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月凉如水
倾城觉得浑身上下都热的不行,又觉得很冷,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他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乞求能通过这种方式好过一点。
周围人声嘈杂,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皱着眉想把眼睛睁开,眼皮子像跟眼睛粘在一起了,他试了试就放弃了,太累了,就这么一个睁眼的动作就出了一身的汗。
索性死不了,他干脆就放任自己这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就一会儿,耳畔的嘈杂声走路声通通都不见了,额头冷冰冰的,好似被人搭了一块帕子,有人在脱他的衣裳,一点点给他擦拭着身上的细汗,眉头情不自禁就舒展开来。
嘴边忽然碰到什么东西,闻到的是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倾城对这个东西实在太熟悉了,刚端到嘴边就自己张开嘴喝了。
旁边有人咦了声,一脸惊奇,“还是第一次遇见喝药这么轻松的病人。”
倾城恍恍惚惚听见这句了,忍不住就在脑子里琢磨着,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生病了吃不到药只能眼睁睁等死的日子啊。
喝完药耳边又安静了下来,这次是真的安静,风声都听不见的那种。
倾城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脑子懵的很,做什么全凭本能,例如现在,他也没空追究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就那么沉沉的睡去。
好似睡了很久,骨头都在发酸,但身体好过了许多,不再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就是眼珠子还是睁不开,估计是粘性还没失效。
他有了意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真感受身下的柔软,这不是那个湿漉漉夜晚凉如水的监牢,这里很舒服,光是屋子里点着的檀香就让人心旷神怡。
耳边有脚步声响起,有人进来了,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那人只是在床前停留了一瞬,接着就走了,应该还在房间里的某一个角落,他正想着呢,忽然听见一声声势浩大的钟声。
那钟声幽远绵长,如延绵江水滔滔不绝,一声声回韵不穷。
可任它再好听,哪怕把它夸成朵花也不能改变那是丧钟啊。
普天之下能令那丧钟响起的也只有一人了。
他脑子都炸起了烟花,这事太突然了,就这么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懵懵懂懂又忍不住想,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干嘛这么惊慌…
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不用死了?应该可以吧?皇位都还没找到归属呢,谁有那个闲工夫管他啊。
“殿下…”房间里的人说话了,声音尖尖细细,可能是因为年纪尚小的关系,并不难听。
倾城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某个人的身影。
“丧钟敲响了。”那人补完未说完的话。
被称为殿下的人轻轻应了声,就这么一声倾城就知道不是,那人说话做事都没个正形,像这么认真带着点儿深不可测的说话是不可能的。
“那这人?”那小太监回过头来指着倾城,话语间皆是疑惑,“殿下为什么要救他呢?”
倾城情不自禁跟着竖起了耳朵。
“有人告诉我…”是赫连胤的声音,他看着窗外忽然变了颜色的天,嘴角轻轻往上翘了翘,“这人很重要。”
安定王府
那钟声响彻了整个皇城,安定王府自然也毫不例外,外面天色阴沉沉的,看着快要下雨了。
荥昭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剑上的小穗子,赫连清萧坐在他上方,也跟着往外面望去,意味不明的问,“他要到了吗?”
“快了”荥昭应了声,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这种事当然要刻不容缓趁对方还没准备好干了。”
他垂下眸,掩下眼底浮动的暗沉,“就是不知道一个当今太子,一个先朝遗孤哪个更占理了。”
赫连清萧幽幽的叹气,“十几年了,这偷来的江山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当初那位被公主看上做了驸马,后来邻国来犯,前朝君主身子已经很不好了,派了太子去御敌,可惜中了别人的奸计,中毒身亡了。
前朝君主子嗣稀薄,太子去世一下子打击到了他,没过多久也去世了,只剩下一个二皇子和三皇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趁着他们两败俱伤登基为王,一个外姓驸马登基普天之下头一遭。
谁甘心?可那个时候似乎连老天都在帮他,他打败了邻国,胜者为王,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他趁这个时候将一些有的没的罪名安在那两个皇子身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又一点点把握了朝政,将那些想学着他登基为王的驸马公主判以流放。
赫连珏的母亲当时已经将赫连珏生了下来,她身子本来就弱,怀赫连珏也是勉强怀上的,要不然怎么会任由其他女人接二连三给她丈夫生孩子?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丈夫会是那样的人。
那位估计也是觉得这样一个稚儿不会搅出什么风浪,刚好可以彰显他的仁慈,便将他留下了。
连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死在他亲封的太子、还有他最讨厌的人手上。
虽说是太子动的手,谁又知道里面有多少赫连珏的影子呢?
