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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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滚来迎接

    对于萧老人的提议,方敬亭回绝地不留情面,其中往来,难堪的并非萧千瑜,而是领着一帮老人,从始至终一语不发的刑部大员闫鹤。

    缩头缩尾的三品大员,瞧瞧生硬如铁的方家青年,转头看看脸面稚嫩的天家少年,两人身上好似写满了他的官途始终。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五味杂陈,难以接受。

    未想青年拒绝地如此干脆彻底,决绝而然,萧千瑜不禁大为头疼。关键拒绝之理还大义凛然,秉持国法,恪守律令,让人有心挑剔,亦无可挑剔。

    行事风格,是方家青年一贯的样子。

    老人叹了口气,“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何必斤斤计较?真等会审一过,你罪责如何,能否顺当出狱,还是两说。当然,出是能出的,莫说小小牙狱,便是大理寺天牢,也无有关押方氏独子的牢房。可退一步而言,到了那一步,你脸上好看?还是有十成把握,能与东宫那位斗个旗鼓相当,寸土不失?”

    老人叹息,“是否有罪,你身为当事者,文台之上做了什么,还要老夫点明么?这是把柄呀,被人攥在手里,怎么与人斗?”

    与老人一同而来的老者们,一个个仰天观望,对两人言之何物,漠不关心。

    方文静静观望老人,听而不言,老人又道:“听我一句劝,回去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场!”

    青年习惯性做起了折扇拍打手心的动作,双手交错而过,他回神看向掌中,空无一物,自嘲笑笑。

    “有道理!”方文点点头,萧老人闻言起笑,还未完全绽开,就凝固在脸上。

    青年又做起折扇拍打动作,“审时度势,萧老爷子慧眼如炬,不逊当年呀!可惜了,老爷子终究是老爷子,老得眼光卓绝,老得阴险毒辣,老得....快老死了!”

    青年动作不变,面有讥讽,“谁说我要与东宫斗?为何要斗,与我有什么好处?老爷子莫要多想,有些事算计太深,没好处!”

    萧老人心念大动,竟然想不明白,有点面色古怪。老人身后的一帮老人,仰天深思,像是坐井观天的青蛙,神情出奇相似。

    从未见过众多老人这般模样的青年,很想笑,却极力忍住了。暗忖以往日子里,自己是否是太过老气横秋了,就像这帮老家伙一样,以至于道理稍微浅显了些,就绞尽脑汁往深处想,怕思虑不周错拿因果,到头来一头浆糊。

    真是这样,岂非要被无知浅显之人,生生笑死。

    “林小子曾与我说: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谁都不例外,否则还要律法做什么?”青年道:“很有道理,我也这么想。单就入狱之事来看,东宫殿下实在算不上犯错,不妨与你说句实在话,俺们方家,不是很讲道理,或者说讲的道理,是要看人的。”

    “太子殿下,最多的,便是与人讲道理的资格。眼下光景.....”青年苦笑,张开双臂,示意众多老人看一看,他才继续道:“拜某人....某位姓云的人....所赐!左右逢源,两边讨好,就要有被人报复的觉悟,既然选择与他同流合污,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也是早早明了的。所以太子殿下地泄愤之举,在下理解的......不是很心甘情愿!但的确可以理解!”

    青年哈哈一笑,心不愧疚地受了林枫四人的白眼。

    同流合污,真特么好词,不愧是谦谦君子,往自己身上招呼都那么谦虚!

    “理解归理解,能否就此揭过,我不保证。说到底,我方文也并非泥捏,姓云的做错了事,他付代价就是了,牵连我等无辜,想让在下忍气吞声,绝不可能!但在眼下,我姓方的不会无端无故,招惹上不该招惹之人。”

    青年缓缓说道:“审时度势,又不是你萧老爷子一个人的本事。”

    众多老人面露疑惑。

    望而知意,方姓青年解释道:“其实很简单,你们真的是老了,老成真正的‘大智若愚’了。”他无奈道:“没有深意,只是觉得牙狱风光极好,天时和地利和,人更和,未能好好体验一把,怕我动起手来,心慈手软!”

    “你们住上一阵,定也明白的。”方文忍不住又赞叹道:“真的是人和呀!”

    阴阳怪气,众人哭笑不得,方家大少何止是心怀芥蒂,简直欲除之而后快。

    不知谁将闫鹤推上前来,堂堂三品大员,被一干老人徐徐盯视,踉跄不已,与作威作福时俨若两人,吓得双腿打摆子。

    他强自定神,努力站直身躯,留存最后一丝仅有的生而为人的骨气,问道:“敢问方公子,北城牙狱可是对你,行有不法之事?”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捏了一把虚汗。

    莫说北城牙狱,遍及天下地牢狱之属,哪一个不是如内里一般,肮脏不堪,满是污秽?相形之下,到底是天子脚下,律令森严,比之地方州府要好上太多,可即便如此,也是不忍睹视的。

    但被人推到这个位置,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有些话不得不说,而且不仅要说,更要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以证清白。

    闫鹤已经做好被青年咄咄逼问的准备,内心说辞无数。没想到青年只是道:“并无,在下说的人和,大人不明其意,是没读过书么?”

    姓闫的张张嘴,满腹经纶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学问有高低,处世有高下,齐性又修身,治国平天下!”乡谣哩曲道听途说,云小子哼唧出来,满满讥讽意味。

    闫鹤怨毒一瞥。

    云小子悠然一笑,白牙森森裸露,问道:“闫大人可是魏延魏大人的顶头上司?听闻魏大人身处要职,刑部员外郎,统领四地衙署,且与那张良娣,有远近亲疏呢!也不知真假!”

    “反正.....我是相信的!”

    少年仰天大笑。

    闫鹤如遭雷击,呼吸粗重,眼珠血丝密布。

    后方老人中,有冷哼响起,三品大员如坠深渊,身躯抖若筛糠,官途一路真真是走到了尽头。

    牙狱之外,月明星稀,晚风瑟瑟。

    百余骑势若奔雷的气势,骤然消散殆尽,挺立在牙狱门前。

    一把大胡子的健朗老人大笑下马,嗓门奇大,冲着牢门大骂道:“兀那老匹夫,还不快快滚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