷头就喝上了一嘴。

    喝光了酒壶里的酒,又伸手去拿第二壶,阿弥坐在他旁边,把手拦住他的臂脖,问了一句:

    “兄弟是否有难言之隐?”

    他也不说话,把酒壶塞子拔开,又一饮而尽,酒从他的嘴角流出,他用身上的衣衫擦了擦,说道:

    “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耶律公子和阿弥看了他这般形态,满脸愁容,心疼不已。

    “好,好,我不问你呐,不问你。还多保重,爱惜身体。”

    阿弥看出了他的落魄。

    左房龙摇摆着手,日光下,他的面容是多么惨白,看上去好像已经吃过了太多,太多没有人吃过的苦,没错,这武功就是当年号绝“虎刀无双”的左正双,正是他爹,亲手教他的,不仅如此,这把绣着银虎的刀,还是在他成年之后,左正双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如今,刀仍在,人无踪。一片孤独,朦胧的风吹着他逐渐苍白的脸。

    他想到这一点,恨不得把手上的宝刀摔个粉碎,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如果摔碎了他父亲就能出现的话,我想,他是把刀摔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

    “没什么,往事不堪回首。”

    他那双孤寂的眼睛看着窗外,无神地回答道。

    耶律公子说道:“你从今以后要去哪里?”

    左房龙:“回泰州,先回泰州有些公事,办完了哥三个一起去看这天下闻名的:天下第一擂台赛!”

    耶律公子笑道:“好!好!既然如此,那就数天后,不见不散!”

    三人在风中饮酒,这时是春天,燕州地处北方,可四季分明,燕阁楼下的大街,缓缓地吹着和煦的春风,酒店背靠黄河,那时候黄河河水不像现在一般浑浊,两岸种的梅花随风开放,在烟雨中姹紫嫣红,十分好看!古人有许多绝美的诗词单单说这盛美的场景,比如李太白的一首《将近酒·君不见》头两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就扬扬洒洒地把超然脱俗之情临于纸上,让人心生感叹。

    三人喝完了酒,结完了帐,约着立在燕阁楼下看着漫天纷飞的粉黛,左房龙依依不舍地向耶律公子告别,耶律公子在身边包袱取来银子,要答谢左房龙的酒宴之情,左房龙推辞不收,拿了银虎刀,独自消失在灿烂的花海当中。

    话说不到两头,那我们就说左房龙这一头去,自从拜别耶律公子和阿弥以来,左房龙是日夜兼程,终于在四天后赶回到泰州州府。

    这泰州州府是座大城,一向繁华热闹,今天更是空前热闹,因为还有明天就要举办天下第一擂台赛了,冠军得主不仅仅能够得到一千锭金银的奖励,还能在武林江湖中立下不败之地,这下泰州城风起云涌,多少在江湖里披肝沥胆之士,向潮水般涌进这个早已经人满为患的大城。

    擂台赛设在州府衙门对开的的一条大街上,彩灯林立,附近的食肆酒店住满了人,赶集的小贩,还有武林中人,都走在街上,左房龙他有要紧事在身,所以,擂台赛这种在人家眼里的头等大事,他自然是顾不上的,州府老爷还要有要紧事交给他办。

    回来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去州府老爷处报道,刑捕司虽然是独立机构,有监察问责之权,可是他现在被他的上司——刑捕司青龙堂堂口大人派遣到外地当差,外官,还是个豆丁大的官——从七品的刑捕司副使,多亏泰州知府原来和他爹是结拜巴子的兄弟,才能有他的一席之位,不然,在他爹失踪之后,无依无靠的他,是如何也进不去青龙堂的,一来,他冷漠却不歹毒,刚猛却不残忍,刑捕司是不需要这种恻忍之心的,除非他有靠山,没有靠山,想都不用多想。

    这天州府老爷贺一鸣正在堂上,翻看着本州的文书,里面写的,多是武林的案子,看了让人费神,堂下跪着的是换了一套官服的左房龙,他刚毅的眼神中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自在,这焦头烂额的事操劳着他的叔辈,而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为其分担。

    贺一鸣看累了文书,用手揉着着满是深痕的眉中,缓缓从他嘴里蹦出一句话:“爱侄啊......”