赫连清萧恍恍惚惚又想起那位公主,那是一名十分美丽的女子,哪怕是爱山水不爱荣华富贵的他都听说过她的名字。
因在前朝皇帝寿宴上跳了一支舞,一舞动京城,从此不安生。
荥昭悄悄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他爹一看就陷入了过往的回忆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那双一贯锋利的眸子才会出现迷茫这种情绪。
他一转身就看见坐在园子里的倾国,盯着盆枯败的花发呆,也不知道在哪儿坐了多久,侧脸冷冷淡淡的也瞅不出个什么来。
他连忙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什么时候来的啊?”手情不自禁就抚上他的眼角,还有点微红。
哭成这样的,他摸着摸着就偏了心思,昨天这人被他压在身下哭成这样的,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哭的那般好看。
就想,继续欺负他,让他露出更加奢靡好看的神色。
“你在想什么?”倾国皱着眉,偏过了头,这人手都快戳进他眼珠子里去了。
“没有。”荥昭咳了咳,眼神闪躲不太敢去看倾国,脸上蔓延着一股不正常的粉红。
倾国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后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目光转了转继续盯着那盆枯败的花,“我刚来不久,看见你们在说话就过来坐会儿。”
“嗯…”荥昭点点头,忽地想到了什么,犹豫的瞄他一眼,再瞄他一眼,“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就,离开皇城去别的地方转转…只有我们俩。”
他咽了咽口水,神情颇小心翼翼。
“什么意思?”倾国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还是在三年前,这人好像无论过了多久在他面前提起一些事都会露出这种神色。
荥昭和他对视了几秒,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对着这人就没辙,“丧钟响了,这天下要大乱了,咱们先出去避避,行吗?”
倾国认真想了想,这天下乱不乱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在乎的只是,“那倾城呢?”
荥昭一噎,望着倾国的目光都变了,就几秒钟的事,这个已经从年幼无知的少年长成青年的人眸子里聚满了泪水,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别闹。”倾国抓着青年的手,满脸无奈。
荥昭低着头,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但从语气上来听应该不是很好,“我以前就想问了,你跟他那么好,你对他是不是…就算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吗?”
倾国蹙眉,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想,他捧着荥昭的下巴,郑重其事的道,“没有,从来没有,认识你之前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我把他当亲人的。”
“嗯”荥昭应了声,嘴角往上翘了翘,又不太想让自己高兴的那么明显,努力克制着。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倾国的嘴角,“真拿你没办法。”
这倒是真的,被这个人吃的死死的。
一一
篝火暖黄色的光映在脸上,风轻轻吹着,脸上忽明忽暗,看不太清模样。
刘箐初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信封,目光不知道落在哪儿,帐篷里赫连珏正在跟人议事,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不认识,这群人里有很多都是前朝遗落在各地的忠臣,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谋划起的,那位死的突然,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也爆发的突然。
至少很多如她一样的人是没有丝毫准备的。
她坐着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那群人出来,将手里被她攥的皱巴巴的信封小心放回衣袖里,一步步朝着他去了,那篝火在她走后燃烧的越发明亮。
赫连珏看见是她进来也是一愣,放下书还没开口就听她道。
“你说的休书还算数吗?”也不知怎么,话一出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
她想,她应该是喜欢这人的,无论是初见时的乍然欢喜,还是新婚之夜的心塞难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她应该喜欢他,这人是他的丈夫啊。
他那么好,哪里都好,就是不爱她,越是这样就越心痒难耐,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算数的。”赫连珏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只是现在不太方便……”
“没关系!”刘箐初抢先道,“我只是问一句,还算数就好。”
她说完就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了下来,没回头,只侧过半边被眼泪弄湿的脸,“你有没有…”
“什么?”赫连珏疑惑的望着她。
刘箐初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那人眼里只有满满的疑惑,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她轻轻摇头。
“没事。”
一一
这是一个雨天,倾城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窗户似乎没关,外面的雨落了进来,就算屋子很暖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一点轻微的寒冷,他试探性的动了动。
已经三天了,他已经在这床上躺了三天了,什么都要别人帮忙,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后来也就无所谓了,他们爱帮就帮呗,又不是他自己懒得弄。
赫连胤也自那天后就再也没过来,只有那个小太监时不时过来一趟,他其实不知道赫连胤到底想干嘛,把他抓起来能有什么用?
