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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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洛河图书

    做人做事,林枫没有必要瞒着别人,至少不会瞒着眼前之人。对他来说,胖子或陈功德都无关痛痒,他不是诚实君子,却也非妄论小人。至少眼下他十分坦荡。

    陈老对林枫的说辞心怀疑虑,看《水调歌头》而言,这个弟子文采卓然出众不似失文,却也没有诳言的动机,他只能将此归咎于私心作祟,有不可言状之事。陈老榻上有往圣手记碑帖的拓本,命弟子取来交于林枫手上,嘱咐道:“字须十年苦啄,要用心而为。”

    林枫只见拓本字体端正,笔走龙蛇,有名仕风姿。想到先前那人将拓本交于自己时浓重的目光,哪里还不知珍重异常,一时间手掌沉甸甸的,“弟子知道。”

    “嗯,去吧,我门下疲懒之辈甚少,望你们须谨擅蒙学,可大器晚成。”

    这话是说给胖子听得,但林枫少不了躬身以谢。眼看胖子心怀激昂埋头苦读,林枫摇头走出门外,深深吸了几清冷空气后慵懒一扫而尽。他不是书呆子,更明白张弛有道的高效学习方法,前世实践证明这最为有效,至少对他最有效。

    “公子,您.....”

    送饭的下人走过来,被林枫挥手制止,“没事,忙你的去,我出来走走醒醒困。”

    “.......”

    下人微微一怔,想不道林枫不苦学的原因竟是这个,嘴角撇了撇便拎着食盒转走。

    林枫听到水声,早上来的时候便听到了,这里有条小溪他早已知晓,就在私塾后方不远。顿了顿,他走过去洗脸。决心做学生便尽心竭力的做好学生,如此才好在适当时机融进社会。前生今世,生存之本是放不下的。

    溪流不宽,与他见过的有些区别,更加窄小清澈,清澈到里面鱼虾水槽也没有,几乎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净水。一位白衣少年正手持枯枝蹲在溪边画画,宽大的白袍极不合体。

    林枫扫了他一眼,蹲在河边抹把脸准备走人,但那一眼恰好看到少年手下绘制的方格,以他的眼力,隔着老远也看得出是九宫格。只是这儿戏般的玩意少年抓耳挠腮也不可解,偏着脑袋疑惑重重。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

    “咦!”少年微怔,应声在格子上填好数字,隐隐觉得抓住了什么。

    “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

    少年恍若惊醒,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目光大亮道:“是极是极,果真如此,这正是《易经,系辞上》所云的洛河图书。”转过身,少年屈身行礼,“兄高才,为弟解惑矣!”

    少年面白无须,眉眼尚带着不同寻常的韵味。身躯娇弱不常行礼,姿势透着古怪。只一眼,林枫敢断定他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之子。

    “这算什么高才,歪才漏计,难登大雅之堂。”

    少年巧笑,“非也,洛河图书暗含天机至理,《易经》记载乃上古神兽所出,八卦无形尽出其内,怎可称之歪才!”

    “《易经》写的就是真的?你见过那个所谓的神兽?”

    现代唯物主义缔造出的无神论者,楚朝人是无法反驳的。少年期期艾艾,面色绯红却也搭不上话,气恼道:“你敢质疑圣人书!”

    林枫苦笑,“不敢。”

    “那你怎可说出这大逆不道之言!”

    “我没觉得大逆不道,所以说了。”

    “你......”

    少年气的不知说什么好,林枫光棍的态度让他有力无处使。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怒气尽消,捂嘴嗔笑道:“说了便说了,我本是一时兴起,犯不着置气。”

    林枫道:“我是不是该谢你饶恕之恩?”

    噗呲....

    少年忍俊不禁笑了出来,看到林枫并未面露不愠,这才赶紧整理仪容歉道:“弟孟浪了,兄莫怪,只是兄之言语当真....当真有趣的紧。”偷偷瞄了林枫一眼,少年忍不住又是一笑。

    摸摸鼻子,林枫微笑,“百种人有百种话,没什么奇怪的。”

    “也是,兄台倒是比那些才子有趣的多,这样吧,弟还有一问沉胸已久,望兄台不吝赐教。”

    “呵呵,你高看我了,你不知之事我亦未必知道。”

    “这可未必,兄台看过《算经》?”

    林枫微怔,摇头道:“未曾看过,是算子卜卦经典要义?”

    “哈哈,不是不是,没看过便好,你且听题: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雉兔几何?”

    将题目在心中转一圈后,林枫目光落到少年身上复杂难明,大抵像在看一个傻子。鸡兔同笼,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用来考理工科学术顶端的人,怎么想都有些蛋疼。

    叹了口气,他无力的挥挥手,“另请高明吧。”

    少年笑语盈盈,“你猜不出?”

    “猜,喔,猜的确猜不出。”林枫点头。猜不出,算倒是算的出,但不想跟你说。

    少年仰着下巴,成就感十足,“我来教你,雉二十有三,兔一十有二!”

    林枫佯装算了算,“阁下高才,佩服佩服。嗯,闲聊到此为止,我去上课了。”

    私塾读书声如火如荼,余音已传到他耳中。今日首来,实在不宜做愈矩之举,纵然不是真来上学,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再者,他与少年聊得话题有些无趣,说的严重些便是幼稚。他没有小瞧天下人,更非刚愎自用,将自己奉位高人一筹。可能是沾染时代的恩泽,让一个成年人与小孩过家家,总归有些强人所难。

    说直白点,数术算经上的侵淫造诣,他远出此世远矣。和他相比少年无疑是个小孩,玩不到一起去。哄孩子啥的,他委实不精。

    少年惊道:“兄台是陈功德老先生的桃李门生?”

    “算是吧。”

    “久闻陈老先生大名,有幸面见座下高徒,委实失敬!”少年赶忙抱拳,礼节一丝不苟,比之前郑重了不知凡几,面上神态也合乎礼仪无可挑剔,“兄研习儒家经义,正中名仕,旁门左道倒让兄台见笑了。”

    陈公功德在郑州显赫彪炳,无怪少年闻名肃穆仪态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