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段往事
第五十六章一段往事
一轮过后，小屋里已经醉意一片。
这就是酒神的能力，只消挥洒一些酒之精灵，就能让任何人都融洽的坐在一起，敞开心扉的畅谈。
就和现在的红衣主教和银发剑圣一样。
红色的天鹅绒披风为主人挡去了桌椅上的尘土，让凯瑟琳时刻保持清洁干爽。
棕色的鹿皮夹克依旧厚实可靠，虽然坚硬的能抵挡刀刃的锋利，却也不会妨碍主人的动作。
布兰德举着刚斟满的酒杯，拉开椅子坐了上去，光滑的鹿皮夹克与木椅摩擦发出嘎吱一声。
对面则是喝到高点，已经把脑袋斜斜枕在手臂上的凯瑟琳。
“嗯？……”鹿皮夹克发出的嘎吱声是如此熟悉，她在二十年前就听过。
“凯瑟琳。”布兰德温柔地说。
“嗯？……”
手臂上的人儿似乎很想睁开双眼，但挣扎了几下却也只能用嘴回应了一声。
其他人，包括黑龙王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下一刻，桌边的两人应该会说些劲爆的话。
然而，布兰德红的如鼻头一样的脸，也只是这样温柔的看着面前的人儿，嘴里的话言如酒气在喉咙口酝酿许久，最后讷讷的说道。
“最近还好吗？”
简单到俗套，不是这个年纪该说的情话，但从布兰德嘴里说出却是如陈年酒香，满是悠长的感情。
最近还好吗？呵，还记得我。凯瑟琳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对方生气的模样反而让布兰德略显紧张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至少，对方没有生气到不想理自己，是吗。
凯瑟琳扭了扭脖子，把脑袋往胸口埋了埋，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面孔。
乔治娜眉头一挑，被抛出去的酒杯像是长了翅膀，自己去斟满了酒然后飞回乔治娜手中。
而乔治娜本人则坐在高高的酒桶上，轻轻摇晃着大长腿，一副听故事的乖巧模样。当然是相比平常，现在的她已是安静很多。
林亦也选了一个酒桶靠着，静听风之都两位大人物的对话。
至于安娜……不知何时瘫坐到了酒桶边，背靠酒桶酣睡了过去，全然没有发觉一场大戏将要上演。
“我……”布兰德少有的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凯瑟琳没有反应。
“我先去了海之都。”布兰德像是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连手中斟满四季之酒的杯子也被放下，整个人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如吟游诗人一样诉说了起来。
“我听说从海之都出发，前往深海，可以找到沧龙的踪迹。只要杀了沧龙，就能进阶成剑圣。”已是剑圣的布兰德如是说道。
“出海的时候，一共有七十三个人。”
布兰德眯起了眼睛，思绪回到了湛蓝的大海上。
“其中四十个是捕鱼的渔夫，三十三个是寻找沧龙的冒险者。”
“前面的旅途一帆风顺，我们吃着熏肉喝着酒，很快就到了所谓的深海之渊的地方。”
“船长说，脚下的海有一万米深，是沧龙经常出没的地方。”
“于是，渔夫在那捕鱼，冒险者们在那日复一日的等待。”
布兰德举起酒杯润了润和嗓子，而短暂的停顿让凯瑟琳的耳朵抖动了两下。
“过了……两个月。”
“船舱里塞满了渔获，而我们冒险者早就把熏肉吃完了，只得吃船上的鱼……”
“鱼啊，全是鱼。从早餐到晚餐，仿佛所有的食物都是鱼做的，带着浓浓的，用任何调料都中和不掉的鱼腥味。”
“当时还有人吃鱼吃到呕吐呢。哈哈哈……”
布兰德干笑一声。
“鱼装满了，出海两个多月的船也必须返回港口。于是船长答应我们再等一天，如果再见不到沧龙就得返航。”
布兰德耸了耸肩。
“然后，和所有诗歌里唱的一样，我们在最后一天遇到了暴风雨。”
布兰德裹了裹衣摆，像是在抵御小屋里不存在的疾风骤雨。
“两百米长的船，在港口看很大，遇到了暴风雨却和一根火柴没什么区别。”