百思不得其解。
门口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那小太监,直到那人走近捏住他的下巴喂进去了一个药丸他才知道不是。
他下意识不想吞下去,谁知道有毒没毒,结果那药丸入口即化,放进嘴里就化了,他砸吧砸吧嘴,还挺好吃。
等等,他能动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赫连胤站在上方冷冰冰的看着他,他吓了一跳,这人眼神有点恐怖,不单单是冷,还夹杂着那种令人琢磨不透的战栗,他无端就觉得害怕。
他看着这人没说话,他身上有点凌乱,估计是匆匆赶来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吗?”他道,嘴边的笑意有点渗人。
大概是闲的?这话也就放在心里想想了,说是万万不敢说的。
果然,赫连胤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的道,“因为你能牵动赫连珏。”
倾城先是下意识的震惊,接着就扯扯嘴角,眸子上挑带了一抹讽刺,看来这太子消息不太灵通,居然不知道他只是个替身。
赫连胤弯着腰捏住他的下巴,带了点儿力气,“为什么不说话?”
大概是因为……无话可说?莫名其妙监牢几日游,又莫名其妙被弄到这儿来,从头到尾都是莫名其妙的,你让他说什么?
但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在用力,大有他不开口就不松开的架势,他思维发散的一瞬间打量了赫连胤一秒,这人变了,身上没有初见时的风度翩翩、怡然自得。
他忍着疼,无力的道了一句,“他不喜欢我。”
所以你放过我吧,真的,谢谢您嘞。
赫连胤笑而不语,隐约有了那么一点高深莫测的模样,“他就是这样,从小都是,越喜欢什么越不会表现出来,因为他和我们都知道……”
他嘴角那抹笑变得恶劣起来,“所有他喜欢的东西都会被摧毁。”
“他是,我们也是,这就是皇家的悲哀,你所喜欢的东西都会变成要你命的东西。”
他忽地凑近倾城,在他耳边轻语,声音似地狱修罗那般凉飕飕的,“可是他没有藏好他喜欢的东西哦。”
周围人声嘈杂,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皱着眉想把眼睛睁开,眼皮子像跟眼睛粘在一起了,他试了试就放弃了,太累了,就这么一个睁眼的动作就出了一身的汗。
索性死不了,他干脆就放任自己这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就一会儿,耳畔的嘈杂声走路声通通都不见了,额头冷冰冰的,好似被人搭了一块帕子,有人在脱他的衣裳,一点点给他擦拭着身上的细汗,眉头情不自禁就舒展开来。
嘴边忽然碰到什么东西,闻到的是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倾城对这个东西实在太熟悉了,刚端到嘴边就自己张开嘴喝了。
旁边有人咦了声,一脸惊奇,“还是第一次遇见喝药这么轻松的病人。”
倾城恍恍惚惚听见这句了,忍不住就在脑子里琢磨着,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生病了吃不到药只能眼睁睁等死的日子啊。
喝完药耳边又安静了下来,这次是真的安静,风声都听不见的那种。
倾城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脑子懵的很,做什么全凭本能,例如现在,他也没空追究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就那么沉沉的睡去。
好似睡了很久,骨头都在发酸,但身体好过了许多,不再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就是眼珠子还是睁不开,估计是粘性还没失效。
他有了意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真感受身下的柔软,这不是那个湿漉漉夜晚凉如水的监牢,这里很舒服,光是屋子里点着的檀香就让人心旷神怡。
耳边有脚步声响起,有人进来了,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那人只是在床前停留了一瞬,接着就走了,应该还在房间里的某一个角落,他正想着呢,忽然听见一声声势浩大的钟声。
那钟声幽远绵长,如延绵江水滔滔不绝,一声声回韵不穷。
可任它再好听,哪怕把它夸成朵花也不能改变那是丧钟啊。
普天之下能令那丧钟响起的也只有一人了。
他脑子都炸起了烟花,这事太突然了,就这么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懵懵懂懂又忍不住想,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干嘛这么惊慌…
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不用死了?应该可以吧?皇位都还没找到归属呢,谁有那个闲工夫管他啊。
“殿下…”房间里的人说话了,声音尖尖细细,可能是因为年纪尚小的关系,并不难听。
倾城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某个人的身影。
“丧钟敲响了。”那人补完未说完的话。
被称为殿下的人轻轻应了声,就这么一声倾城就知道不是,那人说话做事都没个正形,像这么认真带着点儿深不可测的说话是不可能的。
“那这人?”那小太监回过头来指着倾城,话语间皆是疑惑,“殿下为什么要救他呢?”
