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麾下炙
狭**仄的仿佛两堵高墙罅隙的铺子中，火光冲天，原本安置冶炼炉的一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口瓷窑模样的古怪物件。窑口烈火熊熊，火舌喷出一尺有余，堪堪触及屋顶。所以这昏暗铺子仅有半片屋梁泥瓦，另一半空洞光秃，足可坐井观天。
魁梧汉子面前放着一座巨大石墩，上层垫一块铁板，他双执重锤，雨点般的落在石墩物件上。那是一根弹簧，通体火红流转，仅钢条就手臂粗细，古怪模样是这世道不曾有的。只是此物还未成型，捶打的棱角分明，或者说是塑性过头，无有圆润弧度。
汉子落锤如风，赤裸臂膀肌腱高高隆起，打了蜡一样的油润光洁，富有冲击力。每一下飞射的火星，都短暂照亮这方阴沉空地。手下钢条越加扭曲，瘪了下去。
铁打的汉子打铁的人，从来不守规矩。
盘曲钢条插入水缸，呲呲冒烟，汉子瞪大牛眼看了一会，两手捏住前后将其折弯些许，放手立刻回弹。他满意的咧嘴大笑，同时暗暗心惊。
行伍十余年，愣头小子熬成将军扈从，没见过等坚硬坚韧。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多大气力他清楚的很，汉子清晰的感觉出，手中铁条，他倾尽全力也折不弯。
汉子给窑口添柴，铁条随手扔了进去，熟稔动作显然做了无数遍。只待化成铁水倒入石具，公子要的大抵成了。在此之前，同样的方法除杂、塑性、延展、拉伸....做了无数遍。
他重重松了口气，西州回来，头一回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日下午，林枫埋在纸上写写画画时，汉子憨笑将物件拿给他看。前者一愣，放下笔端详一阵，忽然笑着点头。
“咋用呀？”陈忠摸着脑袋。
青年面前平铺纸张很多，大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蝌蚪一样，唯一件是画。青年递给汉子，后者看了一眼，试探似得压住弹簧，忽然明白了，激动道：“巧夺天工！”
青年哭笑不得，“知道啥意思么？”
“俺看懂了！”陈忠很惊喜。
“我说的是巧夺天工的意思！”
汉子一滞，不好意思垂下脑袋，过了一会咧嘴豁然笑道：“是你师父说的，上回在船上俺那根木棍，他偷偷找俺看过，就说巧夺天工！俺觉得该是极好的意思！”
汉子想到上次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惹来莫子期的祸事，又连忙摆摆手道：“没乱说，只敢在公子面前说！”
“说也没事！”林枫起身，想拍拍汉子肩头劝慰鼓励，到了他的年龄，犹有进取之心的草野莽夫实在屈指可数，难能可贵。汉子太高，出手够不着，手高于顶倒可，只是太不文雅，非是汉子向往的谦谦文人，青年只得拍他半腰，鼓励道：“幡然醒悟，为时不晚。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手拿图纸的汉子愣住，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突然摇头。
“听不懂？”林枫问。
“没听清，再说一遍！”
“说你妹！”青年狠狠瞪了一眼，气道：“干活去，不去抽你！”
