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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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_第二百一十九章 馒头的滋味

毛无邪悚然,他虽然功力不足,但运使“五行归一,一家独大”猝然出手,这少女武功再高,决计抵挡不住兽王全盛时的五成功力,赢面其实少说占了八成。然而少女一句话点中了毛无邪的空处:杀机并非他的本意!

在神仙洞府与七兄弟中的钟玉皇最后一战,毛无邪用尽浑身解数,依旧与对手相差甚远,无奈之下,说服本欲夺舍的心魔,合为一体,共抗外敌。原本“白虹剑派”的浩然正气,已将心魔压得服服帖帖,再无反噬之力。但与钟玉皇恶斗后内力耗尽,加上毛无邪借“不死神功”复原之时,又喝下了大量野兽鲜血,化为自身血肉骨骼,体内野兽邪毒较之往昔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魔趁机吸纳这股凶邪之性,意图再度取而代之。毛无邪难以抑制的杀意,自然是心魔作怪。

既被少女一语点醒,毛无邪当即得知心魔正不动声色,暗度陈仓,立时不再多想,暗自运起“白虹剑派”心法,平息心头杀意。无奈武功荒废了数月,心魔趁此良机占据先机,一时三刻,杀意不仅难以平复,而且心旌动荡不安,引动内息四下胡乱走动,实乃内家高手的大忌。若非毛无邪近三十年功底,早已走火入魔,心智全失,反中心魔下怀。

“你心中至爱横死,至交好友或背叛、或身亡,孤苦无依,生不如死,却有野兽的求生之念,不愿就此死于非命,是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一腔怨愤之意,何故发泄到这个绝不会伤害你的人身上?伤了他性命,便是伤了你自己,没了他,你也会心智尽失,纵然活在世上,日后不过也是行尸走肉,何不放他一马,自当你的心魔?”少女的声音幽幽传来,初时似是对毛无邪述说,后来渐渐听出,是说给心魔听的。

毛无邪听在耳中,也是心中一动,不错,心魔与兽王一体同心,一损俱损,当初若非齐心协力,早就死在钟玉皇的手里,如何还能留得性命?回忆神仙洞府七年时光,若非心魔癫狂性格,多年来循规蹈矩的毛无邪,又焉能如此大胆,创出旷世绝学“兽王神功”?心魔若真的死了,自己难道真能比如今更强?

“你孤苦无依?伤心欲绝?你唯恐死后连为你伤心的人都没有?当真如此,你若身亡,我定会为你伤心哭泣。”少女话锋一转,忽然将脸蛋贴上了毛无邪的面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毛无邪觉得脸上微湿,那少女竟然真的在流泪。素昧平生,这个人为自己哭泣?为何?兽王困惑不解,心中乱成了一团。回想七八年前,师父、师兄弟、结拜大哥对自己全无情意,个个欲杀之而后快;罗冬梅深情款款,以身相许,只为取了他脑袋换名声财产;钟剑圣这相交数年的老朋友,竟下手杀了至爱风自如;历经无数变故,此时毛无邪内心之中,早已不信真情。可是世间若无真情,这少女为何会哭?毛无邪如今并无令其挖空心思算计之处,用得着如此虚情假意?

“这厮既能

看透人心,你的前因后果,必在其算计之中,万万不可动心,快快将她击杀,否则后悔莫及!”毛无邪心中似乎又有人大声喝道。这声音外人决计听不见,毛无邪却是一字不漏听在耳内,不必说,又是心魔作祟。

“你是这人的心魔?多少年来,除了他,无人能看透你的心思,既无人知你心意,你又何须如此畏惧?你想取我性命,是怕我不成?”少女瞬间得知心魔意图,淡淡问道。

“我何惧于你?你如今的功力,在我看来只是虫蚁之能,若非功力不足,那厮又妇人之仁,弹指之间,便能取你性命!”心魔不待毛无邪应答,抢先说道。

“那又如何?你纵然能将神妙功力运用自如,有十倍威力,但若一击不中,则后患无穷,不死于我手,也迟早横死,届时血海深仇,又交与谁去报?行事只凭一时之气,不计后果,临死一刻后悔莫及,算什么本事?一味残忍好杀,与野兽何异?辱没了心魔这个‘魔’字!”少女不慌不忙,柔声答道。

“你又怎知我不愿做兽类?那厮自号兽王,本就是一头野兽,岂是你这凡夫俗子所能看透?苍天无道义,世人皆可杀,你本就在可杀之列!出世所见第一个世人就是你,死在我手,只能怪苍天无眼!”心魔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恼羞成怒,半晌才怒道。

“别再妄动怒气,否则本就不足的元气更加损伤,不知要耗费几年光阴方才复原。我还有要事在身,喂你几口清水,好好自行调息,明日此时你若没被野兽吃了,我再回来看你。”少女也不生气,撬开毛无邪牙关,喂了几口水,便即离去。

“臭丫头别走,看我取你性命!”心魔极为不甘,却丝毫动弹不得,骂骂咧咧半晌,方对毛无邪喝道:“这丫头若将你我行踪告知江湖,必定引来三大绝世高手,你为何放她逃走?莫非真被一番花言巧语迷惑,以为这世上还有人对你真心?”

