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落幕
写完词的最后一句，韩默在最左侧接着舞动笔杆。
众人怔怔地下意识看去。
“青玉案”，词牌写出，众人没有诧异，在念完两阕之后众人心中就已经知道。
“元夕”。
写完最后一笔，韩默拿着笔，身体站直，仰头看着夜空，心中一时也有些怅然。
感慨只是一瞬，韩默放下笔。
并没有题自己的名字。
场中众人仍是寂静无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杨亿率先回过神来，抚掌大笑，“哈哈哈哈……韩默小友果然不凡！都说英雄出少年，我今日算是信了，我自问是做不出此等神来之作，此词一出，只怕今后这上元词不好做喽！”
“对了，现在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小兄弟姓韩名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情啊！实属难得……”
杨亿这人颇为性情豁达，若是一般人，自恃才识与名声，如何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完全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杨亿，就这样毫不为忤地说了出来。
当然，以他的身份才名，这番话，别人也只会认为是他的自谦之言。
“确实不错，这词当真是震撼人心啊，‘东风夜放花千树’，开篇便气势不凡，大气磅礴，最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更是直指人心深处！韩默小友这首词说是冠绝上元也不无不可。”
夏弘笑呵呵地跟着说道。
其余人也渐渐回神，他们的心神确实被这首词所震慑，只是，这时他们反而开始怀疑。
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上元节诗会写出一篇不错的元日诗，这是很有可能的并且大家也能接受，毕竟这说明可能是之前十几天前就做好的，只是赶在今晚上元节拿出来了而已。
但是，当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再在现场作出这样一首上元词，所有人的心中就开始产生怀疑，怀疑这词到底是不是他自己作的。
这样一首词，实在太好了，不该是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所能作出来的！
正在其余人在心中怀疑思索时，韩默开口了。
“小子今晚，承蒙各位抬爱，都如此迫切非常地想让小子作一首上元词来，诸位热情似火盛情难却，小子无可奈何，只好写出一首来……”
韩默说到这里，周围众人不禁老脸一红。
杨亿也是一笑，这小子还挺记仇。
“只是，小子不敢在诸公面前扯谎，这首词……”
众多文人士子心中一震，仿佛遭受严重打击的内心看到了回转的光亮。果然！这词果真不是他作的！
“这首词，是小子在整理先父遗稿时偶然发现，当时印象颇深，也就记了下来，今夜拿出来，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哦？不知小友令尊名讳？”杨亿问道，这估计也是很多人都想问的问题。
“先父名讳上韩下杼，字子经。”
“韩杼，韩子经，倒是不曾听闻过……”，杨亿心中沉吟了片刻，对韩默说道，“窥一斑而知全身，想来令尊也是极有才学的，应该是性情高洁的隐逸之士吧……”
韩默笑了笑，没有接话。
韩默的这番说辞，让周围众人不禁感觉胸口的郁结之气一缓，这样才对嘛，这样一首词，就不应该是他能做出来的，原来是他的父亲，这样也说得过去了。看来这姓韩的小子的父亲，作得出这样的词来，倒也算得上才高八斗，不过，可惜已经无缘结识了……
不管这些文人士子们如何感想，韩默向那个叫刘栾的贵公子走去。
“不知在下这首词，刘公子可还满意？”
韩默神情淡然，不冷不热地说完这句话，不等他回答便转身离去。
“你！……”
刘栾看他如此态度神情，想想今晚自己被他弄得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真是像被当面在脸上甩了一巴掌，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再也无法保持风度，袖子一甩气狠狠地甩场而去。
接下来，韩默和主动过来攀谈的吕常等几个书生客套了一番，也就脱身出来了，叫上岳岚儿与小猴儿，赶紧抽身走了。
虽然今夜的上元集会在韩默写出青玉案以后，算是已经结束无法再继续进行，但是杨亿与夏弘等人自然不能也马上离去，繁文缛节，他们还是得留着做一些善后的表面文章，本来还想和韩默继续聊聊的杨亿，也只能暂且作罢。
走在路上，韩默三人都很平静，连最跳脱的小猴儿都出奇的安静。
韩默不说话，是因为一直在心中思考今晚所发生的事情的前前后后。他习惯在一件事之后再在心中回想梳理一番得失与不足，这已经成为了多年来的习惯。
岳岚儿和小猴儿不说话，则是因为他俩一直盯着韩默的脸看，像是打量什么怪物一般。
最后饶是以韩默的脸皮，都撑不住了。
“哎我说，你们俩这一路一直盯着我瞅啥呢？我脸上有花儿吗？”
听到韩默恢复这样的说话方式，岳岚儿和小猴儿才感觉正常一点儿，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韩默嘛！
于是，岳岚儿和小猴儿仿佛被重新启动开关，又恢复了跳脱的性子。
“哎韩默韩默，你今天晚上，真的好帅啊！你那首词一写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呢！”
“是啊是啊，你没见到当时你写出来第二首词的时候，那个什么什么刘栾公子，脸色是有多难看……”小猴儿一阵手舞足蹈，仿佛当时在场中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对了，那词，真的不是你写出来的吗…嗯……不是，我是想问……嗯……真的是你父亲写的？”岳岚儿脸上似乎带着些患得患失的神色，向韩默问道。
