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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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校考之前

    天下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林枫他爹是,胖子他爹是,张熙他爹也是。他们愿意干任何事,哪怕搭上性命,也要给孩子敞亮的前程。

    林枫一看里屋,就知道张父拼了命疼这个儿子。大祖牌位和供桌都没翻修,先把张熙屋子修葺了,这很能说明问题。

    他正是抓住这一点,张父吱吱呜呜,宽厚的肩膀微微打颤。过了好久,他才下定决心,决绝道:“成,俺就让他去,但祭祖要回来!”

    “不成,你得听我们的。”

    林枫寸步不让,“你娃子衣食住行我们包管,不用你操心。私塾散学,让他去谢府给管事搭手,一天给一钱银子。你要同意,年底带着祖宗牌位跟我们大家度岁,不同意我不拦着,去找下家。”

    说完他补充道:“没有比这更好的活计,读书打活两不误,有的是人抢!”

    林枫话说完,张父张熙全都懵了。读书之余能给管事搭手,一天一钱银子,这还得了?

    冬日缺粮,张父没找到活计,家里不剩下几文钱。张熙读书是带的饭食是野菜团子,如今连野菜团子也没了,张父迟迟不肯点头正是因为这个。

    有这样的好事他上赶着还来不及,哪会拒绝。大宅子里的劳力一个月也才两钱!

    “成成成,就这么定了。这瓜娃子敢不听话莫扣工钱,往死里打。”张父大喜,一脚将张熙踹到林枫身边。临了还一瞪眼,意思是:敢不听话老子饶不了你!

    后者吓得哆嗦,也不管他啥意思,小鸡啄米般点头。

    林枫掏出钱袋,里面装的是他的润笔,一直没用完。他查出二两,“这钱你拿着,算上今晚,你家娃子得给我做十九日活。我给个整,多的就当医药费。我家不扣工钱,犯错往死里打,省得你说我没有人情味,还用血汗钱治病!”

    他把银子递到张父面前。

    张父伸手想接,却不敢接。他是庄稼汉,更明白二两银子的分量,这是他大半年的工钱!娃子一天活没做,这钱不能收!

    可眼下家里的光景,没钱真过不下去。

    手来来回回几十遍,张父终于狠心道:“俺不能要,工钱等俺娃子回来一并结。还有,俺只要一两九钱,讲好的,多一文也不成!”

    面对白花花银子,他干脆把眼闭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林枫会心一笑,早知道张父会这样,他带张熙出正门,见张炜正在院子里踱步。后者正为说不动张父烦心。

    见林枫将张熙扯着走出来,张炜惊道:“成了!”

    “成了,我还能拐他家娃子不成!”

    林枫翻了个白眼,瞄准张父,一把将二两银子抛进窗里。他准头差,是对准张熙窗边的桌案,却用大了力,打到张父脸上。

    后者本能捂住脸,入手冰凉,张开手指竟是二两银子。张父这才看见林枫已经走出家门,他急忙呼喊,一跺脚追出去,门外空荡荡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张父心冷了半截,咋这么快呢,一眨眼人就没了?这钱如何是好?咋还回去?

    “你干啥呢,出来干啥?”张母闻声也追了出来。

    张父给她看手里的钱,“这咋能行,得给人家送回去!”

    “你傻呀,这是娃子的工钱,早晚不得是咱们的?现在拿到手,咱能过个好年了!”张母满心欢喜。

    “这不能行!”

    “咋不能行,你就是傻,你不收俺收,都是钱,啥时候结不一样!”张母夺过银子进家,急得张父干瞪眼。一跺脚,他一脸怨愁跟进屋里。

    猫在篱笆墙外的林枫三人起身,疾步远离。张炜大笑道:“果真小师弟有办法!”

    他苦口婆心劝不动张父,却被林枫三言两句搞定,这不服不行啊!

    “我有什么办法,是钱有办法。”林枫叹道:“穷苦人家,年尾吃不饱饭,这世道是怎么了?”他望着天,又拍拍张熙肩膀,“考个州学甲等回来,叫你爹娘不再受苦!”

    这话仿佛在张熙心里扎根了,他咬紧嘴唇重重点头,似是在心底发誓了一般。

    “俺要做什么活计,莫要影响俺读书!”张熙道。

    林枫愣了愣,语气古怪道:“不用你做活计,好好读书就成。真想还就拿个三甲回来,赏赐还我!”

    书院校考的彩头,头名队伍每人赏五两,次名三两,三名二两。这也是林枫激励他们的手段,他们天性淳朴,会拼了命把钱还上。

    果然,张熙再度点头,郑重道:“俺会还,俺一定进三甲!”

    “呵呵,杀不进你就死定了!”

    ***************

    傍晚,张炜林枫花了六两银子,带着三名少年来到陈老茅屋。林枫上次就注意到茅屋后有一处草棚,被张炜改成简陋茅屋。屋内有四张篾席铺就的硬板床,床前两顶火炉,供夜间取暖。另一边红漆柜上摞着崭新的被褥,下方摆着四张小矮桌。

    这里距私塾来回也就一刻,方便来去。与陈老住在一起,一来陪陪陈老,二来闲暇也能听他多讲经义,大有裨益。

    膳食方面张炜早考虑周全,有客栈小厮送来,绝不耽搁读书时间。如此一来,便万事俱备了。

    林枫打量几眼,深深为大师兄感到敬佩。晚间回到谢府,他将此事告知大夫人,后者无不应允。至第二日早晨,胖子被他带到茅屋,这四人便开始为期十八日的苦修。

    林枫本着好奇的心愿,想看看大师兄如何严苛。可自打旁观一日后他便再也没来过。

    只一日,他见识到了何为残酷,何为发狠。四人还是少年,每日练字一万,抄《中庸》十篇,诗词百首。完不成便要不眠不休,否则棍棒加身。

    他旁观这天,不知张炜是故意还是在怎的,活活打断了两根戒尺。四人掌心全被打烂,冻成了冻疮。金疮药摆在桌前,两日便要更换。以至于下定决心的四人没坚持两日,一个个哭天抢地要退出。

    胖子抱着他大喊大叫,死也不愿留下。他答应谢维的浑丢在一边,再也不管了。

    林枫望着他冻疮流脓的肥手,嘴角啧啧,留下两瓶止痛药走了。

    他算看出来了,这几个货欠缺的正是这种压榨式教育,这才几天,他们与几天前已浑然不同。就拿诗词来说,不仅写得出,还写得有模有样。这就是成果!

    就得这么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