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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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会谈

    “将军一路跟随至此,不知是有何意?”燕使走出车驾,倒也还算镇静,只见来人不着黑衣不蒙面目,披挂整齐,看盔甲制式均是淮南禁卫,领头之人他早有耳闻,且在淮南朝堂上有过一面之缘。

    “燕使不要误会,我之所以一路随行,一是担心燕使安全,二是特来向燕使赔罪。”领头之人正是此刻在淮南风头最盛的将军宋毅。

    宋毅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的淮南,一心想要巴结楚国的不在少数,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谄媚楚国的荒唐之举,所以燕使一行人前脚刚出淮南王城,宋毅后脚便带了一队人马也悄然出了王城,一路跟随保护,燕使若是死在淮南境内,与燕北可就真的要反目成仇了。

    “在下与将军只一面之缘,何来赔罪之说。”当看到宋毅一行人未遮掩身份,燕使心中对于宋毅的话便已经信了七分,淮南还不会托大到光明正大杀害他国使者。

    “在下替淮南向燕使赔罪,如今淮南受制于人,身难由己,王殿之上如有冒犯,还望燕使见谅。”宋毅翻身下马,冲着燕使躬身一拜,言辞恳切。

    燕使默然,的确,谁人不知淮南公王殿之上的所为实乃情非得已,如今的淮南万事都要以楚国马首是瞻,燕使心中其实对淮南公的所为谈不上怨恨,毕竟没有痛下杀手已是万幸。

    但在回国之后,燕使仍旧要劝燕北王熄了拉拢淮南的心思,因为经他在淮南走过一遭,所见的不过是他人膝下之奴,如此之国,不值与之结交,若是与谋,不仅难以成事,恐怕还要反受其咎。

    不过宋毅的出现却是让燕使大感意外。

    宋毅见燕使并为应答,没有丝毫的犹豫,竟直接单膝跪地,从着燕使拱手相拜,这已经是超出平辈而交的大礼,更何况宋毅乃是一国上将军,除了元帅君王之外,更是无人再当得起其跪立一拜。

    看到宋毅突然跪立在自己面前,燕使也是大吃一惊,连忙快走几步,就要将宋毅扶起,“将军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可真的是要折煞我了。”

    可宋毅执意不起,燕使一介文臣,有如何能够扶的起来。

    “如今淮南拒绝燕北的好意,实属迫不得已,若是他日能逢契机,还望燕使能不计前嫌,促使两国相盟。”这才是宋毅的真正意图,如今肯助淮南,又能助淮南的国家不多了,燕北这层关系,淮南是断然不能断掉。

    燕使一时左右为难,虽然宋毅能一路随行至此,让他大感意外,可却也不至因为一人而对淮南有如何巨大的改观,毕竟忠臣良将虽好,可也得能被朝堂容得下才行,但宋毅此刻完全一副他不答应便不起身的模样,又让他无可奈何。

    “将军忠国之心,我心中感佩,有将军在,淮南未必不可再兴,今日我便答应将军,只要淮南仍重用将军一日,我必竭力促使燕北与淮南盟。”若是真有一日,宋毅这般的臣子都被排挤出淮南朝堂,那淮南便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君子一诺,便有千金之重,得此一诺,宋毅不疑有他,站起身来,正式与燕使话别,目送燕使乘舟横渡赤水而去。

    宋毅送走了燕使,楚军也自边境抵达了淮南王城,楚军此行的目的意不在淮南,而是燕北,从淮南借道,屯军赤水河畔,直逼燕北国境,当然并非要真的开战,而是威逼。

    当然此行楚军也有将淮南一同拉下水的意思,希望淮南可以一同出兵,算是淮南的投名状,淮南公虽然在朝堂上已经有辱骂燕使的举动,明摆着就是在讨好楚国,疏离燕北,可真要让他陈兵边境,这样的形同宣战的愚蠢举动他还是不会做的。

    淮南王只能推脱,“淮南国弱民穷,常有刁民聚众山林,为害一地,发兵追剿却也是杀之不尽,唯有常年驻兵镇压,如今的淮南兵力已是捉襟见肘,若再强行征调恐怕国将不存,望楚王体恤。”

    这一番说辞虽有六分假,可却也有四分真,估计还带着些怨气,毕竟是楚国生生把淮南的军队给打残的,如今还来和淮南要人,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楚国随军的将领也并未勉强,若是淮南真拿出人来,或许他还要分出精力去看管这些人,对于淮南他可不放心,“淮南兵力紧凑,楚军到可分派出一些人手,淮南公若有需要可要直说,楚军一定相助,平定流寇。”

    这话淮南公怎么敢接,只能干笑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暗骂自己刚刚不该找那番说辞,若是真有楚军留在淮南境内,那他的脖子就真伸到别人刀底下去了。

