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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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上元节(三)

    倘若张捷舒刚才没夸奖赵王李元景,苏捷舒或许还会顺着她的话哀叹一番自家女儿的不幸。

    可李元景也是刚从昏迷中醒转一个多月,张捷舒前脚夸完赵王,后脚就哀叹昏迷的九江,这一对比,傻子就听出来是在讥讽。

    苏捷舒还没起身,和九江关系最好的永嘉站了出来,翘着小嘴说道:“九妹若是不擅辞文,怕是宫里连个识字的都找不出。”

    小孩说话没轻没重,永嘉这话几乎得罪了宫里所有的人,苏捷舒赶忙站起身子,一边把永嘉按到蒲团上,一边朝众人致歉:“莫要听这丫头胡说,清彤本就不擅笔墨,之前作的那都是思索大半年才凑出来的,哪算什么有才,全是运气罢了。”

    苏捷舒说完就想带着永嘉离开,要是自己不管,怕这丫头今夜会闯出祸来。

    张捷舒可不乐意,往年自己仗着家里的财势,对跟随自己的下人那是恩赏大方,可香胰铺子的横空出世让九江和永嘉两个小丫头的名声如日中天,这也罢了,毕竟皇家的股份占了大头,不敢跟皇帝翻脸。可这玻璃铺子自从开售,自己就托人朝管事和苏捷舒都带过话,结果连个洛阳城的销权都没拿到。家里提供的钱财现在对陛下而言已经可有可无,自己更是一个来月没侍寝的机会,今日要不出口恶气,怎么对得起这天赐良机。

    “哎呀.......苏姐姐真是会说笑,刚才是妾身这嘴快,一不留神就挑了个毛边,这就给姐姐陪不是,还望姐姐莫要怪罪。”张捷舒边说边朝苏捷舒行礼。

    苏捷舒此时要是离开,在座的只会嫌她气量狭小,连李渊都会看不过眼,当下只能拉着永嘉又回位置上坐着,并且叮嘱小丫头不许再乱说话。

    李渊见气氛缓和,吩咐宫人端蒸梨上来,大唐吃梨很少吃生的,都是蒸或煮,据说能驻颜润肺,取名热冬果。

    苏捷舒殿里被侯大宝送的东西快堆满了,小小的梨子自然不在话下,加上刚才被气得不轻,手里的木勺就没动过,张捷舒看到这一幕,拿着丝绢边擦口边说:“却是忘了苏姐姐财雄势大,连掖庭宫里都能送百十车吃食,看不上这宫里的热冬果也是应该的!”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私下笼络宫人是什么罪名,哪怕李渊未立皇后,这事也不该一个嫔妃来做。

    苏捷舒长叹口气站起来说:“此事皆为清彤年初所定,乃是门下商户给予宫人忙碌年余的犒劳,妾身虽是她母妃,却也不曾冒用其名。”

    李渊坐在主座上发话:“此事乃朕令永嘉及九江所为,往后着为惯例!”

    老李这话说的霸气外露,把件贿赂宫人的大事消弭于无形,老太监趁机拿上扎册让李渊选目。

    隋时九部乐此时仍是宫宴的主导,爱改曲的李世民还没上位,武妹妹刚断奶,至于李隆基还连细胞都不是。

    李渊点了《龟兹伎》和《景云河清歌》两部,不为别的就为热闹。

    舞女穿着大唐特有的甩袖长襟袍进来,虽是冬天,却显得衣着清凉,随着乐师弹奏,颇有些巾帼气势的群舞便开始展开,如果侯大宝在这,感叹的不是舞姿,而是舞女所穿的连珠针绣裙,所谓的霓裳羽衣舞就是需要这种针法来体现绣物的活灵活现,舞到极致时,裙上的鸟蝶似乎活过来,随着舞女上下翻飞。

