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讲过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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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只野鸡

    原来风风光光的城南厂荒废了。制药厂的工人也连累带饿,倒下了一大片,其他的几个工厂情况也差不多。走在大街上,满眼能看见的都是饿得面黄肌瘦,走路摇摇晃晃的人。

    于江海那怎么样了?好久没有那里的消息了。

    而这时候远在徐家村的于江海又遇到了一件令人气炸肺子的事。事件的制造者就是那个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小土匪——刘胡来。

    平心而论,现在的徐家村都算在一块儿,生存能力最强的除了于江海,就是这家伙。从小跟着他爹刘大呲牙在山林里当土匪,翻山越岭,练出了一幅好腿脚;同时这小子打猎也是一把好手,可惜的是由于成分的问题,现在手上没有了枪。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自从“大跃进”开始缺粮以后,刘胡来就把眼睛盯上了村后这片一望无边的大森林。背地里,他偷偷的做了一些套子和夹子,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下到了林子里。在乡亲们集体挨饿的岁月里,刘胡来还能偷着吃上野兔,野鸡,甚至是狍子。他还挖过陷阱,不过却把一个外村进山的掉进去摔断了一条腿。幸亏的是没有查出来挖陷阱的人,这个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怕再伤着人,刘胡来就放弃了这种方法。

    这天,天还没亮,刘胡来就从山里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从套子上刚刚摘下来的野鸡。

    近处的山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了,刘胡来只能把这些套子,夹子放到深山里。后半夜出了门,他愣是凭着多年在山里生活的经验,踏着没膝深的雪摸黑找到了下套子的点儿。看了一大圈,终于没有令他失望,一只野鸡钻进了套子。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冻得硬邦邦的了。

    刘胡来心里一阵狂喜:这两天又能尝到油水了!去他妈的新社会,哪赶上老子做土匪的时候好?自由自在,想吃啥吃啥。现在倒好,饿肚子不说,还遭人白眼,打点儿野食还得偷偷摸摸的。老子有好嚼果儿了,才不和你们一块儿遭罪呢!

    心里想着,刘胡来下山的脚步却没有放慢。为了不被人发现他的秘密,他要赶在村里人没有起来之前回到家。

    也是该着出事,刘胡来快到家的时候天刚刚发亮。模模糊糊的看见前面有个人影在晃动,他赶紧把野鸡塞进了怀里,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这个起个大早的人恰好又是喜欢多事的大鸭梨—薛亚丽。爱多事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精力旺盛。本来死冷的大冬天都闲着没事,正是猫冬睡懒觉的时候。可这个大鸭梨偏偏躺不住,早早的爬了起来了。升起了炉子,又出去倒尿壶。东北人的尿壶一般都是一个大肚子的坛子,嘴儿上系一条绳儿。所以,它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尿罐子。

    倒完了尿罐子,大鸭梨抬头就看到了走到面前的刘胡来。

    “哎呦!吓我一跳!我还寻思谁呢,这么早就出来晃悠。”大鸭梨说话总是带着一股妖劲儿。

    “你可别一惊一乍的了,大黑瞎子都被你收拾了,我还能吓着你?”刘胡来在村里很少和人说话,不过对这个大鸭梨他倒是敢聊扯几句。

    自从“黑瞎子事件”之后,村里的男人动不动就拿这个和自己聊扯。对于其中一些人的目的,大鸭梨是心知肚明。大鸭梨不但不烦,反倒挺享受这样的说笑打闹。听刘胡来这么一说,大鸭梨又来了精神。

    “哈哈,那黑瞎子也是舒服死的。要是换了你呀,可能就死的更惨了!”

    刘胡来因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打算和她多纠缠,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嘴里也没闲着。

    “少和我咋呼,我也嘣过黑瞎子。要是换了我,指不定舒服死的是谁呢!”

