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若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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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三生三世情为谁(七)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他怕是在暗自后悔吧……

这样想着,她却松了口气,却不想齐谦之释然的一笑,“不管你姓什么,我都会娶你。”

她在心里苦笑,原来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她眨了眨眼,眼角已闪现泪光,“你若是嫌弃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如放我嫁给他人,以免日后你我生出间隙,倒叫我仍旧落个所托非人。”

齐谦之手足无措,拿出手帕替她拭泪,“你是恼我方才听闻你的姓氏未有反应?我怎会嫌弃你,只是担心你家兄不会应下这门亲事,一时悲喜交加,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眼全是情真意切,半点不掺假,却让她心中苦痛更甚,有那么一瞬间她只想逃开,将这骗局全盘托出,可还是,犹豫了……

“纵然家兄肯成全我们,怕是你父亲也容不得我。”

齐谦之安慰道,“父亲那里,你全然不用担心,即便是他不同意,我也要娶你过门儿,他若不想齐家无后,自然是肯接纳你的。”

她抬头看着他温润的容颜,“谦之,你怎么——”

你怎么……这么傻啊。

次日,齐家抬着聘礼向梅家提亲。

街头巷尾对这婚事议论纷纷,谁不知道齐梅两家向来都是死对头,那是打死不相往来,怎么就突然肯联姻了?难不成梅家不想要那块御用牌匾了,齐家的那位小姐可是不日就要进宫伺候皇上,这样一来,梅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样想来,众人直叹着,姜还是老的辣,齐老爷子使的手段到底是技高一筹,也不知给他那菩萨一样的儿子出了什么主意,把那梅家小姐的人和心都哄到了手。

婚礼定到下月初八,结亲的两家大户倒是沉默的很,可越是这样越惹人探究,谁也不知道这表面上的平静是不是暗藏着风起云涌。

“若不是齐谦之确是那老匹夫所生,我倒真要怀疑这齐公子是不是从哪里抱来李代桃僵的。”他摇着折扇,左手把一颗圆润的红葡萄放进茶杯,随意的饮了一小口,心情甚好的赞道,“好茶,真是好茶。”

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转身拍着她的手安慰,“放心,我怎么会委屈自家妹妹?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成婚那天事情就会有个了结。”

“若你只是为了夺他的家产,找别的女子也可以替代,以你的手段,什么样的女子你都能收的服服帖帖,何必非要将我嫁出去?”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许是对你放心些吧,旁人我总是信不过的。”

“是么,我倒宁愿我是那些你信不过的女子。”她冷眼看着他,“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你永远也给不起。”

呵,说什么两小无猜,说什么青梅竹马,对于无情的人有什么用?不过是让他的伤害更加彻底罢了。

他不悦的看着她,“你想要什么?如意郎君还是珠宝财富?女子的心愿也不过是这两样,日后我替你达成便好。”

“有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心里装着什么,不是男子可以承受得了的。”她起身离去不理会他变幻莫测的表情,“即使你不懂,也不该伤害,而你,永远也不可能懂。”

红烛高帐,玉衾软枕,满室的喜气,却只让心灼痛难当。

她看着桌上的红烛留着一滴滴蜡油,身子冷的厉害,心却像是被这蜡油一滴滴的炙烤,这痛就是刚刚被灼伤的一瞬间,带着烛火的温度生生烙印下来,疼的撕心裂肺,在慢慢冷却的蜡油里煎熬,随即又是一滴火热的蜡油落下,焦灼在同一个地方,让人刚刚疼过的地方

禁不住一阵**,反复如此,不得解脱。

“娘子——等了许久吧。”

盖头被小心翼翼的揭起,像是对待一件珍藏着的宝贝,她抬头看着面前面目微醉的男子,泪水滚落了下来。

不是他,从来都不曾是他。

齐谦之接过她的眼泪,朦胧的眼里有些不解,“娘子为何要哭?”

她别过头,“只是太高兴了。”

他揽她在怀,“谦之日后会加倍对娘子好,哪怕是高兴,我也断不会让娘子落泪。”

她挣脱他的怀抱,笑的勉强,“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说完便起身拿起盘子里的金杯递于他。

齐谦之满脸幸福的接过金杯,正欲与她交杯,却见她的素手覆上杯口,神色复杂看向他,“谦之,我若做错了事,不要怪我可好?”

齐谦之带着醉意点头,“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酒饮毕,金杯落地,碰出几声脆响。

她看着面前穿着红衣喜服的俊秀男子摇摇欲坠的身子,终于面色愧疚的伸手将他扶住,顺势让他倒在**,盖上薄被,打量他半响,伸手从腰间解下他送给她的家传玉佩放入他怀中。终归是,她担不起这样的情深。

她起身向外走,红烛照着她单薄的身影,她看见铜镜内自己一身鲜红的嫁衣,想也没想的便伸手解下,从屏风上取下披风将自己牢牢裹住,开门,月光洒下,森冷的将她的身姿拉入黑暗无边的夜色。

天刚亮,齐家长子暴毙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扬州城,还没等齐家从惊怒中缓过神,皇宫的圣旨便快马传了过来,说是齐家小姐入宫验身之时已非完璧,齐家小姐羞愧难当已当场自刎于宫中。圣上仁德,虽是欺君之罪,但只追究相关家眷,不会牵涉到外姓宗亲。