韩默转头，看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粲然一笑。
岳岚儿心头一慌，连忙视线错开，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绣花鞋。
只听他一副颇为欠揍的语气贱贱地说道……
“嘿嘿，你猜~”
“……”
～～～～～～～～～～～～～～～～～～～～～～～～～～～～～～～～
文庙殿前广场上，夏弘和杨亿两人端着酒杯，在高台上东边栏杆旁站着。
看着下方的众多书生们，夏弘淡淡开口，“今晚过后，只怕这首青玉案，必定是要在淮阳城甚至整个大宁传诵开了，呵呵，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只是，这韩姓小子说他这首词，是他父亲作的，杨兄以为是真是假？”
杨亿摇头一笑，“若是今夜我初识这韩默，我也不敢相信他能写出这样一首旷世之作来，只是，依我和他前两次相遇交谈来看，啧啧，这首词到底是谁写的，还真是不好说了……”
要说最能相信英雄出少年这个命题的人，那杨亿肯定要算一个。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杨亿七岁能文，十一岁能赋诗，太宗闻其名，诏送阙下试诗赋，授秘书省正字。淳化中，年十八，太宗命试翰林，赐进士第，迁光禄寺丞。他杨亿，自己就曾是一个天才少年。
“哦？这小子竟然之前便和杨兄认识？”
杨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笑笑，也就简单地给夏弘解释了一番二人的偶然相识过程。
～～～～～～
夏洛芷在韩默写完词后，便一直心中复杂。
想着自己之前出言讽刺他的烂诗，还想着让他来见识见识这里士子们真正的诗词，结果……
真是个坏东西，一肚子坏水儿！有那么好的诗词不拿出来，偏偏写什么“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以为他不学无术出言奚落他……想想自己对他说的那些话，要让他来见识见识真正的诗词，就不禁脸红……
也亏得他瞧不上这些书生们……
还有，他那词，真的不是他自己写的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每次都到这里，都忍不住心中一颤呢……
夏洛芷心中胡思乱想着，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心情。她心中突然惶惶戚戚，有股抑制不住的冲动，想独自一人，想往暗香深处去，想往灯火阑珊处去……
在韩默三人前脚离去后不久，她也跟着离开了。找了个由头，把父亲派来保护自己的萧大叔和还小的佩儿支走，仍只带着环儿，心神不宁地往外面依旧热闹的灯市走去。
此时，月上中天，也不过才刚过亥正而已，上元夜，可是灯火不歇通宵达旦的。
众人怔怔地下意识看去。
“青玉案”，词牌写出，众人没有诧异，在念完两阕之后众人心中就已经知道。
“元夕”。
写完最后一笔，韩默拿着笔，身体站直，仰头看着夜空，心中一时也有些怅然。
感慨只是一瞬，韩默放下笔。
并没有题自己的名字。
场中众人仍是寂静无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杨亿率先回过神来，抚掌大笑，“哈哈哈哈……韩默小友果然不凡！都说英雄出少年，我今日算是信了，我自问是做不出此等神来之作，此词一出，只怕今后这上元词不好做喽！”
“对了，现在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小兄弟姓韩名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情啊！实属难得……”
杨亿这人颇为性情豁达，若是一般人，自恃才识与名声，如何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完全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杨亿，就这样毫不为忤地说了出来。
当然，以他的身份才名，这番话，别人也只会认为是他的自谦之言。
“确实不错，这词当真是震撼人心啊，‘东风夜放花千树’，开篇便气势不凡，大气磅礴，最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更是直指人心深处！韩默小友这首词说是冠绝上元也不无不可。”
夏弘笑呵呵地跟着说道。
其余人也渐渐回神，他们的心神确实被这首词所震慑，只是，这时他们反而开始怀疑。
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上元节诗会写出一篇不错的元日诗，这是很有可能的并且大家也能接受，毕竟这说明可能是之前十几天前就做好的，只是赶在今晚上元节拿出来了而已。
但是，当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再在现场作出这样一首上元词，所有人的心中就开始产生怀疑，怀疑这词到底是不是他自己作的。
这样一首词，实在太好了，不该是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所能作出来的！
正在其余人在心中怀疑思索时，韩默开口了。
“小子今晚，承蒙各位抬爱，都如此迫切非常地想让小子作一首上元词来，诸位热情似火盛情难却，小子无可奈何，只好写出一首来……”
韩默说到这里，周围众人不禁老脸一红。
杨亿也是一笑，这小子还挺记仇。
“只是，小子不敢在诸公面前扯谎，这首词……”
众多文人士子心中一震，仿佛遭受严重打击的内心看到了回转的光亮。果然！这词果真不是他作的！
“这首词，是小子在整理先父遗稿时偶然发现，当时印象颇深，也就记了下来，今夜拿出来，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哦？不知小友令尊名讳？”杨亿问道，这估计也是很多人都想问的问题。
