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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5章 乌府困境

    厅内的气氛骤降,仿佛瞬间被凝固了一般。

    然而,柳永的手出现在那叠”飞钱“上方并没有停留,而是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盏,笑着回正身位,很自然地拿起盏盖,若无其事地轻轻吹散浮于水面的茶沫,轻泯了一小口,然后再放回到了桌几上,笑着开口问道:“钱管家可是对在下有事吩咐?”

    乌筱筱与钱济生同时一愣,脸上泛起了疑惑,目光愕然对望。

    他俩都以为柳永是拿这桌几上的一千贯,根本没想到柳永只是去端茶盏喝茶。

    “柳公子,你这是?”钱济生一脸疑惑。

    “呃,若是坊主与钱管家没别的吩咐,那我先去后面看看小逐,这一千贯的事,咱们改天再说。”柳永笑着起身,目光扫过乌筱筱与钱济生两人,抱拳行了一礼,神态没有任何变化地直接离开了厅堂。

    柳永出了厅堂,心里却对刚才钱济生与乌筱筱突然不合常理的行为产生了好奇,心里越琢磨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顿下脚步皱眉沉思起来。

    “明明是要主动付给我的一千贯,为何钱管家会如此紧张担心我真的收走,为何乌筱筱却要强装什么事都没有,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奇奇怪怪的?”

    “没错,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要不然他俩不会出现这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与行为,这会肯定以为我真离开了在背着琢磨我,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可不能被这俩人蒙了!”

    柳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心里打定主意,转身悄悄绕回到了厅门外的一侧,猫着身子偷听起了厅内的动静。

    他知道偷听是非君子所为,会令人所不耻,但他想知晓原因,也想将这一千贯酬金拿得更心安理得,好奇心终于还是暂时战胜了君子口中的礼义。

    只是偷听而已,又没想真去做什么坏事,应该无碍吧!

    柳永心里这般想着,仔细聆听堂内乌筱筱与钱济生的谈话,好一会两人都只是在议一些与乌府有关的琐事,竟又得使他不想再偷听下去,四周打量一番,脚步后挪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堂内传来了乌筱筱的话,使得他刚往后挪的脚步蓦然一顿,又仔细聆听起来。

    “对了钱叔,这一千贯是我答应过要给柳公子这次回府帮忙的酬金,现在他已经帮了我,我就应该第一时间付给他,你刚才为何要犹豫,还突兀地喊出那么一句?”乌筱筱脸色露出不悦,坐回到了她的椅子上。

    “坊主,都怪老夫一时没忍住,让柳公子对咱们乌府生了误会。”钱济生自责起来。

    “钱叔,我知道的你的心思,可这一千贯是柳公子他该得的。”乌筱筱貌似真的在生气,温怒道:“要不是柳公子这次仗义相助,咱们根本不可能打跑欧阳业,也根本无法这般容易对付胡家逼婚,现在他帮咱做到了,咱就应该大大方方地将酬金付了,至于柳公子拿了钱之后是去是留只能随缘,咱们不能强求。”

    “坊主,柳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刚才确实动了想让他继续留在咱们乌府的念头,我是担心他一旦离开乌府离开钱塘,这天下茫茫的,咱们乌府就再也遇不到他了,况且你还曾经救过他的性命……”钱济生轻叹一声,却没将后面的话全说完。

    “钱叔,你……”乌筱筱气得瞪了钱济生一眼,道:“我是救过他性命,可在山林中他也救过我性命,此种恩情早就互不相欠了,你无须找这么多借口,你就是心疼这一千贯钱罢了。”

    “我……”钱济生也急了,解释道:“坊主,你刚回来还不知咱们乌府眼前的境况,现在咱们账上只剩下一千五百多贯钱,若现在就付给柳公子一千贯,咱就只剩下几百贯钱,你自己算算,乌府内外百十号人每天开支,维持布坊运转,每月还要付一大笔赊欠乡民们的蚕丝麻丝钱,这钱咱今天若真付出去了,不出两个月,咱们乌府就会陷入绝境。”

    “一千五百多贯,这么少?”乌筱筱一愣,惊道:“我走之前记得咱们帐上不是还有接近一万贯么?”