青年气势模样惹得汉子咧嘴大笑，怀抱图纸，如获至宝窜走了。青年推门走了出去，屋内昏暗并非偶然，天色也十分昏沉，天际似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呈现深黄色。这是大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狂风乍起，树叶沙沙作响。
青年眼目低垂，悠然叹了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老天爷也不看好，欲从中作梗呢！
两个时辰之后，一身汗水的汉子陈忠背着一只宽大翠绿书箱，推门走了出来。看见林枫孤然站立，俨然等候风吹雨打的架势，他心念着折返取来大油纸伞塞给青年。
“公子莫怕，俺知道你没底！”精悍精壮的汉子，此刻一反往常的贴心。大手扶在青年肩头，和扶在树干上没啥区别，活生生扶手才察觉掌心温热，有股道不明的心安，“都一样，俺以前也胆小，不敢上战场冲杀，慢慢就习惯了。”
青年并未说话，有言曰：攘外必先安内！道理不单单指摘米粒里的老鼠屎，更有深意。不燃烽火狼烟的战争，才是最可怕的，吃人不吐骨头，马革裹尸的机会都没有。
那才是权术！
铁打的汉子武人心思，知晓千金买马骨、万玉换甲胄就很难能可贵，哪里想得通这些。青年笑笑，示意他赶紧。
背悬翠绿书箱、精悍又魁梧的男人咧嘴而笑，天空般的厚重豁达。他转身就走，书箱露出一角油纸，油腻腻的，装有几日的干粮。
天空阴沉，并未下雨。青年撑开油纸伞，顶着雨样的小心翼翼，精壮汉子宽厚背影完全消失，目力不可及，他放下大伞，挥手招徕两人。这两人身形也称得上魁梧，只是一比离去的陈忠，差了太多。
“明日之后即可开门迎客。”青年吩咐，两人正是铺子主家，收了银钱的父子二人。起先不知根知底，父亲是千百个不愿，生怕沾染祸事。往日几日，林枫表明身份加以佐证，父亲疑虑全消，打心眼里庆幸。
眼下林枫所言，他们一个劲点头，反驳心思也无。父子相视，心里美滋滋的。开门迎客意味生意能做，无疑在租金的基础上加了收入款项，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别高兴太早，乐极生悲！”青年道：“事情未竟，后续还要铺子一用。那口窑留住了，你二人除却在最外头用火，可稍加使用，其余的不要碰它。过些时日，我还要一用！”
“是是是，小人谨记！”
“嗯.....日后有人问起，不须为我遮掩......”青年微微一顿，没有将下面半句‘此乃重中之重，与你二人性命攸关’接上。无妄之灾，他不想让两人过得提心吊胆，更不想自己做那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混账人等。
所以这一顿，父子二人睡得上安稳觉，他只是接着说道：“实事求是，做了什么便说什么，不可稍有隐晦，更不得妄语胡言，混淆黑白！”
两人再度应是。儿子不觉有异，气色如常，父亲却有些不好地预感。可林枫如此坦然，要他二人据实所言，无有隐瞒真相的弦外之音，让他摸不着头脑。
林枫接着道：“半边泥瓦屋顶太碍事，掀了。事先并未有言，你二人若觉不妥，大可提出，合乎情理的，我不会亏待你们。”
儿子欣喜若狂，横财一笔接着一笔，着实不菲。父亲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球血丝密布，前者吓得诺诺不敢言语，就听父亲道：“公子见外了，半边泥瓦房屋值不得二两银子，您喜欢，揭开便是。”
人老成精，是会做人的。
没有说话，青年又撑开油纸伞了。雨还是没下，他一边走一边寻找房屋间的空隙，以便看到远处的山峦。那个地方，他与耶律某人斗了好些天，又遇见了美丽少女。此刻却成了陈忠孤身前往。
..........