倾城情不自禁跟着竖起了耳朵。
“有人告诉我…”是赫连胤的声音,他看着窗外忽然变了颜色的天,嘴角轻轻往上翘了翘,“这人很重要。”
安定王府
那钟声响彻了整个皇城,安定王府自然也毫不例外,外面天色阴沉沉的,看着快要下雨了。
荥昭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剑上的小穗子,赫连清萧坐在他上方,也跟着往外面望去,意味不明的问,“他要到了吗?”
“快了”荥昭应了声,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这种事当然要刻不容缓趁对方还没准备好干了。”
他垂下眸,掩下眼底浮动的暗沉,“就是不知道一个当今太子,一个先朝遗孤哪个更占理了。”
赫连清萧幽幽的叹气,“十几年了,这偷来的江山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当初那位被公主看上做了驸马,后来邻国来犯,前朝君主身子已经很不好了,派了太子去御敌,可惜中了别人的奸计,中毒身亡了。
前朝君主子嗣稀薄,太子去世一下子打击到了他,没过多久也去世了,只剩下一个二皇子和三皇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趁着他们两败俱伤登基为王,一个外姓驸马登基普天之下头一遭。
谁甘心?可那个时候似乎连老天都在帮他,他打败了邻国,胜者为王,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他趁这个时候将一些有的没的罪名安在那两个皇子身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又一点点把握了朝政,将那些想学着他登基为王的驸马公主判以流放。
赫连珏的母亲当时已经将赫连珏生了下来,她身子本来就弱,怀赫连珏也是勉强怀上的,要不然怎么会任由其他女人接二连三给她丈夫生孩子?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丈夫会是那样的人。
那位估计也是觉得这样一个稚儿不会搅出什么风浪,刚好可以彰显他的仁慈,便将他留下了。
连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死在他亲封的太子、还有他最讨厌的人手上。
虽说是太子动的手,谁又知道里面有多少赫连珏的影子呢?
赫连清萧恍恍惚惚又想起那位公主,那是一名十分美丽的女子,哪怕是爱山水不爱荣华富贵的他都听说过她的名字。
因在前朝皇帝寿宴上跳了一支舞,一舞动京城,从此不安生。
荥昭悄悄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他爹一看就陷入了过往的回忆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那双一贯锋利的眸子才会出现迷茫这种情绪。
他一转身就看见坐在园子里的倾国,盯着盆枯败的花发呆,也不知道在哪儿坐了多久,侧脸冷冷淡淡的也瞅不出个什么来。
他连忙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什么时候来的啊?”手情不自禁就抚上他的眼角,还有点微红。
哭成这样的,他摸着摸着就偏了心思,昨天这人被他压在身下哭成这样的,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哭的那般好看。
就想,继续欺负他,让他露出更加奢靡好看的神色。
“你在想什么?”倾国皱着眉,偏过了头,这人手都快戳进他眼珠子里去了。
“没有。”荥昭咳了咳,眼神闪躲不太敢去看倾国,脸上蔓延着一股不正常的粉红。
倾国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后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目光转了转继续盯着那盆枯败的花,“我刚来不久,看见你们在说话就过来坐会儿。”
“嗯…”荥昭点点头,忽地想到了什么,犹豫的瞄他一眼,再瞄他一眼,“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就,离开皇城去别的地方转转…只有我们俩。”
他咽了咽口水,神情颇小心翼翼。
“什么意思?”倾国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还是在三年前,这人好像无论过了多久在他面前提起一些事都会露出这种神色。
荥昭和他对视了几秒,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对着这人就没辙,“丧钟响了,这天下要大乱了,咱们先出去避避,行吗?”
倾国认真想了想,这天下乱不乱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在乎的只是,“那倾城呢?”
荥昭一噎,望着倾国的目光都变了,就几秒钟的事,这个已经从年幼无知的少年长成青年的人眸子里聚满了泪水,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别闹。”倾国抓着青年的手,满脸无奈。
荥昭低着头,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但从语气上来听应该不是很好,“我以前就想问了,你跟他那么好,你对他是不是…就算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吗?”