“先父名讳上韩下杼，字子经。”
“韩杼，韩子经，倒是不曾听闻过……”，杨亿心中沉吟了片刻，对韩默说道，“窥一斑而知全身，想来令尊也是极有才学的，应该是性情高洁的隐逸之士吧……”
韩默笑了笑，没有接话。
韩默的这番说辞，让周围众人不禁感觉胸口的郁结之气一缓，这样才对嘛，这样一首词，就不应该是他能做出来的，原来是他的父亲，这样也说得过去了。看来这姓韩的小子的父亲，作得出这样的词来，倒也算得上才高八斗，不过，可惜已经无缘结识了……
不管这些文人士子们如何感想，韩默向那个叫刘栾的贵公子走去。
“不知在下这首词，刘公子可还满意？”
韩默神情淡然，不冷不热地说完这句话，不等他回答便转身离去。
“你！……”
刘栾看他如此态度神情，想想今晚自己被他弄得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真是像被当面在脸上甩了一巴掌，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再也无法保持风度，袖子一甩气狠狠地甩场而去。
接下来，韩默和主动过来攀谈的吕常等几个书生客套了一番，也就脱身出来了，叫上岳岚儿与小猴儿，赶紧抽身走了。
虽然今夜的上元集会在韩默写出青玉案以后，算是已经结束无法再继续进行，但是杨亿与夏弘等人自然不能也马上离去，繁文缛节，他们还是得留着做一些善后的表面文章，本来还想和韩默继续聊聊的杨亿，也只能暂且作罢。
走在路上，韩默三人都很平静，连最跳脱的小猴儿都出奇的安静。
韩默不说话，是因为一直在心中思考今晚所发生的事情的前前后后。他习惯在一件事之后再在心中回想梳理一番得失与不足，这已经成为了多年来的习惯。
岳岚儿和小猴儿不说话，则是因为他俩一直盯着韩默的脸看，像是打量什么怪物一般。
最后饶是以韩默的脸皮，都撑不住了。
“哎我说，你们俩这一路一直盯着我瞅啥呢？我脸上有花儿吗？”
听到韩默恢复这样的说话方式，岳岚儿和小猴儿才感觉正常一点儿，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韩默嘛！
于是，岳岚儿和小猴儿仿佛被重新启动开关，又恢复了跳脱的性子。
“哎韩默韩默，你今天晚上，真的好帅啊！你那首词一写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呢！”
“是啊是啊，你没见到当时你写出来第二首词的时候，那个什么什么刘栾公子，脸色是有多难看……”小猴儿一阵手舞足蹈，仿佛当时在场中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对了，那词，真的不是你写出来的吗…嗯……不是，我是想问……嗯……真的是你父亲写的？”岳岚儿脸上似乎带着些患得患失的神色，向韩默问道。
韩默转头，看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粲然一笑。
岳岚儿心头一慌，连忙视线错开，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绣花鞋。
只听他一副颇为欠揍的语气贱贱地说道……
“嘿嘿，你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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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庙殿前广场上，夏弘和杨亿两人端着酒杯，在高台上东边栏杆旁站着。
看着下方的众多书生们，夏弘淡淡开口，“今晚过后，只怕这首青玉案，必定是要在淮阳城甚至整个大宁传诵开了，呵呵，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只是，这韩姓小子说他这首词，是他父亲作的，杨兄以为是真是假？”
杨亿摇头一笑，“若是今夜我初识这韩默，我也不敢相信他能写出这样一首旷世之作来，只是，依我和他前两次相遇交谈来看，啧啧，这首词到底是谁写的，还真是不好说了……”
要说最能相信英雄出少年这个命题的人，那杨亿肯定要算一个。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杨亿七岁能文，十一岁能赋诗，太宗闻其名，诏送阙下试诗赋，授秘书省正字。淳化中，年十八，太宗命试翰林，赐进士第，迁光禄寺丞。他杨亿，自己就曾是一个天才少年。
“哦？这小子竟然之前便和杨兄认识？”
杨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笑笑，也就简单地给夏弘解释了一番二人的偶然相识过程。
～～～～～～
夏洛芷在韩默写完词后，便一直心中复杂。
想着自己之前出言讽刺他的烂诗，还想着让他来见识见识这里士子们真正的诗词，结果……
真是个坏东西，一肚子坏水儿！有那么好的诗词不拿出来，偏偏写什么“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以为他不学无术出言奚落他……想想自己对他说的那些话，要让他来见识见识真正的诗词，就不禁脸红……
也亏得他瞧不上这些书生们……
还有，他那词，真的不是他自己写的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每次都到这里，都忍不住心中一颤呢……
夏洛芷心中胡思乱想着，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心情。她心中突然惶惶戚戚，有股抑制不住的冲动，想独自一人，想往暗香深处去，想往灯火阑珊处去……
在韩默三人前脚离去后不久，她也跟着离开了。找了个由头，把父亲派来保护自己的萧大叔和还小的佩儿支走，仍只带着环儿，心神不宁地往外面依旧热闹的灯市走去。
此时，月上中天，也不过才刚过亥正而已，上元夜，可是灯火不歇通宵达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