“船在波峰和波谷间上下摇摆，大部分来自陆地的冒险者都抱着船舷的栏杆吐得和马桶一样。”
听到这，乔治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紧接着又立刻用手堵住了嘴巴。
显然，在讲到最精彩的时候发出笑声是不合时宜的。
“我还在和光滑的甲板较劲时，一个比船大上数倍的影子从海面之下缓缓浮现。”
“它的背脊，如小山一样伏在船舷边，近到几乎可以伸手碰到。”
“可这时，呕吐之后的冒险者没有力气举起武器，少数没有呕吐的也无法稳稳地站在摇晃的甲板上。”
“原来，沧龙有这么大。”这句话，一半是感叹，一半是自嘲。
布兰德无声的苦笑一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接着说道。
“昏暗的暴风雨中，我只能看到沧龙的脖颈和背脊。”
“但下一刻，沧龙消失在原地。”
“然后……”
林亦和乔治娜皆屏住呼吸，等待接下里的进展。
“沧龙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甲板中间了。”
“船直接被沧龙的背脊托到半空，因为船舱装满了鱼，所以自身的重量直接将船折成了两半。”
凯瑟琳的手悄无声息的捏紧成拳头。
“我最后记得的，是落到了海里。”
“等我再度醒来时，我正趴在一块木板上，静静地漂浮着”
“我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
布兰德手上的酒已经喝完，乔治娜主动挥手送去了一杯。
布兰德点头感谢。
“后来，我被一艘路过的渔船解救了。再后来，回到海之都，掌管关口的长官告诉我，一起出海的七十三个人中就我一个活着回来了。”
凯瑟琳刚松开一些手掌又紧紧蜷缩了起来。
“那是二十年前了吧，我还是刚获得剑士资格的少年。”
半睡半醒的凯瑟琳伏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拿起长剑的第一天，谁不想杀一两只龙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呢？况且只要杀一只龙，哪怕是沧龙这样的半龙也能直接晋升为剑士的最高等级——剑圣。”
说到杀龙，乔治娜不客气的哼了一声以作抗议。不过沧龙这样的半龙生物也和她不是一个等级的魔物。算不算是龙族都另说呢。
乔治娜只是对布兰德老是提起猎龙而感到不快。
“现在想想，我……很后悔……离开你，去傻傻地冒险。”
布兰德低垂下眼睑，恍惚的眼神随着杯中的液体上下晃动。
“即使我现在是大路上最厉害的剑圣……又怎么样呢。”
是剑圣又怎么样呢？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已经成了红衣大主教。按照教会的规定，教皇和主教都是不能结婚的。
乔治娜也是第一次听到布兰德的过去，一种复杂的感情在心中化开。
乔治娜举起酒杯，学着布兰德样子一饮而尽。
凯瑟琳还伏在桌头，不过掖在脖子下的披风隐隐湿了一片。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那年都是十九岁。
少年为了大陆上寥寥数人才有的剑圣称号离开家乡，寻觅剑道的真谛。
少女，用二十年尝透了思念的滋味。
最后，少年成了所有剑士敬仰的银发剑圣，能与之过过招的也不超过五个人。
而可怜的少女，却也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红衣大主教，可以轻易施放九阶禁忌法术。
但是，两人已成了陌路人……
“五年……”凯瑟琳呢喃道。
“什么？”布兰德听到却没听清凯瑟琳在说什么。
他像是溺水的孩子，急切地探出身子询问对方。
但，凯瑟琳只是自顾自的往下说了最后一句。
“你说好要来娶我的……”
轻不可闻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心脏的低语。
然后，凯瑟琳彻底坠入了酒神的怀抱，沉沉的睡去。