深夜，无月无星，背悬翠绿宽大书箱的汉子抹黑走到青秀山半山腰。群山深处，汉子找不见公子的脱身之处了。
暴雨停了有一炷香，很快会席卷再来。半空不时亮如白昼，刹那间连影子都畏惧的不敢跟随，片刻后震耳欲聋的爆响充斥天地，脚下岩石黄土抖动震颤，畏惧天威。
雨滴落在汉子脸上，他抬头望天，深沉漆黑的不见五指，如同打翻的墨汁，既浓且厚，老天爷也撕不开。绿竹书箱里斜靠的斗笠被他戴上头顶，这是油纸伞交给公子后，他从铁匠铺拿出来的。雨天行路，尤其是湿滑山路，泥泞沉重，决不可撑伞而浪费一只手应急，宁可淋雨而走。至于蓑衣，裹在身上严谨厚实，看不到脚下，也是不可取。
唯头上斗笠，可以一用。
汉子深知此理，靠着斗笠翻过六座山头，最终来到京城老人口中所言‘野种遍地’的青秀山。山上野物极多，因为未加深入，群山深处那又能有力，逼急怒火敢择人而噬的凶悍物种，不在此闲转，正是汉子所需的，得天独厚的猎场。
其实若非公子所托，让他收敛心神，目的为重，他倒真想走进群山大泽深处，拖出两头罕见凶悍物种给公子尝尝鲜。只要一把兵刃，不那么趁手就行，他谁也不怕。眼下虽无兵锋，后背书箱中背负之物，却是他按照公子心意一锤锤敲出来的。
这么一想，汉子安心很多。
他一步步爬到山顶，裤腿沾满泥点子，脱鞋坐在有些潮湿的石头上，鞋底板压在石头棱角用力一拉，黏在鞋底的泥土全剥离下来，穿上轻若无物。
来回两次，鞋子穿好，他轻轻放下绿竹书箱，抹黑取出里面的物件。
全是竟他打造，汉子了如指掌。摸着一个个坚硬物件，他自然而然知道如何拼装，膛口、扳机、弹簧、手柄、外壳......
书箱里躺着几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钢珠，是公子买来的，有人以此物练手劲，谓之铜胆。公子更喜叫子弹。
一枚子弹被大手捏起，咔咔上膛，汉子用尽全身气力将弹簧压缩，然后扛起发射。
轰！
不远处石屑纷飞，从中间崩裂，碎成几快。石头后方，有松柏枝干断裂，如被天雷击断，摇摇欲坠。再往后的深沉夜幕，响声传来，不知隔着多远。
汉子用力稳住发麻的手臂，浑身巨震。书箱里首位被他拿出的油纸包放在旁边，他取开吃了一口，缓慢咀嚼，是牛肉。
天空兀的落下大雨，淋在斗笠汉子身上，无处可躲，只得寻一颗茂盛树木躲雨。牛肉被他一口塞进嘴里，油纸包裹放进书箱，书箱又吊在树上，免得蛇蚁潮虫光顾。
野外独行，这是最基本的手段。
他爬上树干，眯眼假寐，没来由想起公子说过的一句话：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有牛肉的事儿！
魁梧汉子面前放着一座巨大石墩，上层垫一块铁板，他双执重锤，雨点般的落在石墩物件上。那是一根弹簧，通体火红流转，仅钢条就手臂粗细，古怪模样是这世道不曾有的。只是此物还未成型，捶打的棱角分明，或者说是塑性过头，无有圆润弧度。
汉子落锤如风，赤裸臂膀肌腱高高隆起，打了蜡一样的油润光洁，富有冲击力。每一下飞射的火星，都短暂照亮这方阴沉空地。手下钢条越加扭曲，瘪了下去。
铁打的汉子打铁的人，从来不守规矩。
盘曲钢条插入水缸，呲呲冒烟，汉子瞪大牛眼看了一会，两手捏住前后将其折弯些许，放手立刻回弹。他满意的咧嘴大笑，同时暗暗心惊。
行伍十余年，愣头小子熬成将军扈从，没见过等坚硬坚韧。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多大气力他清楚的很，汉子清晰的感觉出，手中铁条，他倾尽全力也折不弯。
汉子给窑口添柴，铁条随手扔了进去，熟稔动作显然做了无数遍。只待化成铁水倒入石具，公子要的大抵成了。在此之前，同样的方法除杂、塑性、延展、拉伸....做了无数遍。
他重重松了口气，西州回来，头一回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日下午，林枫埋在纸上写写画画时，汉子憨笑将物件拿给他看。前者一愣，放下笔端详一阵，忽然笑着点头。
“咋用呀？”陈忠摸着脑袋。
青年面前平铺纸张很多，大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蝌蚪一样，唯一件是画。青年递给汉子，后者看了一眼，试探似得压住弹簧，忽然明白了，激动道：“巧夺天工！”
青年哭笑不得，“知道啥意思么？”
“俺看懂了！”陈忠很惊喜。
“我说的是巧夺天工的意思！”
汉子一滞，不好意思垂下脑袋，过了一会咧嘴豁然笑道：“是你师父说的，上回在船上俺那根木棍，他偷偷找俺看过，就说巧夺天工！俺觉得该是极好的意思！”
