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突进（七）
“方队正！”“老方！”“恩公！”
眼见方远和张宁儿落马，一众袍泽发出连串惊呼声。跑在前头诸人，都赶紧勒马回转。旁侧杨小五、曾大牛等人，立马围拢过来救援。
鞑子追骑眼见赵军队伍有人落马，心下大喜。立刻不惜马力，再度加速前冲。几个跑在最前头的鞑子，已经收起骑弓，高举刀矛，撒蹄疾驰，转瞬间就要朝方远二人劈落下来。
方远抱紧宁儿，高昂头颅，清澈目光淡淡视向迎面鞑子狰狞脸庞。四目相对间，当先鞑子甫一触碰方远平静透彻眼光，内心竟是一震，手中待挥出长刀不由自主凝滞了一下。
这是怎样的目光啊？那鞑骑杀过的人不少，草原部族，赵国军民，都有。此前所有临死之人，目光里或恐惧、或乞求，偶有勇敢无畏之士，却也难掩紧张神色。可眼前白面书生模样的赵卒，恍如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淡然、镇定自若。仿佛不是即将赴死，倒像另一个世界的神明或看客，冷眼旁观这世间百态一般。
鞑兵虽思绪纷杂，不过只是一瞬间罢了。他刚收回心神，就待持刀劈将下去，一支粗大长箭已“噗”地一声，穿透他脖颈，喷洒出漫天血雾。
郭怀疾驰回转，人还未到，箭已先至。
又是“嗖嗖”两声利箭破空声，最近两个鞑骑立刻被射翻落马。趁郭怀连箭争取出的空档，小五、苏哈、曾大牛三人，已经策马挡在方远、宁儿身前。
“老方快走。这边有俺！”杨小五头也不回急道，说完挺槊猛向前捅刺，阻拦扑来鞑骑。
“有俺。”
“有俺呢。”
苏哈、曾大牛接连紧促大喊，齐吼一声，并肩纵马上前，和杨小五一起，与鞑骑狠狠撞在一起。
方远眼角，已经湿润。这班袍泽，相识最久不过十数日，短者昨日才初逢。此刻在这生死攸关的血肉战场，却是人人奋不顾身地救他、援他，甚至替他挡在敌骑刀枪前头。此情此景，怎叫方远不动容？
“自家这番穿越，无论前途如何？交到这帮生死兄弟，今生已是值了。”方远心底感慨万千，手脚动作却是不慢。有求活的机会，傻瓜才等死。
他一把抱起宁儿，身上伤痛也顾不得了。猛吸口气，朝岳川等人狂奔而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竟然有了这么大力气。
离方远最近的郭怀翻身摘弓下马，“方队正，骑俺的马。俺去援小五他们。”说完，不待方远回应。他已撒腿前奔，一边跑一边箭矢连发。
就这片刻工夫，岳川、韩山、吴海，相继策马从方远身边驰过，只催方远快走。而他们，俱都直向当面鞑骑无畏迎击上去。
“方队正，快走吧。事已至此，大局要紧。”陆维在牧子轩、陆三护卫下，也急急赶来援方远，见他已脱险，连忙催促道。陆大人边说边朝杨小五他们深望一眼，满脸惋惜神色。眼见此等忠勇之士，陷落数十鞑骑中，虽悍勇倍之常人，终究难逃寡不敌众的覆灭下场。而且这些人，更是陆维的救命恩人。他此刻，何尝不是痛心疾首、心如刀割？恨不能与这些勇士一起并肩杀敌。
可是，他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为了事关江山社稷的大局，陆维可以牺牲自己，也可以牺牲在场所有人。但现在，事未达成，他还不能死。这就是这个时代忠君体国士大夫的气节与行事准则。
方远自然是理解陆大人的，他整肃衣甲，深望陆维，恭谨说道：“大人，快些离开吧。大赵江山社稷，京畿、宣府百万黎民福泽，全系大人一身。方某不才，追随大人至此，把大人送入南山关，勉强算是功成。接下来，方远要和自家袍泽在一起。”
说完，他猛瞪牧子轩一眼，大声喝斥道：“子轩，还等什么？快送陆大人离开此地！”说完，他转头对张宁儿一笑，四目相对，心意相通，无需再多言语。方远一把抱起宁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直朝鞑骑奔去。
劲风疾疾，马蹄踏踏。美人在怀，英雄健拔。
可惜，却是赴的死地。
陆维轻轻摇头，拱手向方远英拔背影深深一揖。今日才识郎君，又要见他没去。陆维心中只觉说不尽的痛心和惆帐。他黯然回头，语调却是坚定地吐出一字：“走！”
牧子轩和陆三，此时也无心说话，只低头翻身上马。三人正欲跃马向前，忽听得前方雷鸣般声音大作。抬头张望，只见一支着红色衣甲的数十人骑兵队伍，踩着隆隆蹄声，已经冲到近前。正是南山关大赵骑队！