倾国蹙眉,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想,他捧着荥昭的下巴,郑重其事的道,“没有,从来没有,认识你之前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我把他当亲人的。”
“嗯”荥昭应了声,嘴角往上翘了翘,又不太想让自己高兴的那么明显,努力克制着。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倾国的嘴角,“真拿你没办法。”
这倒是真的,被这个人吃的死死的。
一一
篝火暖黄色的光映在脸上,风轻轻吹着,脸上忽明忽暗,看不太清模样。
刘箐初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信封,目光不知道落在哪儿,帐篷里赫连珏正在跟人议事,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不认识,这群人里有很多都是前朝遗落在各地的忠臣,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谋划起的,那位死的突然,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也爆发的突然。
至少很多如她一样的人是没有丝毫准备的。
她坐着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那群人出来,将手里被她攥的皱巴巴的信封小心放回衣袖里,一步步朝着他去了,那篝火在她走后燃烧的越发明亮。
赫连珏看见是她进来也是一愣,放下书还没开口就听她道。
“你说的休书还算数吗?”也不知怎么,话一出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
她想,她应该是喜欢这人的,无论是初见时的乍然欢喜,还是新婚之夜的心塞难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她应该喜欢他,这人是他的丈夫啊。
他那么好,哪里都好,就是不爱她,越是这样就越心痒难耐,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算数的。”赫连珏点点头,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只是现在不太方便……”
“没关系!”刘箐初抢先道,“我只是问一句,还算数就好。”
她说完就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了下来,没回头,只侧过半边被眼泪弄湿的脸,“你有没有…”
“什么?”赫连珏疑惑的望着她。
刘箐初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那人眼里只有满满的疑惑,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她轻轻摇头。
“没事。”
一一
这是一个雨天,倾城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窗户似乎没关,外面的雨落了进来,就算屋子很暖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一点轻微的寒冷,他试探性的动了动。
已经三天了,他已经在这床上躺了三天了,什么都要别人帮忙,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后来也就无所谓了,他们爱帮就帮呗,又不是他自己懒得弄。
赫连胤也自那天后就再也没过来,只有那个小太监时不时过来一趟,他其实不知道赫连胤到底想干嘛,把他抓起来能有什么用?
百思不得其解。
门口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那小太监,直到那人走近捏住他的下巴喂进去了一个药丸他才知道不是。
他下意识不想吞下去,谁知道有毒没毒,结果那药丸入口即化,放进嘴里就化了,他砸吧砸吧嘴,还挺好吃。
等等,他能动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赫连胤站在上方冷冰冰的看着他,他吓了一跳,这人眼神有点恐怖,不单单是冷,还夹杂着那种令人琢磨不透的战栗,他无端就觉得害怕。
他看着这人没说话,他身上有点凌乱,估计是匆匆赶来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吗?”他道,嘴边的笑意有点渗人。
大概是闲的?这话也就放在心里想想了,说是万万不敢说的。
果然,赫连胤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的道,“因为你能牵动赫连珏。”
倾城先是下意识的震惊,接着就扯扯嘴角,眸子上挑带了一抹讽刺,看来这太子消息不太灵通,居然不知道他只是个替身。
赫连胤弯着腰捏住他的下巴,带了点儿力气,“为什么不说话?”
大概是因为……无话可说?莫名其妙监牢几日游,又莫名其妙被弄到这儿来,从头到尾都是莫名其妙的,你让他说什么?
但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在用力,大有他不开口就不松开的架势,他思维发散的一瞬间打量了赫连胤一秒,这人变了,身上没有初见时的风度翩翩、怡然自得。
他忍着疼,无力的道了一句,“他不喜欢我。”
所以你放过我吧,真的,谢谢您嘞。
赫连胤笑而不语,隐约有了那么一点高深莫测的模样,“他就是这样,从小都是,越喜欢什么越不会表现出来,因为他和我们都知道……”
他嘴角那抹笑变得恶劣起来,“所有他喜欢的东西都会被摧毁。”
“他是,我们也是,这就是皇家的悲哀,你所喜欢的东西都会变成要你命的东西。”
他忽地凑近倾城,在他耳边轻语,声音似地狱修罗那般凉飕飕的,“可是他没有藏好他喜欢的东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