(本章完)
一轮过后，小屋里已经醉意一片。
这就是酒神的能力，只消挥洒一些酒之精灵，就能让任何人都融洽的坐在一起，敞开心扉的畅谈。
就和现在的红衣主教和银发剑圣一样。
红色的天鹅绒披风为主人挡去了桌椅上的尘土，让凯瑟琳时刻保持清洁干爽。
棕色的鹿皮夹克依旧厚实可靠，虽然坚硬的能抵挡刀刃的锋利，却也不会妨碍主人的动作。
布兰德举着刚斟满的酒杯，拉开椅子坐了上去，光滑的鹿皮夹克与木椅摩擦发出嘎吱一声。
对面则是喝到高点，已经把脑袋斜斜枕在手臂上的凯瑟琳。
“嗯？……”鹿皮夹克发出的嘎吱声是如此熟悉，她在二十年前就听过。
“凯瑟琳。”布兰德温柔地说。
“嗯？……”
手臂上的人儿似乎很想睁开双眼，但挣扎了几下却也只能用嘴回应了一声。
其他人，包括黑龙王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下一刻，桌边的两人应该会说些劲爆的话。
然而，布兰德红的如鼻头一样的脸，也只是这样温柔的看着面前的人儿，嘴里的话言如酒气在喉咙口酝酿许久，最后讷讷的说道。
“最近还好吗？”
简单到俗套，不是这个年纪该说的情话，但从布兰德嘴里说出却是如陈年酒香，满是悠长的感情。
最近还好吗？呵，还记得我。凯瑟琳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对方生气的模样反而让布兰德略显紧张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至少，对方没有生气到不想理自己，是吗。
凯瑟琳扭了扭脖子，把脑袋往胸口埋了埋，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面孔。
乔治娜眉头一挑，被抛出去的酒杯像是长了翅膀，自己去斟满了酒然后飞回乔治娜手中。
而乔治娜本人则坐在高高的酒桶上，轻轻摇晃着大长腿，一副听故事的乖巧模样。当然是相比平常，现在的她已是安静很多。
林亦也选了一个酒桶靠着，静听风之都两位大人物的对话。
至于安娜……不知何时瘫坐到了酒桶边，背靠酒桶酣睡了过去，全然没有发觉一场大戏将要上演。
“我……”布兰德少有的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凯瑟琳没有反应。
“我先去了海之都。”布兰德像是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连手中斟满四季之酒的杯子也被放下，整个人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如吟游诗人一样诉说了起来。
“我听说从海之都出发，前往深海，可以找到沧龙的踪迹。只要杀了沧龙，就能进阶成剑圣。”已是剑圣的布兰德如是说道。
“出海的时候，一共有七十三个人。”
布兰德眯起了眼睛，思绪回到了湛蓝的大海上。
“其中四十个是捕鱼的渔夫，三十三个是寻找沧龙的冒险者。”
“前面的旅途一帆风顺，我们吃着熏肉喝着酒，很快就到了所谓的深海之渊的地方。”
“船长说，脚下的海有一万米深，是沧龙经常出没的地方。”
“于是，渔夫在那捕鱼，冒险者们在那日复一日的等待。”
布兰德举起酒杯润了润和嗓子，而短暂的停顿让凯瑟琳的耳朵抖动了两下。
“过了……两个月。”
“船舱里塞满了渔获，而我们冒险者早就把熏肉吃完了，只得吃船上的鱼……”
“鱼啊，全是鱼。从早餐到晚餐，仿佛所有的食物都是鱼做的，带着浓浓的，用任何调料都中和不掉的鱼腥味。”
“当时还有人吃鱼吃到呕吐呢。哈哈哈……”
布兰德干笑一声。
“鱼装满了，出海两个多月的船也必须返回港口。于是船长答应我们再等一天，如果再见不到沧龙就得返航。”
布兰德耸了耸肩。
“然后，和所有诗歌里唱的一样，我们在最后一天遇到了暴风雨。”
布兰德裹了裹衣摆，像是在抵御小屋里不存在的疾风骤雨。
“两百米长的船，在港口看很大，遇到了暴风雨却和一根火柴没什么区别。”
“船在波峰和波谷间上下摇摆，大部分来自陆地的冒险者都抱着船舷的栏杆吐得和马桶一样。”