汉子想到上次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惹来莫子期的祸事，又连忙摆摆手道：“没乱说，只敢在公子面前说！”
“说也没事！”林枫起身，想拍拍汉子肩头劝慰鼓励，到了他的年龄，犹有进取之心的草野莽夫实在屈指可数，难能可贵。汉子太高，出手够不着，手高于顶倒可，只是太不文雅，非是汉子向往的谦谦文人，青年只得拍他半腰，鼓励道：“幡然醒悟，为时不晚。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手拿图纸的汉子愣住，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突然摇头。
“听不懂？”林枫问。
“没听清，再说一遍！”
“说你妹！”青年狠狠瞪了一眼，气道：“干活去，不去抽你！”
青年气势模样惹得汉子咧嘴大笑，怀抱图纸，如获至宝窜走了。青年推门走了出去，屋内昏暗并非偶然，天色也十分昏沉，天际似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呈现深黄色。这是大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狂风乍起，树叶沙沙作响。
青年眼目低垂，悠然叹了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老天爷也不看好，欲从中作梗呢！
两个时辰之后，一身汗水的汉子陈忠背着一只宽大翠绿书箱，推门走了出来。看见林枫孤然站立，俨然等候风吹雨打的架势，他心念着折返取来大油纸伞塞给青年。
“公子莫怕，俺知道你没底！”精悍精壮的汉子，此刻一反往常的贴心。大手扶在青年肩头，和扶在树干上没啥区别，活生生扶手才察觉掌心温热，有股道不明的心安，“都一样，俺以前也胆小，不敢上战场冲杀，慢慢就习惯了。”
青年并未说话，有言曰：攘外必先安内！道理不单单指摘米粒里的老鼠屎，更有深意。不燃烽火狼烟的战争，才是最可怕的，吃人不吐骨头，马革裹尸的机会都没有。
那才是权术！
铁打的汉子武人心思，知晓千金买马骨、万玉换甲胄就很难能可贵，哪里想得通这些。青年笑笑，示意他赶紧。
背悬翠绿书箱、精悍又魁梧的男人咧嘴而笑，天空般的厚重豁达。他转身就走，书箱露出一角油纸，油腻腻的，装有几日的干粮。
天空阴沉，并未下雨。青年撑开油纸伞，顶着雨样的小心翼翼，精壮汉子宽厚背影完全消失，目力不可及，他放下大伞，挥手招徕两人。这两人身形也称得上魁梧，只是一比离去的陈忠，差了太多。
“明日之后即可开门迎客。”青年吩咐，两人正是铺子主家，收了银钱的父子二人。起先不知根知底，父亲是千百个不愿，生怕沾染祸事。往日几日，林枫表明身份加以佐证，父亲疑虑全消，打心眼里庆幸。
眼下林枫所言，他们一个劲点头，反驳心思也无。父子相视，心里美滋滋的。开门迎客意味生意能做，无疑在租金的基础上加了收入款项，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别高兴太早，乐极生悲！”青年道：“事情未竟，后续还要铺子一用。那口窑留住了，你二人除却在最外头用火，可稍加使用，其余的不要碰它。过些时日，我还要一用！”
“是是是，小人谨记！”
“嗯.....日后有人问起，不须为我遮掩......”青年微微一顿，没有将下面半句‘此乃重中之重，与你二人性命攸关’接上。无妄之灾，他不想让两人过得提心吊胆，更不想自己做那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混账人等。
所以这一顿，父子二人睡得上安稳觉，他只是接着说道：“实事求是，做了什么便说什么，不可稍有隐晦，更不得妄语胡言，混淆黑白！”
两人再度应是。儿子不觉有异，气色如常，父亲却有些不好地预感。可林枫如此坦然，要他二人据实所言，无有隐瞒真相的弦外之音，让他摸不着头脑。
林枫接着道：“半边泥瓦屋顶太碍事，掀了。事先并未有言，你二人若觉不妥，大可提出，合乎情理的，我不会亏待你们。”
儿子欣喜若狂，横财一笔接着一笔，着实不菲。父亲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球血丝密布，前者吓得诺诺不敢言语，就听父亲道：“公子见外了，半边泥瓦房屋值不得二两银子，您喜欢，揭开便是。”
人老成精，是会做人的。
没有说话，青年又撑开油纸伞了。雨还是没下，他一边走一边寻找房屋间的空隙，以便看到远处的山峦。那个地方，他与耶律某人斗了好些天，又遇见了美丽少女。此刻却成了陈忠孤身前往。
..........