三人大喜过望，此时什么官位、身份都顾不得了，全都立起身子，挥手狂舞，大喊大叫。嘴里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方远这时，已和小五他们并肩一起，抡着直刀，奋力劈砍着围在外面的鞑子追骑。方远众人虽然战力彪悍，但鞑子胜在人数众多，尽管一时之间杀不了面前赵骑，却是团团围住。时间在鞑子这边。
就在鞑骑以为稳操胜券之际，厮杀双方都听到了南面越迫越近的疾疾蹄声。即使不用看也知道，必是南山关赵骑来援。方远心头，百般念头闪过，临了只是大喝一声：“咱们冲出去！”他挥刀猛劈翻一个鞑兵，拨转马头，再不理会周边鞑子，朝南猛撞过去。岳川等人闻得援骑到来，本就战意高昂。此刻听他呼唤，人人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劈狠刺，瞬间迫得周边鞑骑身形稍往后退却。
趁这弹指间隙，方远骑队已是齐齐拨马朝南，形成突击阵型。这时候，人人胸膛气血翻涌，不要命的直往前狠撞过去。
原先围在四周的鞑骑，反应极快。见得南山关大队赵骑扑来，已调转阵型，准备提起马速，对冲迎敌。鞑子也不傻，若还与围住的突营小队纠缠在原地，稍后赵骑大队赶到，一个冲锋就会把他们打垮了。
而就在鞑骑阵型松动混乱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方远骑队发挥出最大战力，狠命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把鞑子阵型冲得更加混乱，几个鞑兵瞬间被击落马下。
方远一马当先，环抱张宁儿，率先冲出包围圈。韩山、郭怀、苏哈......一众勇士，随在方远身后，伤痕累累、满身血污，却战意无比昂扬的，向着来援赵骑，向着南山关，疾驰而去。
“大赵！大赵！”来援骑队赵军，目睹方远骑队勇烈壮举，情不自禁高声欢呼。
“大赵！大赵！”方远右臂高擎，声嘶力竭地大喊，泪水湿润了眼眶。
“大赵！大赵！大赵！”陆维挥舞着手高呼，牧子轩狠抽着马鞭高呼，南山关墙上下，数百大赵健儿，齐齐高呼。喊声震彻天地，巨浪般席卷而过，将上千鞑骑如雷蹄声，生生掩没过去。
数十里川道，只余这汉家男儿齐齐高呼声。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是放亮。
眼见方远和张宁儿落马，一众袍泽发出连串惊呼声。跑在前头诸人，都赶紧勒马回转。旁侧杨小五、曾大牛等人，立马围拢过来救援。
鞑子追骑眼见赵军队伍有人落马，心下大喜。立刻不惜马力，再度加速前冲。几个跑在最前头的鞑子，已经收起骑弓，高举刀矛，撒蹄疾驰，转瞬间就要朝方远二人劈落下来。
方远抱紧宁儿，高昂头颅，清澈目光淡淡视向迎面鞑子狰狞脸庞。四目相对间，当先鞑子甫一触碰方远平静透彻眼光，内心竟是一震，手中待挥出长刀不由自主凝滞了一下。
这是怎样的目光啊？那鞑骑杀过的人不少，草原部族，赵国军民，都有。此前所有临死之人，目光里或恐惧、或乞求，偶有勇敢无畏之士，却也难掩紧张神色。可眼前白面书生模样的赵卒，恍如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淡然、镇定自若。仿佛不是即将赴死，倒像另一个世界的神明或看客，冷眼旁观这世间百态一般。
鞑兵虽思绪纷杂，不过只是一瞬间罢了。他刚收回心神，就待持刀劈将下去，一支粗大长箭已“噗”地一声，穿透他脖颈，喷洒出漫天血雾。
郭怀疾驰回转，人还未到，箭已先至。
又是“嗖嗖”两声利箭破空声，最近两个鞑骑立刻被射翻落马。趁郭怀连箭争取出的空档，小五、苏哈、曾大牛三人，已经策马挡在方远、宁儿身前。
“老方快走。这边有俺！”杨小五头也不回急道，说完挺槊猛向前捅刺，阻拦扑来鞑骑。
“有俺。”
“有俺呢。”
苏哈、曾大牛接连紧促大喊，齐吼一声，并肩纵马上前，和杨小五一起，与鞑骑狠狠撞在一起。
方远眼角，已经湿润。这班袍泽，相识最久不过十数日，短者昨日才初逢。此刻在这生死攸关的血肉战场，却是人人奋不顾身地救他、援他，甚至替他挡在敌骑刀枪前头。此情此景，怎叫方远不动容？
“自家这番穿越，无论前途如何？交到这帮生死兄弟，今生已是值了。”方远心底感慨万千，手脚动作却是不慢。有求活的机会，傻瓜才等死。
他一把抱起宁儿，身上伤痛也顾不得了。猛吸口气，朝岳川等人狂奔而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竟然有了这么大力气。
离方远最近的郭怀翻身摘弓下马，“方队正，骑俺的马。俺去援小五他们。”说完，不待方远回应。他已撒腿前奔，一边跑一边箭矢连发。