    本来是注定通宵的欢宴,因为年幼的龙子龙孙们困倦而早早作罢,李渊一个多月来主动去了张捷舒寝宫。而永嘉则拉着苏捷舒的手保证不去招惹张捷舒,甚至找出侯方特意标出名字的礼物准备明日送过去。

    与民同乐分两种,一种是把自己能看的分享给子民共享,另一种是把好东西留在宫里,别的拿出去共享。李渊明显属于第二种,往年上元节当天便该摆出来的宫中舞曲,今年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开始在皇城南边搭台子,四周还有如狼似虎的宫卫在警戒,可这挡不住长安贵妇们的攀比之心。管家带着护卫天不亮就赶着马车来占位置,有不要脸的估计上元节早上就把好了地方,毕竟一年一度的宫演可以引领当年的风潮。

    侯嫂嫂大清早就问了一遍老管家占位置的事,刚过中午又问一遍,实在是担心今年的时装表演自己没赶上。侯君集直睡到下午才醒来,逗弄一会闺女才命令侯家哥俩来问话:“陛下对传言不闻不问,此事暂且揭过,往后但凡有事必须先同为父商量,大宝你也必须禀明为叔,听明白不?”

    哥俩赶紧大声答复,侯大宝趁着侯君集高兴,提了个小问题:“叔,您认识贺兰楚石不?”

    老侯皱着眉头思考半天,回答:“没听过,难道是个青年俊彦?”

    侯大宝一本正经的说:“李淳风请他师傅算过,说这贺兰楚石四字与侯家八字犯冲,最好见到就杀,不能留后患。”

    哥俩被一人一脚踢出门,侯方拉着侯大宝问:“见到这家伙真杀?”

    “必须的,为了咱侯家万世平安,现在连姓贺兰的我都想放地里埋着。”侯大宝愤愤的回答。

    上元说是普天同庆三日,其实最热闹便是第二日,过节当天都忙着陪家人,没几个贵人出来逛街的,今天就差没把马脸写上“贵马”两字。

    双马车驾跟不要钱似的,一辆接一辆往皇城方向涌,鎏金的,佩玉的,偶尔还有檀香木做的车窗,马车驶过只留下一阵香风。

    裴律师翻出块泛黄的玉佩,使出吃奶的劲系在自己内袍上,力争使腰显得更细些,脸上扑些粉,朝着铜镜照照,觉着少了点什么,又翻出把佩剑带在身上,披上件白狐皮大衣,这才在护卫的簇拥下翻身上马,缓缓往平康坊走去。

    半道碰上尉迟宝林,两人打扮差不多,只是尉迟宝林披了件猩红披风,冷风一吹跟抹布似的裹成一坨,都不知道有什么用,还有腰上硬是垮把横刀,跟青色内袍搭配起来很不协调,裴律师只能把马稍微拔远点,免得被人说自己交友没品位。

    尉迟宝林没管那么多,自己现在好歹有个御晦校尉的官职,如果不是被老爹威胁,早穿着铠甲上街了。两个纨绔没那么多话,今日到平康坊就是来显摆的,文有文的玩法,武有武的气概。

    和往日不同,上元节这三日的青楼女子是不陪宿的,但喝酒唱诗却是必须做的,如果有哪个姑娘一不小心作出首佳作,三日之内,整个长安城都会传遍,往后达官显贵的车驾会在你门口络绎不绝,纷纷以宴会能请姑娘出席为荣。至于想光凭容貌就征服别人,对不起,老鸨子会用十八般武艺教你学会琴棋书画,靠脸吃饭你想多了。

    大唐歌姬想要高人一等,上元节献艺必不可少,纨绔们也把这当做比试的战场,比钱这东西过时了,眼下比的是才华。

    可惜裴律师忘了件事,侯大宝出宫那日得罪的可不是小人物,那是瑶池楼镇场的歌姬,偏巧这歌姬在台子上一眼就看到披着白狐裘的小裴,当即停住演出,张着樱桃小嘴脆生生的朝裴律师喊道:“不知裴郎今日可还欲听《陌上桑》,贱妾请了名家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