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游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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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秋色荒荒何处去

    虽然对逍游大发了一顿脾气,但风俜心里明白这件事与他逍游无关,她只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愤,借机发泄罢了。

    一直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连好不容易等来的云乐行踪也是人为安排的,她是又气又急,一下子不知去路,只好趁着月落日未升,离开了洛泽,离开了这个给人以虚假希望,以致命一击的人族都城。

    天下之大,风俜觉得自己恍如远行客,被席卷前进,只能无根漂泊。但自己可以随遇而安,扶疆和云喜却不能,她想起自己曾许给云喜的承诺,想起那个明朗如朝阳的小狐狸还被关在鹤洲,便垂头丧气。

    眼下毫无头绪,她本打算去接扶疆,但一想到见面难免会徒生愁绪,定会影响他养病。便改变主意,前往女床山,有些事情一直想询问女鸾,但这一路走来也讨不到清净。

    五岁太子被妖族杀害,于是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按捺不住了,各种议论沸沸扬扬。

    “妖族这是要把人族赶尽杀绝啊!”

    “违背轮回之道的妖孽,终于憋不住露出了马脚。”

    “这次杀的是太子,下次指不定是谁呢,他们存心要这天下大乱!”

    “妖孽作乱,人间就要变成地狱了啊。”

    天子更是怒不可遏,那是他最爱的儿子啊,他恨不得亲自仗剑上阵诛尽妖邪。

    但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与妖族作战,人族绝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他下令,妖族不准再踏入人族生活之地一步,只能居住在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并且还请鹤洲灵士帮忙肃清城镇的妖族,对于不听令者,格杀勿论。

    这情景让风俜想到归镇刚出事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喧嚣,只是杀气远没有如今这般强烈。

    时隔多日再上女床山,一眼望去,满山枯枝败叶,山路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昔日香火鼎盛的仙山如今杳无人烟,满目凄凉之景。

    俗话说人走茶凉,女床山现在是人散盏碎,毫无往日光景。

    风俜因扶疆之事,知这人情世味薄似纱,除了惋惜和心凉,倒也没过多觉得有何大惊小怪。

    直到来至鲲宅门前,她看到几乎没过门槛的梧桐叶,以及门口横着的槁木,觉得难以置信。

    女鸾一向贤惠端庄,持家有方,可如今站在大门前,看着眼前熟悉的宅子,宛如无人居住废弃多时的空宅,风俜一脸惊愕,心里若有所失,莫非鲲宅也出事了?

    她运气挪开门口的遮挡物,提着裙裾走上前敲了几下门,却无人应答和开门。又推了一下,里面没锁,似乎也无看门小厮。

    走进庭院,两旁的荷缸水质浑浊,还发出阵阵浓烈的怪味,应该是许久没有换水。而之前被精心打理菜田,如今杂草丛生,呈现荒芜废弃之象。

    风俜看着里外一般荒废的鲲宅,怅然之感油然而生。

    “鸾儿!师父!你们在不在?”她边喊边往里走。

    “是风俜么?咳咳咳……”一路喊过去,终于到女鸾的闺房时,传来了几声极其虚弱的询问声。

    “鸾儿!”风俜一听这病恹恹的咳嗽声,三步做两步跑进了房间。

    推开房门看到歪在床边,面如枯槁的女鸾,她半晌没说出话,只觉如鲠在喉。

    “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就在门口干站着,看上去瘦了许多,快过来让我瞧瞧。”女鸾微笑着朝她招招手。

    风俜慢慢地挪到床边,握着女鸾的手坐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女鸾,如今仿佛变了个人。

    双手干枯,不盈一握,面色泛黄,整个人骨瘦如柴。

    “这才分别多久,怎么就病成这样了?”风俜眼里满是怜惜,望着女鸾干涸的眼泉问道。

    “病来如山倒,岂是我能控制的。”女鸾拍了拍风俜的手,示意她切莫担忧。

    她虽然病了,可眼里眉间仍全是笑意,世间恐没有比她更温柔的女子了。

    “究竟是何病症?可找大夫瞧过?”风俜抬起手帮她理了理略凌乱的乌鬓。

    “瞧过了,只说是忧思过度,心病无药可解。”

    “为何事忧思过度?”

    “最近发生的事还不够多么?我看着那么多人枉死,又看着无辜同族因此受到牵连无处安身,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着实难过。我守着这座说是能给人以平安喜乐,天天祈祷却未见它显灵的鸾庙,又有何用?咳咳咳……”

    女鸾说到情急之处,一下子缓不过气,咳嗽了好一阵,风俜赶紧帮她轻轻拍了拍,待她缓过来,又扶她慢慢躺下。

    “这件事明显是早有预谋,不是你我之力就能解决的,你如此忧思难解,致使自己成日里五劳七伤的,岂不是叫我们白白担心!”风俜埋怨着转过身,赌气说道。其实更多的心疼,。

    “好了,你就别生我的生气了,我保证修养几日就没事了。”女鸾侧过头看着风俜的背影,轻言细语地说道。

    “我如何能生你的气,只是看到你这般模样,心疼罢了。”风俜转过身,颔首看着女鸾,哪还有半分平日里风姿绰约神采奕奕的样子。

    “无碍的,你下次来我定会出去接你。”

    “那我明日就再来。”

    “呵呵,怎么越大反而越像个孩子。”女鸾笑道。

    “你再不好,我可就真生气了。纵使世间天翻地覆,我们也还要继续走下去,为了心之所至。”风俜温和地说道。

    “我明白。对了,扶疆可找到了?云喜可还好?怎么没同你一起来?”女鸾关切地问道。

    “除了你,一切都好。扶疆找到了,云喜正陪着他呢,他俩久别重逢,才没功夫搭理咱俩。”为了不让女鸾再过度操心,风俜笑了笑,没有说出实情。

    “那便好,对了,那相思鸟的帕子我绣好了,你替我带给云喜吧。”女鸾指了指窗前的桌子,上面整齐地叠着一块帕子。

    “你精心绣好的帕子,给她做什么,再说,往年你都是绣着烧给故人的。”风俜双手托着展开的帕子,上面绣的两只相思鸟交颈而卧,栩栩如生。

    “我乏了,六百年了,是该放下了。”女鸾眼神黯淡,有气无力地说。

    “倘若真能放下,倒是好事。我就怕你……”风俜欲言又止。

    “你就相信我吧,我好歹比你虚长几年。”

    “如此甚好,我认识一个朋友在寄城卖酒,下次我过去问问她有无解忧酒,若有,我就给你带一坛。”风俜眉开眼笑地说道。

    “你去过寄城?”

    “是啊,怎么了?”

    “没事,听说那里是妖族圣地,一直不得空去看看罢了。”女鸾将遗憾付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