    “坊主,你这一趟去蜀地就用去了四个多月,你说的这个钱数,那是四个月前的老帐,现在咱们账上只有这么点钱了?”钱济生无奈,脸上更是隐现出了丝丝焦急。

    “到底怎么回事?”乌筱筱知道,就算她出去了四个多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近万贯钱花得成了眼前的一千多贯,顿时急了。

    这三年里,乌府内外的每月用度开支大约多少,她心里多少有点底,不可能出现每月花出近两千贯这么巨额的钱数来。

    “咱们布坊的营生在你走后第二个月开始便大不如前,很大一部分老主顾没有按时来提货,又正好赶上织厚麻布的季节,接着便有一部分其他老主顾交了定钱,这备纱织坯纺染下来,近半的钱就压在了麻布上,这三个月下来,咱们就……”钱济生不敢往下说了。

    “这些老主顾怎么会……”乌筱筱突然沉默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竟然连我姐弟俩手上现在唯一剩下的这个布坊也不放过,还觊觎着我父母辛苦一辈子才攒下的这座府产,好歹毒的用心,这是想将咱们乌府彻底逼入绝境,再赶尽杀绝哪!”

    柳永在外听着,此时心里也是吃惊不小。

    他本不想窃听他人的秘密,可却也没想到乌筱筱眼前的处境竟然会如此艰难,反而愈发用心听了起来。

    堂内,乌筱筱与钱济生沉默了好长时间,气氛显得特别安静,只有茶杯盖碰撞杯沿的轻微声传来。

    “坊主,那这一千贯……”良久,钱济生有些迟疑地开口,打破了堂内的安静。

    乌筱筱没有立刻回应,又沉默了一片,才语气坚定不移道:“付,这钱必须付!”

    柳永听着心里猛然触动了一下,皱眉沉思起来。

    他真没想到乌筱筱眼前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竟然还会做出仍要付他一千贯酬劳的决定。

    “钱叔,我记得父亲以前说过,‘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此道……人无信则不立,业无信则不兴’,心怀大诚大信者,哪怕身临绝境也只是一时之难。”乌筱筱的声音透出果决,眸中泛起坚毅,道:“既然咱们已处绝境,绝不能因失信而再拖累柳公子,更不能拖累一直跟着咱们乌府的众人,这笔钱一定要提前付出去。”

    “就真的没有其他法子?”钱济生心有不甘。

    “眼前这一千贯只能缓解咱们一时,却终究解决不了根本,而柳公子现在却是身无分文,这笔钱对他而言,可能比对咱们还要重要。”乌筱筱做出决定后,整个人反而轻松起来,道:“钱叔,你找个机会将钱给柳公子,咱们乌府眼前的困难,咱们再另想办法解决,若这道坎这次真若过不去,就将剩下那个布坊给卖了,实在不行,眼前这座府邸也……”

    乌筱筱最终还是没将最后那几个字说出口。

    “唉!”钱济生没有去劝乌筱筱不要变卖祖产这类话,实在是因为这三年他太了解乌府的处境了,轻叹一声,声音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幽幽道:“人只要还活着,失去的一切都会重新再回来!”

    柳永在门外听着乌筱筱与钱济生这番对话,心里有些发酸,更为乌筱筱有些莫名的揪心。

    这本与他无关,却可能因为乌府的人是他重生后最先遭遇到的人,在相处几天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与这儿的人产生了一种情感。

    乌筱筱的果决,让他心里对对方有了重新认知。

    若在一千年后,以乌筱筱这种重信守诺之人,他相信定会有机会成为巾帼须眉。

    可惜,眼前是男权为主的古代大宋,并非一千年后。

    正在这此时,乌府女使李沁荷急奔而来,那急促的脚步声柳永很远便能听见,连忙离开正厅,快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