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尔虞我诈（中）
“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他走到布莱恩正面，微笑地看着绑在树桩上的布莱恩，随后他又自以为真诚地加上一句：“真的。”
“哼！”布莱恩冷哼一声，暗道一句：“我信你才怪了。”接着冷笑着反问：“为了灵魂水晶？”
“不是。”刺客摇摇头，并没有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你知道刚才是谁救了你吗？”布莱恩一脸不屑，自然是早就猜到是谁下的毒手了。刺客注意到布莱恩的脸色，他笑着继续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是我下的手。你知道如果把你带回去，你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吗？你完全想象不到，我的老板已经把行刑演变成了一种艺术。至今我还没能见到能从那残忍的艺术中活下来的强人。就连我见过的嘴最硬的人，也不过抗了一天，就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那人是我见过的意志最强韧的人。就连我的老板也曾说过，即便受刑的人是他，他也不敢保证能够抗上一天！甚至他还曾估计过，恐怕半天下来他就什么都招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给你形容我的老板的可怕之处。”刺客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虽然老板很会用刑，而且多是那种血肉横飞的场景，但是在他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就算你只剩下一个脑袋，老板也有办法让你继续活下去，并且继续折磨，直到你吐出所知道的一切。然后，你就可以安息了，可以永远地脱离那场噩梦。其实你应该感谢我，是我将你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出来。”
“是吗？”布莱恩继续冷笑，讽刺道，“这么说我还真应该感谢你了！”
刺客并没有理会布莱恩的讽刺，直接点头承受了他的“感激”。“确实，你应该对我心怀感激。”
“狗屎！”布莱恩在心下冷哼，嘴上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下面，我希望你能用你的法术帮我一个小忙，对你来说，算得上是举手之劳了。”刺客指着布莱恩的身后说道。
与预计的说话内容不符，布莱恩心下大奇，想转头看看什么地方需要用到魔法。无奈捆得太紧，他几次转头都因此而看不真切。
刺客笑着上前，一剑将绑着他的绳子割断，在把捆着双手的绳子割开，他突然换了个狡诈的笑容，“我想您施法的时候不会用着双腿吧？至于不要耍花招这样的叮嘱，我想阁下不需要我再重复吧？”
布莱恩活动活动麻木的胳膊，暗骂一声奸诈，转过头去看什么地方需要魔法。眼前不大的一块地上，高高地堆叠着十多具尸体。有些尸体被烧得焦黑，有些还算勉强可以辨认。
“什么意思？”布莱恩脸色铁青地看着刺客。
“没什么意思，这是我们小队的传统。”刺客对着面前的尸山显得有些悲伤。“现在，你还算得上我的俘虏，至少尊重一下我们的传统吧。你那个什么火球术，向尸堆里扔上五六个，我想就差不多了。”
“这是什么狗屁传统！”布莱恩毫不客气地骂道：“五六个？你以为火球术是什么，是吐口水吗？就算唾液也有流干的时候！”
“好，就两个吧。”刺客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赶快做。
“我想知道理由！而且我觉得你的悲伤表情很假，因为里面有一人是你亲手杀死的！”
“你他妈两个火球术炸死的人都间接死于我手！扯他妈的蛋！”刺客暗地里怒骂两句，抬起头来不耐地说：“我不想多作解释，反正你知道这是我们的传统就行了。”他见布莱恩张口还想说话，顿时怒了：“别他妈那么多破问题！你可以把这个当成火化！我不能带走他们的尸体，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这荒野里腐烂，或者被狼群一点点地撕碎吞掉！对，我是杀了一个队友，但你知道他是谁吗？不知道就别他妈的瞎声张正义！记住，你现在还是我的俘虏！别他妈那么多废话，照我说的做！”
刺客的大吼让布莱恩感到了其中蕴含的对队友的深切感情。于是按照他所说的，向尸堆投去两个火球，把一堆尸首炸得支离破碎，魔法的火焰随即沾上肉块，将他们变成一块块难以辨认的焦炭。
布莱恩面对尸山施法，看不见站在他身后的刺客的表情。那是贪婪、欣喜、狰狞糅合在一起的后，才出现在他面上的。
一旦站在布莱恩面前，他脸上又恢复成悲伤、哀恸的表情。他在尸体旁小心地检视一番，这才放心地来到布莱恩面前，动作略显粗暴地将他再次捆绑。
“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再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里。为了保证你不会做出某些不愉快的动作，请原谅我的粗鲁。”刺客淡淡地说完，将布莱恩扛在肩上，飞速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一支墨色的手破开一截倒在地上的树干，接着钻出来的是削瘦的脑袋，长着骨刺的脊背，然后是充满爆炸力量的双腿。他低着头凝视着双手，就像掌上突然长出一朵花一样。看着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旋即收声，跃起来向布莱恩他们所去反方向掠去。
又过一阵，一个二十人小队抵达，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满地烧焦的肉块。一个人稍作检查后，便对领头的人缓缓摇头。另有一人发现了刺客离去时在泥地上留下的脚印，当即一队人气势汹汹地顺着痕迹追了下去。