就这片刻工夫，岳川、韩山、吴海，相继策马从方远身边驰过，只催方远快走。而他们，俱都直向当面鞑骑无畏迎击上去。
“方队正，快走吧。事已至此，大局要紧。”陆维在牧子轩、陆三护卫下，也急急赶来援方远，见他已脱险，连忙催促道。陆大人边说边朝杨小五他们深望一眼，满脸惋惜神色。眼见此等忠勇之士，陷落数十鞑骑中，虽悍勇倍之常人，终究难逃寡不敌众的覆灭下场。而且这些人，更是陆维的救命恩人。他此刻，何尝不是痛心疾首、心如刀割？恨不能与这些勇士一起并肩杀敌。
可是，他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为了事关江山社稷的大局，陆维可以牺牲自己，也可以牺牲在场所有人。但现在，事未达成，他还不能死。这就是这个时代忠君体国士大夫的气节与行事准则。
方远自然是理解陆大人的，他整肃衣甲，深望陆维，恭谨说道：“大人，快些离开吧。大赵江山社稷，京畿、宣府百万黎民福泽，全系大人一身。方某不才，追随大人至此，把大人送入南山关，勉强算是功成。接下来，方远要和自家袍泽在一起。”
说完，他猛瞪牧子轩一眼，大声喝斥道：“子轩，还等什么？快送陆大人离开此地！”说完，他转头对张宁儿一笑，四目相对，心意相通，无需再多言语。方远一把抱起宁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直朝鞑骑奔去。
劲风疾疾，马蹄踏踏。美人在怀，英雄健拔。
可惜，却是赴的死地。
陆维轻轻摇头，拱手向方远英拔背影深深一揖。今日才识郎君，又要见他没去。陆维心中只觉说不尽的痛心和惆帐。他黯然回头，语调却是坚定地吐出一字：“走！”
牧子轩和陆三，此时也无心说话，只低头翻身上马。三人正欲跃马向前，忽听得前方雷鸣般声音大作。抬头张望，只见一支着红色衣甲的数十人骑兵队伍，踩着隆隆蹄声，已经冲到近前。正是南山关大赵骑队！
三人大喜过望，此时什么官位、身份都顾不得了，全都立起身子，挥手狂舞，大喊大叫。嘴里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方远这时，已和小五他们并肩一起，抡着直刀，奋力劈砍着围在外面的鞑子追骑。方远众人虽然战力彪悍，但鞑子胜在人数众多，尽管一时之间杀不了面前赵骑，却是团团围住。时间在鞑子这边。
就在鞑骑以为稳操胜券之际，厮杀双方都听到了南面越迫越近的疾疾蹄声。即使不用看也知道，必是南山关赵骑来援。方远心头，百般念头闪过，临了只是大喝一声：“咱们冲出去！”他挥刀猛劈翻一个鞑兵，拨转马头，再不理会周边鞑子，朝南猛撞过去。岳川等人闻得援骑到来，本就战意高昂。此刻听他呼唤，人人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劈狠刺，瞬间迫得周边鞑骑身形稍往后退却。
趁这弹指间隙，方远骑队已是齐齐拨马朝南，形成突击阵型。这时候，人人胸膛气血翻涌，不要命的直往前狠撞过去。
原先围在四周的鞑骑，反应极快。见得南山关大队赵骑扑来，已调转阵型，准备提起马速，对冲迎敌。鞑子也不傻，若还与围住的突营小队纠缠在原地，稍后赵骑大队赶到，一个冲锋就会把他们打垮了。
而就在鞑骑阵型松动混乱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方远骑队发挥出最大战力，狠命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把鞑子阵型冲得更加混乱，几个鞑兵瞬间被击落马下。
方远一马当先，环抱张宁儿，率先冲出包围圈。韩山、郭怀、苏哈......一众勇士，随在方远身后，伤痕累累、满身血污，却战意无比昂扬的，向着来援赵骑，向着南山关，疾驰而去。
“大赵！大赵！”来援骑队赵军，目睹方远骑队勇烈壮举，情不自禁高声欢呼。
“大赵！大赵！”方远右臂高擎，声嘶力竭地大喊，泪水湿润了眼眶。
“大赵！大赵！大赵！”陆维挥舞着手高呼，牧子轩狠抽着马鞭高呼，南山关墙上下，数百大赵健儿，齐齐高呼。喊声震彻天地，巨浪般席卷而过，将上千鞑骑如雷蹄声，生生掩没过去。
数十里川道，只余这汉家男儿齐齐高呼声。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是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