    “我们此行路途甚远,随军辎重都是有些不足,况且与燕北更有赤水隔断,舟船一时都无法运来,淮南公,你看?”两人东拉西扯了一番,才终于又绕到了正题。

    听到这话,淮南公终于松了口气,才想明白刚刚那番言语不过是对方的戏弄之词,楚军不就是要粮要船嘛,早说明不就好了,白白让他这一番担惊受怕。

    钱,淮南还是不缺的。

    很快,淮南公便按照楚军的要求,将一切粮草辎重都准备妥当,并且征调数百船只停靠在赤水河岸,仍楚军随意调用。

    淮南公展示出了自己的诚意,楚军也不再停留,继续北上,直行至赤水河畔才停下,就屯兵于此地,遥遥指向燕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横渡赤水,攻向燕北国境。

    楚军抵达的同时,晋军也踏出国门,向着燕北方向而去,不过晋军并没有选择直接横穿中山国,反而舍近求远,绕了一个大圈,始终都没有靠近中山国境六十里。

    中山国夹在燕北与晋国之间,互为两国的屏障,既是两国的缓冲地带,同时也是雷区,只要互不妄动中山,便说明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晋军楚军纷纷屯聚于燕北国境之外,作为发起人的晋国公又向燕北递上国书一封,言辞激烈更胜此前,再加上有两国大军压阵,底气更是十足,话都已经挑明,若仍强留天子于国内,他们便要出兵勤王,以清君侧。

    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的列国,一点都不担心事态激化,反而要在猛火之上再浇烈油,纷纷声援晋楚,口号喊得异常响亮,造出了晋楚发兵便是天下齐助的声势。

    而燕北王接下来的举动更是遂了心列国的心意,面对晋国送上的国书,仍旧是不为所动,反倒将晋楚两国说成是乱臣贼子,天子居燕,乃是奉继皇帝诏,剑指燕北,便是冒犯天子尊驾,其罪当诛。

    所以燕北也理直气壮,派出重兵陈列于东南两境,与晋楚两国遥相对峙,丝毫没有惧意。

    可惜燕北王还是小看了晋楚两国的决心,这一对峙,竟就持续了一年有余的时间。

    其间双方自然少不了摩擦,尤其是晋国与燕北,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约战一场,当然夜中袭营的事情双方也都有过,不过双方都还算克制,每次用兵不过千余,决出胜负也不强追赶尽杀绝,任其逃遁。

    夜袭营帐也都是只是惊扰,少有出格行为,所以一年下来,双方的伤亡并无多少,唯有一次,本是一场平常的约战,可双方领军的将士打出了真火,竟然随后各自聚集了万人,再次一战。

    这一次两边都没有再留手,酣战数个时辰,均是折损过半,算是这一年有余的对峙之中,规模最大的一场碰撞,只不过双方在经此一战之后,都更加的克制小心,缘由大抵是都领教了对方的厉害,无论是排兵布阵还是士卒战力大体都是旗鼓相当,若真要死拼,很有可能便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而燕北与楚军,因为隔着一条赤水,所以只在江上有过一次短暂的交互,也是点到即止,未有一船折损。

    可即便如此,只要晋楚两国一日不撤兵,燕北头上便始终宣着两柄利剑,更何况,列国的态度也在悄然改变。

    一年的时间不算短,虽不曾爆发大战,可列国还是看到了晋楚两国钳制燕北的决心,所以难免便会有人起了异样的心思,若是从中推波助澜,再添上一把火,或许这次真的便是踩到燕北的机会,列国的使臣军队都纷纷运转起来,意欲图谋燕北。

    燕北情况越发的危急,或许是仍旧是不想将这么一块肥肉拱手让人,燕北又硬着头皮撑了半年的时间,不过非但没有等到晋楚撤军,反而传来了辽东发兵的消息,若辽东真的兵至燕北,天下强国,燕北可就要独面三国了。

    燕北也王不敢再托大硬撑,若是真的等来辽东军队,可就是覆水难收了,与之相比,占有天子能带来的好处,也就可有可无了。

    燕北王终于低头,向晋国送去了国书,不再留居天子于燕北,但是同时燕北王也明确表示,既然天子不能留在燕北,那也便不能留居任何一国,至于该如何处置,那便是晋国要考虑的问题了。

    在燕北看来或许这是给晋国出了一个难题,不过对于此种局面,晋楚两国早有谋划,此刻既然燕北低头,索性便将燕北也一同拉下水。

    于是,一份署着晋楚燕三国君王之名的国书,送往列国,共邀列国君侯会谈,商议天子居所一事,会谈的地点很有意思,仍旧是郑宋两国的交界之处,宛城。

    当日晋楚两国相王,燕北王在此处尽显了威风,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要在同一地方被晋楚折一折脸面,真可以说是种因得果,循环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