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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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百感交集

    霍在渊老脸有些挂不住。毕竟做法太不地道,人家还是个孩子,传出去他老脸还要不要了?他轻咳一声,不自然道:“本官也是用心良苦,你年纪甚轻,本官是要好好教导你一番。”

    林枫眼睛翻白,没有揭穿这老小子虚伪。他道:“”大人既知小子年纪轻,便不该让我做大人的幕宾。年轻人容易冲动,不适合老成之谋。”

    “你安下心,本官有分寸。”霍在渊道:“你无心仕途,本官也不强求你做官,只想身旁有个商议的人。你年纪虽轻,却处事老辣,但看太守一案你出力最少,却每每都是关键之处,足以证明你谋略过人。”

    他见林枫依旧犹豫,清了清嗓子,“本官已派人入了囚牢,宁芳与谢维间是何关系,干系着多大的罪责,不日便可明了。本官的这份诚意,总不再是城下之盟了吧!”

    这是林枫那日在茶馆与霍青云商议的事项,后者十分恼怒,差点大骂而去,最终是耐不住他苦苦哀求答应了。不想竟入了霍在渊的耳中,这二人还真是父子同心,一心为了霍家着想。

    “此间事了,大人便是这郑州太守了吧?”林枫叹道。

    “圣上的意思,岂是我等可以揣测的。不过我一门生进了京城,寻亲访友去了。”霍在渊若有深意。

    林枫暗忖怪不得他春风满面,原来去了京城疏通活络。那这太守的位子是十有八九了。

    他微微躬身,“草民明白了,大人厚爱无以为报,愿效犬马之劳。只是草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大人万勿答应。”他说的十分郑重。

    “你说!”霍在渊面露喜色。

    “若是哪一日草民想离去了,希望大人不要阻拦。”

    “好,本官依你。”

    霍在渊端了一杯茶,双手递到他面前。后者接过来喝了一口,这幕宾之礼既成。以后两人再不是简单的官民关系。

    “谢大人!”林枫给霍在渊行了一礼。他答应这桩差事并非全是为陈忠,他和陈忠萍水相逢,犯不着为他把自己搭进去。林枫有自己的想法,霍在渊执政指日可待,他与后者多多亲近,无疑在这郑州地界依傍上一棵大树。无论以后做什么,都有了依靠。

    不然活成了林贤那般模样,做个活计还要被牙子克扣一半的工钱,再超前的思维又有个屁用。所以说靠山这东西就像内裤,你不必向人家证明,但必须有。

    陈忠脑袋懵懵的,不明白他们聊的什么。不是在为自己争执么?咋聊着聊着就云里雾里的,听不懂了呢?

    “大人,俺....”

    霍在渊正在兴头上,却还是恶狠狠等他一眼,足可见他对陈忠何其憎恨。

    他对林枫道:“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同气连枝,这混账东西你想如何处置?”

    “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好!”霍在渊对林枫的态度十分满意,这是幕宾该有的态度,他老脸展颜一笑:“半年前通山县闹了盗匪,一干人等捉拿归案,在秋后问斩了。此事本官还未秉呈刑部,倒有了用武之地。”

    他是想将陈义的名字加入盗匪中,做一桩无头可查的营生。

    林枫翻了翻记忆,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有几人具不受捕,被大火烧成了灰,兴许陈义就在其中。”他想了想,又道:“陈忠还需造册登记,往后他就是这个名,身份是谢府仆从,十年前便买了进去,谢府没落后跟了我,条例要清晰,也叫有心人有藉可查。”

    如此一来,陈义就成了陈忠,彻彻底底变成另一个人,查无可查。

    霍在渊暗暗点头,这须臾间就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果真不同凡响。这又让他想起霍青云时时的念叨,和前夜聂荣祥不经意间流露的赞赏。这玲珑心肝,一般人哪里比得上?