深夜，无月无星，背悬翠绿宽大书箱的汉子抹黑走到青秀山半山腰。群山深处，汉子找不见公子的脱身之处了。
暴雨停了有一炷香，很快会席卷再来。半空不时亮如白昼，刹那间连影子都畏惧的不敢跟随，片刻后震耳欲聋的爆响充斥天地，脚下岩石黄土抖动震颤，畏惧天威。
雨滴落在汉子脸上，他抬头望天，深沉漆黑的不见五指，如同打翻的墨汁，既浓且厚，老天爷也撕不开。绿竹书箱里斜靠的斗笠被他戴上头顶，这是油纸伞交给公子后，他从铁匠铺拿出来的。雨天行路，尤其是湿滑山路，泥泞沉重，决不可撑伞而浪费一只手应急，宁可淋雨而走。至于蓑衣，裹在身上严谨厚实，看不到脚下，也是不可取。
唯头上斗笠，可以一用。
汉子深知此理，靠着斗笠翻过六座山头，最终来到京城老人口中所言‘野种遍地’的青秀山。山上野物极多，因为未加深入，群山深处那又能有力，逼急怒火敢择人而噬的凶悍物种，不在此闲转，正是汉子所需的，得天独厚的猎场。
其实若非公子所托，让他收敛心神，目的为重，他倒真想走进群山大泽深处，拖出两头罕见凶悍物种给公子尝尝鲜。只要一把兵刃，不那么趁手就行，他谁也不怕。眼下虽无兵锋，后背书箱中背负之物，却是他按照公子心意一锤锤敲出来的。
这么一想，汉子安心很多。
他一步步爬到山顶，裤腿沾满泥点子，脱鞋坐在有些潮湿的石头上，鞋底板压在石头棱角用力一拉，黏在鞋底的泥土全剥离下来，穿上轻若无物。
来回两次，鞋子穿好，他轻轻放下绿竹书箱，抹黑取出里面的物件。
全是竟他打造，汉子了如指掌。摸着一个个坚硬物件，他自然而然知道如何拼装，膛口、扳机、弹簧、手柄、外壳......
书箱里躺着几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钢珠，是公子买来的，有人以此物练手劲，谓之铜胆。公子更喜叫子弹。
一枚子弹被大手捏起，咔咔上膛，汉子用尽全身气力将弹簧压缩，然后扛起发射。
轰！
不远处石屑纷飞，从中间崩裂，碎成几快。石头后方，有松柏枝干断裂，如被天雷击断，摇摇欲坠。再往后的深沉夜幕，响声传来，不知隔着多远。
汉子用力稳住发麻的手臂，浑身巨震。书箱里首位被他拿出的油纸包放在旁边，他取开吃了一口，缓慢咀嚼，是牛肉。
天空兀的落下大雨，淋在斗笠汉子身上，无处可躲，只得寻一颗茂盛树木躲雨。牛肉被他一口塞进嘴里，油纸包裹放进书箱，书箱又吊在树上，免得蛇蚁潮虫光顾。
野外独行，这是最基本的手段。
他爬上树干，眯眼假寐，没来由想起公子说过的一句话：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有牛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