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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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陈年禁忌

    林枫更摸不着头脑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没什么自己不了解的地方啊!

    “大人究竟想说什么?”林枫皱着眉头道:“大人有话直说,小子不明白你的意思!”

    聂荣祥叹道:“看来你真不知道。萧小子派人请本官当晚,本官调查了你!你用我做刀拿下宁芳,解你兄长之危又借机盘活谢维,一石二鸟!”

    林枫讪笑道:“原来大人知道!”

    “哼,这点事都查不到,岂不显得本官无能!”聂荣祥摆着老脸。

    林枫撇了撇嘴,查到就查到,事已至此你能如何?知道更好,他日翻出旧账来你有纵容之嫌,咱们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而且谢维做了污点证人,证词还不是你说了算,宁芳恶行被无限夸大不正是你要的?

    你不仅不该治罪,该好好感谢我!连带着你顶头上司都该谢我!

    林枫心中哼哼,对聂荣祥的看法却有不小的改变。老家伙并没有看来那么迂腐,水清则无鱼的道理他顺手的很!

    聂荣县自然不知林枫想的什么,他老神在在道:“本官着实被你这计划吓了一跳,你小子非常人,有化絮为金之能。老夫在京城呆了这些年,也没见过你这么灵醒的娃子,死局愣是被你盘活了!”

    “大人想说的是这?”

    “不全是!”

    聂荣祥不满林枫打断,又狠狠瞪了一眼道:“这是本官在探查你的能力,才智卓绝,本官才放心你去办!不过本官想说的不是这个,本官查阅有关卷宗,又翻阅迁移户籍,才知你是安阳人氏!”

    “我与安阳府尹有同年之谊,又有同乡之情,相交莫逆。前些日我俩互通书信时本官提及你,他寻心去查,竟史藉无证。你小子聪明绝顶,知这是为何?”

    林枫怔怔出神,迁移前的事他混忘了,林贤也从未提及,他哪里知道生在何地。倒是聂老家伙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扑朔迷离?

    他脑子一动道:“大约是卷宗遗失了吧,每年清点巡查,又要统筹封存,潮湿要搬出晾晒,丢了也很正常!听大人的意思,莫非我一家是从京城过来的?”

    “不错,本官要你参加会试正是此意。你不妨借机寻寻亲人,一举两得!”

    “寻亲就寻亲,何必打着会试的幌子!”林枫翻了个白眼,“大人铁笔直断,怎也用不合时宜的说法!”

    “老夫做事要你过问?”

    聂荣祥火气蹭的又上来,“本官最看不得妻离子散家不成家,明年春试敢不来,本官打断你的狗腿!”

    一个寒颤,林枫目露惊恐。老迂腐都一个德行,说到做到!

    “听见没!”

    “听见了,肯定听见了!”

    聂荣祥踹林枫一个踞趔,“听见就滚,少在这碍眼。午时让那胖子在京畿官道上等着,见不见得到是他的造化!”

    林枫“哎”一声,拉着胖子匆匆上车,然后隔着车窗行礼。聂荣祥眼见他将帘子放下,板砖脸才浮现些许笑意。他不由的想起近日来探查的结果。

    他没对林枫说实话,他兄弟二人迁家文书是真的,迁出地和过程却被动了手脚。起初是从京城南部一个小村庄——太平村迁出,后至宁州、雍州、永州、并州...短短半年间乔迁十余个州府。这些州府天南海北各不相干,绝非半年能走遍,何况迁居?

    而且据他查证,林枫兄弟俩十四年前迁居于此,从未变更,这与文书上借道及官印盖合时间自相矛盾。

    很奇怪,为何会出现这种事情?职业习惯令他想到逃犯,他开始将这奇怪的事当成某逃犯的祸手。上折子请求押解回京时他给吏部沙大人写了一封信,请求调查。

    沙大人很配合,从一堆发霉破烂里找到当年簿册,给聂荣县回信:“迁居历程已不可考,节枝甚多,唯余始局地京城.....”

    文书无一伪造,迁居历程有证无实却被朝廷认可,还有些当年发取文书的知州府尹,他们有的尚在人世,有的已经过世。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迁出京城的印章,吏部审阅、大理寺具留,牵扯的官员有些竟是当朝阁老,十余年前便已官居一品,如今声威犹在!

    而且沙大人信中提及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人,人员迁移归吏部直辖,统一由京城各地区府衙报备臬司,最后上交吏部复核。

    复核审议通过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师父秦浩然!

    秦师当朝执宰,位列右相统御百官,掌尚书门下两省及户吏礼三部,说称列朝野也绝不为过。这等国之柱石,竟操心起一升斗小民的迁居,这匪夷所思?

    聂荣祥知道自己碰上天大的祸事了,毛骨悚然。普天之下能调动秦师及各州府官员,甚至连大理寺都能走动的仅一家,无关派别无关党羽,是天家。

    废了这么多周折,天家意思已经相当明显,雪藏。就是不知是天家哪位的手笔,竟如此浩瀚,恐怕连天子都无法查证。

    他内心斗争激烈,辗转反侧。端倪该尽早上奏,这是臣子本分,以免夜长梦多。但此事干系太大,极有可能导致天子与某位对立,如今是肃清朝野的大好时机,天家内部不能动干戈。他便把心思压下了。

    昨夜他斟酌何时上奏,如何上奏,陛下能暂缓对立,给朝野喘息之机。他突然醒悟,想起一事,一桩鲜血浸染京城,深埋人心却无人胆敢触碰的禁忌!

    他还记得那断日子,人心惶惶,京城像越缩越紧的大手,捏得人喘不过气,越来越压抑。城里没有官员百姓,大家都是士兵,都被血浸染过,爬出血泊,手持刀剑,敌人就是身旁的亲人。所有人死光,自己才有活得可能!

    那时期盼的不是曙光,是夜幕和黑暗。恐惧笼罩四野,尸首堆满山坡,太阳应照着殷红的世界!鲜血融入河流,啵啵流淌着!只有太阳消失的夜,才是寂静的时刻,无数人蜷缩在墙角,像见到了鬼。

    那几***死了无数百姓!

    斩首者千余,流放者近万,事情过去,有关官员还是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病死的病死,无人幸免。在天家与各方倾力掩盖下,此事再不可查!

    大祸发生在十余年前,祸首姓林,生有两子,活到今日正是林枫林贤这般大小!好巧不巧,当年他初入仕途,恰逢其会沾染了些许干系。几年后任京畿监察使,才隐约知晓当年大祸并非如所闻那般公正无邪,个中还有蹊跷!

    聂荣祥一下便联系到林枫身上,愧疚几乎将他淹没。如果真的是他,他必须要到京城一趟,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