    “混账东西,从此以后林枫就是你的主子,认清了。”霍在渊又是一瞪,吓得陈忠缩起了脖子。他约莫两米高的汉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拜别霍在渊,林枫领着陈忠走在去往私塾的路上。他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一来二去,从一个无拘无束的混小子,就这么活生生成了霍将军的幕宾。变化的太快,以至于他还不知道心底是啥滋味。

    陈忠亦步亦趋跟着,什么话也不说。他也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堂堂的家国将士,军队里有头脸的人物,稀里糊涂就成了家丁,关键是还没弄明白咋回事,人家契约都办好了。

    “公子,俺能不能先回家?”

    “怎么,你想潜逃啊?”林枫心虚地瞄了他一眼,掂量掂量,他想潜逃自己可能拦不住。

    “不是,俺想回去照顾俺娘。”

    他咧开嘴一笑,配上棱角分明线条粗犷的大脸,挺狰狞。林枫一想也是,这货很孝顺,便道:“接上你娘去谢府,莫要再住那间破房子了,漏风漏雨,对你娘病情不好。”

    他本想拒绝的,可一听对他娘不好立马答应了,走的急匆匆的。林枫看着他消失在雪里,咂咂嘴,钻进驿站雇了一辆马车。

    他有几日没做过马车了,自打谢府没落,就再没有马车牛车供他代步。他要早起半个时辰和胖子一同跑到学堂,本来让胖子在家晨读的计划取消,两人边跑边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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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后,林枫挥尺在私塾提背《史记》本记,溪水上游,结了冰的湖面一侧也停了一辆马车,霍青云从中出来,进了紫竹的竹楼。

    两人相对而坐,紫竹还是公子装扮,一副世家公子做派。

    “事情了了,青云还要多谢姑娘!”霍青云挺起腰杆子。他与紫竹本就无太大的干系,全是因为有着共同的敌人。他急于助父亲扳倒宁芳,紫竹急于摆脱宁百川的纠缠,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以后的情形。

    “是紫竹多谢霍公子。”紫竹樱唇微启,唇红齿白煞是好看,“我听闻令堂查搜太守府时,并未擒获宁百川?”

    “不错,他许是趁着夜色逃了。不过姑娘无须担心,他不在郑州。”

    “这是自然。”紫竹想起一事,突然道:“不知那林公子如何了?”

    她与林枫多次见面,后者在数算和谋略上给她很大的启发,但都是无意间说出的,有些似是而非。她很想知道这林枫究竟是方外高人,还是他就如表象那样,俨然众人矣。

    一提起林枫,霍青云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自认为很了解林枫,毕竟从一开始就认为他是个奇才,还大费周章的在父亲面前替他美言。他一直以为林枫和他一样,均属这郑州顶了尖的才子。

    直到昨日他听见聂荣祥对其的赞赏,掰开了捋直了对他所作所为的分析,他才惊觉他竟是自己难以企及的。这让他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人就是这样,尤其是自视甚高的人,见别备受推崇心里总疙疙瘩瘩的。霍青云这种自小被捧上天的人更加无法接受,何况他还比林枫年长。

    “他今日被我父亲请入府中,做了我霍家的幕宾。”霍青云有些感慨,才十六岁就被封疆大吏悉心以待,何其惊人!

    “幕宾!?”紫竹美眸瞪得大大的,一下竟失了声,“他怎愿意?”

    “如今的霍家,他有资格拒绝么?”

    “这....倒也是!”她唏嘘着,心底那朦胧的身影陡然明朗起来。做了霍府的幕宾,她若再想不出林枫的高下,岂非显得她太无能了。

    只是她还有点不敢相信,以林枫的年纪,霍在渊居然敢让他做幕宾?

    “姑娘不必惊讶,林兄比我等想象的要精明的多。他背着我们做下的事,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

    虽然不愿承认,但霍青云不得不承认。林枫能施奇谋将谢维捞出来,莫说是他,他父亲霍在渊也未必做的到。这营生是陛下筹谋的,沾之即死。可他不仅做了,还做成了,由不得他不佩服。

    紫竹虽然不知林枫做了什么,单看霍青云心有余悸也知是滔了天的。恍惚间,她想起与林枫见面的情景,一时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