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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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沈括

    苏轼一乐呵,曹时只能跟着傻笑,此时此刻才觉得,这坑自己趟得有点儿大,如果自己不能违者学院多放一点血,保管苏家上下都饶不了他——因为他成了捐赠办学的风向标,是一杆旗帜。好在这些年因为苏家的加入,让他们曹家赚了不少钱财。不说别的,就是一东坡冠名的卤肉每天都是卖断货。向来吃食做好了,是最容易赚钱的生意,头期的本钱也就那么一点,现在猪都是自己在养,虽说加进了几个股东,但大头还是在曹家和苏家。

    这么一想,似乎放点血也是应该的,好像比捐献救灾的意义更大。

    他们这边刚聊得一个结果,王朝云与欧阳莼便过来喊吃饭了。

    王朝云与欧阳莼都知道,自己家里吃饭的人嘴都叼,尤其是换了地界,这里的好厨子做出来的菜不一定合自家人的胃口,她们自己也是一样,所以,即便这是曹家买的园林结构的院子,她们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就往厨房里钻,看情形是需要自己动手,还是只要盯着就行。

    不过,进厨房一看,似乎她们的心思是白费了,曹家买的家仆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似乎不需要她们从旁指点什么,只需曹时按着大家的习惯一吩咐,她们自然就照着来。

    一群人各自坐定,主人们一伙,家仆们一伙,都是满满的两大圆桌,临到动筷子时,门房处的老头儿领来一个特别的客人——沈括!

    苏重不认识沈括,看着一老头儿领着另一老头儿,说是来找苏相的,问他名号,他也不说,可你似乎不带他进来见到苏相,他就不离去。都是老了的人,门房的老头儿便起了怜惜之心,这心儿一软,就把这老头儿带了进来,看看苏相怎么说。

    “谁啊?”

    苏重私下里问自家二哥。苏迨翻了一个白眼,还没等他回答苏重,苏轼已经站了起来,打了几个苏轼式的专属哈哈:“原来是存中兄啊!来得刚刚好,我们正准备喝酒畅饮了,多了存中兄,这酒喝起来不就更有味道了!”说着已经把自己坐的椅子让出来,曹时忙不迭地又弄来一把椅子,大家跟着挪了挪自己的椅子。

    沈括也不推却,脸上亦无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过,苏重还处于迷惑之中,他知道沈括,可不知道什么存中。再次询问二哥,苏迨便告知他是沈括,别的话也没有多说一句。

    沈括?这不修边幅的老头儿就是沈括?他也好意思特意来找老爹?有意思!我们老爹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苏重这么想着,小眼睛眨了几下,觉得既然自家老爹不介意,自己更不用在意那些存年往事,倘若-----嘿嘿!先吃饭,吃饭了伺机找这老头儿聊一聊。

    “喝酒喝酒!”苏轼兴致很好的不断招呼身旁的老友,让晚辈的儿郎们自个儿惬意!于是,桌子上时刻响着杯盏碰撞的声响:“喝酒嘛,要的就是这个气氛,一个人闷着头喝有什么意思?”

    一顿酒喝完,沈括已是满脸泛红,汗渍滚滚,其实苏轼自己也一样,但他却因此很是担心的问候起沈括来:“存中兄感觉可还好?”沈括眯缝着眼睛,很是享受的回了一句:“好好!和子膽喝酒就是痛快!”然后,便一头倒在了椅背上,片刻后,便呼呼大睡起来。

    苏轼看了看身旁的两位老友,“这----这人真有意思!”参寥不愧为得道高僧,顺着接了一句:“想必这位兄台来之前是经过几番思考的!”苏轼了然一笑,吩咐曹时给他找一个舒适的地方睡上一觉,自己则和两位老友继续畅谈喝酒,其间彼此诗性大发,举着酒杯便吟咏起来。

    ------

    第二天,苏轼领着常盖与苏阿拉忙着疏浚西湖的事情,这之前,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规划,首先准备撤废湖中私围的葑田,在湖心亭一带全湖景深之处,建立石塔三座,禁止在石塔范围内养殖菱藕,以防湖底的淤淀;再就是把疏浚出来的大量淤泥,在湖中建筑一条沟通西湖南北岸的长堤,堤上修建六座石桥以流通湖水,全堤遍植芙蓉、杨柳和各种花草,什么花好看、什么花顺眼就种什么;在运河与西湖沟通之处建筑闸堰,使纵贯城市中心的盐桥运河专受湖水,与江潮隔绝,而使城市东郊的茆山运河专受江潮,两河互不干扰,做到潮不入市。与此同时,还得征用士兵及民工对运河进行大规模的疏浚。他的最终目的便是:六井通,西湖畅,清水遍全城。

    他临走的时候,苏重说了一句:“杨柳依依,最是富有柔情!”这也是苏重顺嘴一说,却使得苏轼大呼此子有文学天才,回京之后也得在这方面多加培养。兴奋之下,还一把将苏重过头顶,做起了飞翔的姿势。