毛无邪不理不问,自顾运动“白虹剑派”内功心法,调息养气。与心魔争执,并无一丝效用,反引发怒气,相助其夺舍。唯有心平气和,运动自身真气,神智丝毫不乱,方有抗拒心魔之力。

心魔蛊惑失效,气急败坏,调动这些时日积聚的野兽邪毒,疯狂反噬。对手狰狞面目一览无余,毛无邪反能平心静气,运功相抗,不落下风。这一场恶斗看似波澜不惊,却是凶险已极,整整持续了一天,心魔渐疲,后劲不继,落了下风。

“天色已晚,秦岭野兽出没,只需几个时辰,你便会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报仇雪恨,只是黄粱美梦!这身躯我得不到,你也休想染指!”心魔眼看败局已定,又是不甘,又是愤恨,恶狠狠说道。

“这躯体本是你我共有,你若不兴风作浪,共享又有何妨?”一直默然不语的毛无邪,忽然对心魔说道。

心魔半晌无语,万没料到毛无邪如此宽宏大量,真能容下自己。犹

豫这片刻间,毛无邪已然占据先机,体内丝丝真气将心魔缓缓缠缚,再次压制。

睁开双眼,夜幕已临,毛无邪鼓足余力,颤巍巍站起,四下张望,只觉几世为人。月朗星稀,四周景物清晰可见,兽王身处一个极隐蔽的山谷之中,地面不见野兽足迹,倒也不必担忧心魔的恐吓,却有两排浅浅的脚印延伸至远处,显然是采药少女留下的。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低头看去,却见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是六个馒头。

自进入秦岭深山,整整七年,毛无邪再也没有尝过馒头的滋味。神仙洞府奇花异草无数,却偏偏没有稻谷麦子,风自如纵然贤妻良母,也难为无米之炊,煮不来饭,更蒸不来馒头。腹中一阵抽搐,毛无邪正饿得发慌,一口一个馒头,几乎不及咀嚼,便已囫囵吞下,久违的白面味道入腹,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当真百感交集。兽王虽是半人半兽,茹毛饮血不当一回事,如今再次吃下这人间极常见的主食,也颇有唏嘘之意。

五谷较之蚂蚁爬虫,自然更有补中益气之效。吃了这几个馒头,毛无邪又盘膝打坐片刻,元气大增,功力恢复至两成,寻常猛兽已可赤手击毙,无须担忧虎狼来袭。看看夜色渐深,寻了一块平坦之处,安睡一晚。

第二天,那少女却未曾再来。毛无邪这一天既吸纳青木之气,又运动“白虹剑派”心法调息,功力又恢复一成,当晚寻得一头野羊,饮血吃肉,将洗净的羊皮围在腰间,用藤条束住,不必一身精赤。也不知为何,毛无邪内心隐隐想见少女一面,也不愿她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的狼狈模样。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相继过去,如此一连十多天,少女依旧没有露面。毛无邪不住运功调息,内力日渐回复。但不知为何,功力到了全盛时的六七成,便已无法再进一步。毛无邪苦思其中缘由,终于想通:体内“四火吉时”的阴火真气已然耗尽,这等可遇不可求之物,此生或许再难找到。

功力虽不能回到与钟玉皇生死恶斗之时,六七成的修为,却也是惊天地、泣鬼神,七年前的三大绝世高手亦有所不及。钟玉皇这等魔鬼般的人物,当世也休想再找到第二个,如今的毛无邪又有了称雄江湖的本钱。可是纵能天下第一,又有何用?若能让风自如、钟剑圣、还有横死的诸位亲人复生,毛无邪情愿不要这一身横行天下的武功!

想起风自如,毛无邪自然又想起了李行尸与毛伶。这两人究竟生死如何?依稀记得,从地底逃出生天时,自己将焚林鸟“毛毛”与那头老狼一并救出,曾叮嘱“毛毛”须得找到毛伶,焚林鸟却未曾听主人的话,一直在身边守护。后来毛无邪被蟒蛇吞噬后,与焚林鸟失散,也不知那只灵禽到了什么地方去。至于那老狼,虽逃得性命,也摔成了残废,临死前舍生取义,将鲜血全喂了毛无邪,也算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一头灵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