    一听这话,大鸭梨的泼劲儿可就上来了。

    “咋滴?和我叫板呢?”她放下尿罐子往前走了两步。这距离一近,让她发现了一点端倪。

    刘胡来怀里的野鸡是一只公的,长长的尾巴没有藏住,露出来一截。看到了五彩的羽毛,大鸭梨立刻就知道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哎!大兄弟,你衣服里藏着啥呢?我可看见了。你这是出去打野食儿啦!怪不得别人都饿的精瘦,你身板子还这么结实呢!”一边说着,大鸭梨一边上去伸手去掏刘胡来的衣服。

    “你给我一边儿拉去!”刘胡来一划拉她的手,小眼睛一瞪,又拿出了土匪的狠劲儿。

    “再瞎吵吵,别怪我灭口!”刘胡来表面发狠,心里却发虚。他真怕大鸭梨舌头长,把这个事给喊出去。那样他就更惨了。

    没想到大鸭梨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太了解刘胡来的底细了。

    “跟我装啥呀?还灭口?我现在就喊,让全屯子人都知道,看看谁完犊子?”说着,大鸭梨装作要喊的样子。

    从表情上,刘胡来就看出大鸭梨只是吓唬他一下。他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大鸭梨“嘿嘿“一笑。“你咋不喊呢?我挨收拾了还能放过你呀!说吧,想咋滴?”

    大鸭梨咂了咂嘴,“啧啧啧,还是我大兄弟明白事儿。”虽然叫大兄弟,但是大鸭梨实际上要小刘胡来一点的。

    看刘胡来态度变了,大鸭梨马上也换了一副表情,笑嘻嘻的说:“还能想咋滴?告诉你吧,姐这肚子里都好多天都没见着荤腥儿了,馋坏了。你这大野鸡分给我一半,没含糊吧?

    早就猜出来了大鸭梨的心思,刘胡来赶紧打着哈哈:“你看妹子,不就这个嘛,你早说呀!”说完,他四周看了一眼,“这样吧,去我屋里,把这个收拾一下,分给你一半。”

    “好嘞!”大鸭梨眼睛都笑出了眼泪。她扔下尿罐子,屁颠屁颠的跟着刘胡来快走几步,钻进了屋里。

    看到刘胡来从怀里掏出来的大公鸡,大鸭梨眼睛都直了。“这么大个家伙!你真行啊!”说完,撸胳膊挽袖子,拿起炉子上的一壶开水开始秃噜起那只野鸡了。

    大鸭梨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这只野鸡摘净了毛,露出来馋人的金黄色的鸡皮。

    “你看看,这大公鸡还真不小哇!”大鸭梨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拎起一把菜刀就要去剁。

    “等一下!”紧要关头,刘胡来拦住了她。

    “咋滴?你还要反悔呀!”大鸭梨一手抓着鸡,一手拿着菜刀,瞪圆了眼睛看着刘胡来。

    “看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能反悔?我是怕你带回去,知道的人多了,这事露了可咋整?那样咱俩就都完了。”刘胡来的担心不无道理。在这样的困难时期他们把东西藏起来吃,如果真的被发现了,那性质可就严重了。

    “能吗?”听刘胡来这么一说,大鸭梨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这可不好说。你家那个老爷们看着是蔫儿蔫儿的,不咋吱声。但是你能保证他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他不说,你家还有两个孩子呢?”刘胡来的小眼睛紧着眨巴。

    大鸭梨的老爷们叫柴老蔫儿。人如其名,这个人蔫儿了巴登,又干啥啥不行。土话讲:一竿子压不出一个屁来,窝窝囊囊。

    “可也是啊,这可咋整呢?”眼瞅着到嘴的野鸡吃不上,大鸭梨心里这个不情愿。

    刘胡来心里不由得想笑。

    “你看这样行不行。天黑以后,我把这只鸡炖熟了,你瞅着没人的时候来吃,咋样?”

    听了刘胡来的主意,大鸭梨更不放心了。

    “你小子是不是想把我支走了,想一个人吃独食啊!”

    由于两个人距离更近了一些,刘胡来发现大鸭梨还是很有一些姿色的。三十出头,也正是有韵味的年纪。加上曾经听人说起过这个女人以前也很风流,刘胡来眼珠子一转,肚子里又泛起一股坏水,眼睛也变得色眯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