一夕之间,齐家老爷及夫人姬妾等人被抓入狱,听侯问斩。不过一个上午,齐家已是人去楼空,萧条不堪。

梅府,满院花开,春风醉人。

面容妖娆的公子把玩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西域醉沉香,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倒也对得起我花的重金。”

“齐家小姐并非完璧,你早有安排,何必做到这种地步,逼她枉死?”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已觉心力交瘁,第二日又听闻齐家小姐的事,顾不得梳洗便来找他,“我已帮你达成目的,即便是齐家小姐得宠圣恩,又有什么用?齐谦之已死,齐家后继无人,齐家产业迟早是你囊中之物,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抬头盯着她,“你姓梅,齐家的人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见她面色苍白,他忽的一笑,手搭上她的肩,“忘了齐谦之,我们才是至亲。”

……

船舫里飘着姑娘唱的小曲儿,江风将船舷四周挂的帷幔吹得美轮美奂。

“近日看你精神不大好,所以带你出来散散心,你看桌上都是你喜欢吃的。”他嘴角勾着笑,像是盛开的罂粟。

她机械的伸出筷子,却是食不知味。

“没胃口?”他挑眉,“不如喝些酒润润嗓子。”

伸手拍了一下,“上酒。”便见一个小厮低着头端着酒壶走上来。

小厮殷勤的将酒杯放在桌上,将酒倒满,又恭敬的退下。

唱曲儿的姑娘已换得一首曲子,唱的是孔雀东南飞的桥段。铮铮的琵琶音配上姑娘低沉的嗓音到有几分凄婉的味道。

他悠闲的将杯中酒饮尽,顺便又喝了一口茶,“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呵呵,常言说的好,嫁

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来这世间是没有一个能免俗的,你说是也不是?”

她端酒入喉,辛辣的味道没有一丝暖意依旧寒到骨子里,“若是相爱,自是不能免俗,倘若不爱,又哪里来的那些纠葛。”

“哦?那你背着我放走了齐谦之,对他是爱还是不爱?”酒杯被他砸落地面,清脆的碎成片,他眼里闪着危险的光,“齐公子,还不现身么?”

只见从暗处走来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正是那上酒的小厮,他撕下面具,死死的瞪着他,满脸恨意,“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这笔债我要讨回来!”

他好看凤眼上挑,“你以为你还走得了么?”

“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能离开!你下毒害我,我便全数奉还给你,你的那杯酒里,有我事先下的毒,今日你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倒下的人却是她。

“娘子!”一声惊呼自齐谦之嘴里传来,他奔到她面前搂住她渐渐冰凉的身子,所有恨意都化作了悲伤,“我虽恨你,可我,从来没想过害你,你这是……”

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涣散,却还是对齐谦之笑着,“是我欠了你,该是我来偿还的。”

他怒意横生,挥袖扫翻一桌食菜,指着她道,“你果然还是向着他的,那酒水我早让人换过,怎还会有毒?想必我今日出行为的就是将他引上船来,你也告诉了他吧,明知有毒,你还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为的可是让我也中毒?可惜那酒被我吐到了茶盏里,没有遂你的愿。”

“呵,你们女人,当真是不可信!”

毒入肺腑,一点点吞噬着她的意识,原来今日,不光是为了将齐谦之引出来,还为的是试探她。她气若游丝道,“那酒中没有毒,有毒的是杯子,正是我喝的那支杯。”

齐谦之抖着声音问,“你早就将杯子换了过来?”

她毫无力气的点点头,“我知你断不会害我,只是他是我重要的人,对也好,错也罢,就此了却了吧,反正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齐谦之的泪滴落到她脸上,她喃喃道,“这泪若是他流的该多好?多好……”

这一世,情到深处人孤独。

一碗孟婆汤,了却身前身后事。

奈何桥上,孤魂游荡,辟芷看着接过孟婆汤的瑶华,出声阻止,“三生三世你还堪不破情关?不过是两万年的修为罢了,你虽被打回原形,只要在九重天修炼,还是有机缘幻化的,何苦再去为人?”

瑶华摇头,“成仙成人与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仙人的日子太长,望不到头,倒不如凡人来去的干净。该忘的自会忘记,不该忘的也不必记得。”

仰头喝尽,记忆已经开始涣散,远处似乎有一团白光正迅速向她靠近,瑶华仔细辨认,是谁?似乎想不起来了啊。

“师兄,你来晚了。”

奈何桥上那一袭白衣的妙人肆意风流,清隽俊美,他广袖轻扬,无风自动,向着那面露呆傻的女子走去,步如莲花,行似清风。他凝视着瑶华,灿若星河的黑眸深深的锁着她的面容,忽而温柔的一笑,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无妨,你就是上了奈何桥,我也认得出你。”

看着瑶华面无表情的脸,男子突然把她拉向怀中,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只是此时他怀中的只是一抹孤魂,怎么感受得到他唇中的热烈,哀伤,以及痛到无奈的悲凉。

末了,他释然一笑,如月光洒落山河,手指点着瑶华的鼻尖带着温情,“来世,等着我来寻你。”

六界之大,有你的地方,才是我恒久的痴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