听到这，乔治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紧接着又立刻用手堵住了嘴巴。
显然，在讲到最精彩的时候发出笑声是不合时宜的。
“我还在和光滑的甲板较劲时，一个比船大上数倍的影子从海面之下缓缓浮现。”
“它的背脊，如小山一样伏在船舷边，近到几乎可以伸手碰到。”
“可这时，呕吐之后的冒险者没有力气举起武器，少数没有呕吐的也无法稳稳地站在摇晃的甲板上。”
“原来，沧龙有这么大。”这句话，一半是感叹，一半是自嘲。
布兰德无声的苦笑一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接着说道。
“昏暗的暴风雨中，我只能看到沧龙的脖颈和背脊。”
“但下一刻，沧龙消失在原地。”
“然后……”
林亦和乔治娜皆屏住呼吸，等待接下里的进展。
“沧龙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甲板中间了。”
“船直接被沧龙的背脊托到半空，因为船舱装满了鱼，所以自身的重量直接将船折成了两半。”
凯瑟琳的手悄无声息的捏紧成拳头。
“我最后记得的，是落到了海里。”
“等我再度醒来时，我正趴在一块木板上，静静地漂浮着”
“我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
布兰德手上的酒已经喝完，乔治娜主动挥手送去了一杯。
布兰德点头感谢。
“后来，我被一艘路过的渔船解救了。再后来，回到海之都，掌管关口的长官告诉我，一起出海的七十三个人中就我一个活着回来了。”
凯瑟琳刚松开一些手掌又紧紧蜷缩了起来。
“那是二十年前了吧，我还是刚获得剑士资格的少年。”
半睡半醒的凯瑟琳伏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拿起长剑的第一天，谁不想杀一两只龙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呢？况且只要杀一只龙，哪怕是沧龙这样的半龙也能直接晋升为剑士的最高等级——剑圣。”
说到杀龙，乔治娜不客气的哼了一声以作抗议。不过沧龙这样的半龙生物也和她不是一个等级的魔物。算不算是龙族都另说呢。
乔治娜只是对布兰德老是提起猎龙而感到不快。
“现在想想，我……很后悔……离开你，去傻傻地冒险。”
布兰德低垂下眼睑，恍惚的眼神随着杯中的液体上下晃动。
“即使我现在是大路上最厉害的剑圣……又怎么样呢。”
是剑圣又怎么样呢？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已经成了红衣大主教。按照教会的规定，教皇和主教都是不能结婚的。
乔治娜也是第一次听到布兰德的过去，一种复杂的感情在心中化开。
乔治娜举起酒杯，学着布兰德样子一饮而尽。
凯瑟琳还伏在桌头，不过掖在脖子下的披风隐隐湿了一片。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那年都是十九岁。
少年为了大陆上寥寥数人才有的剑圣称号离开家乡，寻觅剑道的真谛。
少女，用二十年尝透了思念的滋味。
最后，少年成了所有剑士敬仰的银发剑圣，能与之过过招的也不超过五个人。
而可怜的少女，却也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红衣大主教，可以轻易施放九阶禁忌法术。
但是，两人已成了陌路人……
“五年……”凯瑟琳呢喃道。
“什么？”布兰德听到却没听清凯瑟琳在说什么。
他像是溺水的孩子，急切地探出身子询问对方。
但，凯瑟琳只是自顾自的往下说了最后一句。
“你说好要来娶我的……”
轻不可闻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心脏的低语。
然后，凯瑟琳彻底坠入了酒神的怀抱，沉沉的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