    苏重很后悔!自己才情是有一些,那也是靠文化的积淀,白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倒是没什么障碍,可,说到作古诗词,那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苏轼把他放下来后,如风一样的走了,那走路的势态,似乎踩着风火轮。常盖还想着驾驶马车,被苏轼拦住了:“这么走着去正好,就当作晨练了。”

    跟着出门的便是苏迨、巢谷,他们今天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蔡京,把建学院的荒地买下来,具体选哪儿,晚饭后几人也聊过,有人说钱塘江边,有人说运河边上------说来说去,就是希望在水边,似乎还可以顺便建一个码头——方便!但具体会弄到哪块荒地,还是得等蔡京那边点头。

    第三批出动的便是参寥,他今天会领着高俅与乐勉去监督工匠布局医坊。像这种古时的医坊,不比现代,需要手术室、治疗室等等之类的才能全乎,即便是改造,也相对麻烦许多。古时的医坊即便再大,也只是放置中药的柜子弄得全乎一些,再准备什么制药房、煎药房、晒药的场子等。苏轼的初步估计是半个月。

    第四批人是王朝云与欧阳莼,以及后来的曹时,准备去撺掇受灾的乡村种菜,为此,还构筑了一幅大的生意蓝图,由苏重添油加醋地帮他们完成——准备建大型的生活超市!还有几个没事的如苏让、苏谦、李武等也跟着去了,说是人多,也好在一边照应。

    最后只剩下苏重,还有睡得正香的沈括。伟大的科学家似乎好几天没在家睡觉一样,跑到这边来补眠了。苏重听说他现在是自由身,也没什么事儿,正在自己的家乡安度晚年-----苏重趴在他的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着老头儿睡觉的状态:鼻翼微微煽动,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鱼吸水一样,鼾声有点儿大,不过,相对于自家老爹来说,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大概是对如今的处境心有不甘吧?还是别的什么?对于苏重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希望晚年的他,寻求到自己真正的价值。一个原本就不应该在宦海里沉浮的科学家------只是,这是古代,如果没有功名,他身上有再多的本事想必也是寂寂无闻的。古人最喜欢追求传世,让自己的存在让后人记得——其实他已经做到了!不是因为做官,当然,此时的他是不是有这样的自我认定与觉悟?

    日上三竿的时候,沈括终于醒了,六月的太阳光透过窗格子,打在他因睡得香甜而显得满足的脸上,泛化着灿烂潋滟的光晕。

    “睡好啦?”

    沈括睁着一双似睁非睁的眼睛看着苏重,松垂的眼袋颤动几下,迷惑的道:“你是?”

    “我?隆重地介绍一下,我是苏重,苏轼最小的儿子——四郎!”

    “哦!”沈括朝屋子的左右看了一下,再看向门边,“你爹爹------”

    “我爹爹已经出去了,其余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我是没有什么具体事情的,所以特意交代让我好好陪着你。”苏重说得煞有介事。其实,苏轼晚上自己也喝多了,呼呼啦啦的睡了一觉之后,早把这老头儿忘了。

    沈括脸上拂过一抹羞惭,转瞬即逝:“四郎吧---老夫饿了,有吃的吗?”

    苏重微微笑了笑:“起来后洗嗽完,就有了---不过,你最好去洗一个澡,现在杭州城里这方面要求的紧,你一出去,如果被人闻到你身上有腌臜的气味、或是汗馊的气味,准把你带了去,先来一个典型教育,然后不由分说地让人把你从上到下的狠狠刮一遍。”沈括听了,下意思地缩着鼻子贴着自己闻了闻,像一个小孩一般天真的笑了笑:“那老夫先去洗澡!”

    “四郎给你带路!”

    沈括洗完澡、吃过早饭,感觉神清气爽,伸展了一下四肢,看着苏重询问:“你爹爹何时回来?”

    “四郎不知,但四郎猜想沈伯父是不是不想这么寂静无闻地待在家里,还想有一番作为?”沈括下意思的想了想,慨然长叹一声:“不甘心又如何?”

    “其实,沈伯父不应该走仕途这条路,可,不走仕途这条路,沈伯父又觉得自己的才华不能为人所知。”苏重说着靠近了一些,诡秘一笑,“沈伯父当初之所以告发我爹爹,是不是嫉妒他的名气太过响亮?”

    “这----”沈括惊愕的看着苏重,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沈伯父是不是觉得四郎这话询问得太过直白?四郎就喜欢这么说话----看到没有,只有让自己面相阳光,才能沐浴到太阳的直射光照。我们的心也一样,时不时的把自己阴暗的角落拿在大太阳底下晒一晒,才会生活的敞亮舒适。其实,侄儿很佩服沈伯父的才华,根本用不着与我爹爹比较,你们对大宋的贡献殊途同归。”

    沈括眯缝着眼睛看苏重,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这当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吗?这时的苏重,一脸淡然的微笑,回望着他。他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与寻常的孩子不一样,只有这样,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才能让他信服,从而接受慨然他的安排。

    “苏子膽比我有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