    “卑职在!”

    随着叔辈的开口,他听得明白,当中又不是一般的寻常差事。

    “你...可知道泰州上一年发生的柳庄命案吗?”

    左房龙回答道:“卑职知道,听说死了一庄四十九口人,连妇女婴孩都没有放过。”

    贺一鸣顿了顿口,说道:“是啊,上到七十岁的老人,下到不过满月的婴孩,都无一幸免。”

    左房龙在脑海中努力回忆着,这桩命案不是很早之前就完结了吗?贺老爷这么一说,就如同昨天之事,历历在目。

    “回大人,可...柳庄一案不是早已归当地衙门处理了吗?为何今日又再重提?”

    贺一鸣州府,从堂椅上慢慢站起来,从诸多杂乱的公事文书中拿起一本,这一本不同于其他,看上去似乎沾上了班黄的茶渍,一看就不是昨天泼洒的。

    “你看看这个。”

    左房龙说道:“在下不敢。”

    贺一鸣说道:“叫你看就看。”

    他小心翼翼地抵过文书,翻开册张,里面有一行文字:

    柳庄命案一事乃江湖中人所为,绝非阎逊大人所说,是劫财一事,案中疑点重重,望州府大人明察,莫要柳庄四十九口亡魂不得申冤。

    左房龙看完了文书,用食指托着下巴,这是他一到推理的时候便有的动作。

    “大人莫非觉得此案有诈?”

    贺一鸣站在堂上,看了公堂上高挂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深深地说道:

    “嗯。”

    左房龙说道:“可这桩案子是阎大人审理的,这阎大人是朝廷沈宰相一派的,大人若想要追查下去,沈宰相面前不好交代。”

    贺一鸣说道:“本官为官二十余年,历经风霜,每天都是小心翼翼地为民办事,如今朝廷派斗激烈,实在非我初心,本官这么多年,不为其他,也没有为自己谋取半点私利,如今党争把持朝政,朝廷日渐昏寐,本官,还想在这夹缝之地艰难立足,就必须有所交代,否则在天之灵,是上对不起天子的再造之恩,下,对不起柳庄命案中死去的亡魂。”

    说到动情之处,不忍流下几滴眼泪。

    左房龙如何不知道州府大人的为难?他一身清白,两袖清风。在这阴谋诡诈的朝野当中,是力挽狂澜,扶正气而不倒,可是,他仅仅只是个州府,有限的权力遏制了他的雄心壮志,身为地方之官,只怕有这心思也无从下手。

    但,左房龙可管不了这么多,他生性机敏,深谙江湖之事,再说了,没有大人的提拔,哪有他今天?于是,大义凛然之下,他愤然说道:“在下愿为大人分忧,克日查清真相,还死者一个彻彻底底的在天之灵!”

    贺一鸣又惊又喜,深邃的瞳孔看着眼前的左房龙,他父亲当然和他一样,也是这么豪气干云,实在让人触景生情。

    当下,贺一鸣拿起惊堂木一拍,高声说道:“好!爱侄有当年为父之风,令我顿生敬意,若此事查明真相,本官必替死去的亡魂谢过爱侄!”

    说罢,两条膝盖跪在地上,看得让人动情,左房龙抢先一步,扶起贺一鸣,然后说道:

    “卑职当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接着又说道:“此事是阎大人定下的,如果明目张胆去查,上面怪罪,卑职必然吃罪不起,大人有何方略?”

    贺一鸣重新坐在这堂椅上,说道:“此事不难,明日一早,你换上便服,抄小路去柳庄调查,记住,不得穿官服,若是被阎逊察觉,露出马脚,本官这头也不好交代。”

    “卑职谨记。”

    说完,左房龙把贺大人所吩咐的事情牢牢记在心里,独自返回寓所,等待明日一早出发。

    他原本想着,此事只有他和贺州府两个人知道,天衣无缝,可,事情已经隔墙有耳,被一个叛徒听到了,不仅如此,这叛徒还要去阎大人面前,将一应计划全盘透露明白,这,是条永远系不开的乱结。

    阴谋在酝酿着,到处一片风声鹤唳,又不知道谁用把命卷进这无边的涡旋当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