这个新产生的林间空地，终于恢复沉寂。
天空渐渐明亮，漆黑的林地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再不是目不视物的黑暗了。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布莱恩满脸通红地嚷嚷。他并不介意有人背着他。不过要是倒扛在肩上，再被糊里糊涂地带着走了一夜，那就另当别论了。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刺客回答。
“恐怕到了地头我已经得脑溢血挂了。”布莱恩咕哝了两声，心下思索着刺客怪异的举动。这一夜刺客都走得异常小心，竭尽全力不留下走过的痕迹。给他的感觉是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不过他暗中观察，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
你在躲避什么？”他干脆直接提出这个问题。
“什么？”布莱恩明显感到刺客浑身都震动了一下。刺客立时站定，低沉着声音喝道：“聪明的人总是死得比较快！若你想活得久一点，快乐一点，最好学会收敛，学会沉默！这是我给你的忠告！”末了他在心里说了一句：“不过你没有时间实践我的忠告了。”
说完了，他继续扛着布莱恩在林间奔跑，只是行动间更加小心了。
“这家伙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布莱恩直觉感到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可是他想干什么呢？除了逼问灵魂水晶的下落，他还想做什么？”想了一阵，却因为得到的资料太少而得不到丝毫头绪，他也就放弃了。他相信距离揭晓谜底的时间不会太长。
刺客带着他又跑了半个白天，这才来到森林的边缘。他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再次向西边群山前进。布莱恩反正是彻底迷糊了。他除了尚能分清楚东西南北，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只知道一路上丘林起伏，或秃山耸立，风景倒是奇异，可惜他不是来旅游的。
刺客也不知是不是吃了兴奋剂，他再次跑了半天，中途只休息了三次，到黄昏时两人已进入群山，刺客左右巡视，很快便对着一座山峰露出笑容。扛着布莱恩飞一般地跑了过去。
一上了山，刺客显示出惊人的敏捷。在嶙峋怪石间跳跃，在山涧小溪上飞跃，在乱石坡地处穿行，几乎没有迟疑。
夜幕降临，浓重的雾气笼罩了群山，朔朔的强风直往衣服里灌，能见度与在密林中没有多大区别。透过浓雾，矮小的树木就像无数张牙舞爪的小鬼，一群群的，无声无息地拦住去路。山间时时还有野狼嗥叫，气氛诡异可怕。
渐渐上了高处，山上夜风更冷了。刺客开始喘起粗气，上山的速度一下子慢了很多。
刺客擦了一把汗，忽然察觉到布莱恩浑身微有抖动，于是不屑地讽刺道：“怕了？亏你还是觉醒者！”
“我怕个屁啊！”布莱恩重重地吸了吸鼻涕，话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你没有受伤流血，还不断跑动着，当然不会感到冷。可我受了伤，流了不知道多少血，被你扛着吹了一路的冷风，换作你也不一定比我强多少！”
“哦，那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刺客淡淡的语气差点把布莱恩气个半死，但作为俘虏，他确实没有提要求的权利。
刺客很快就进了一条山沟，狭窄通道两旁全是高耸的崖壁。在浓雾中，就像两块随时都要倒塌的巨石，斜斜地压在头上。
一进入这里，就像进了风洞。尖啸着的风呼啦啦地打在身上，吹得两人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刺客顿时感到更加费力了。
“我说不能换个地方走吗？”布莱恩的背都被吹得冰冷，那刺骨的寒气还在顺着毛孔拼命往里钻。
“闭嘴！”刺客闷着嘴巴说了两个字，马上又紧紧闭上了。
好不容易出了风洞，布莱恩觉得他都快被冻死了。自从学会了魔法以后，他还没被冻得这么惨过。还没来得及骂上两句，刺客往左一绕，向风洞左侧的崖壁攀去。这么一来，布莱恩想骂都骂不出口了。只要一张嘴，大口的冷风就直往嘴里灌，眼睛都不敢睁开。
“你他妈的阿，想死自己找个地方死了就行了，何必拖上我一起作风干腊肠！”在山壁顶上行走，布莱恩越发地感觉到两人像两根巨大的腊肠，身旁朔朔寒风，不停地把腊肠们吹得东游西荡。
更该死的是刺客把他缚在腰间，向强风肆掠的崖壁爬下去。这里的风更猛，更冷，布莱恩已经被吹麻木了，干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
所幸这次时间并不长，刺客很快就在大风中找到一块岩石。他使劲在岩石上推了一把，旁边一道石门滑开，一个漆黑的洞窟出现在眼前。
刺客把布莱恩扔进去时喝了声：“进去！”
布莱恩顿时在心里骂道：“这是我能控制的吗？”他被摔进洞，打了几个滚后停下来。洞里很黑，没有一丝亮光，洞外就是呜呜厉啸的强风，但在这一刻，布莱恩感到这里就是天堂！至少这里不冷，没有寒风，也不用被人头朝下扛在肩上。
刺客随后进来，他熟练地在洞内一处掀了一下，石壁顿时无声无息地合上了。接着洞顶射出灯光，整个山洞都亮了。
“你带我来这里，不是想请我参观你的山洞吧？”布莱恩嘲弄着，暗自戒备起来。知道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一件好事。他四下里打量着山洞，洞内四处都显示出人工的痕迹，前面的洞穴拐了个弯，里面有灯光射出，显然通向更深处。
刺客再次把布莱恩扛在肩上，向洞内走去。拐过那弯，眼前是一个小小的石室，石室内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刺客让布莱恩靠在石壁上坐下，他自己坐在对面，微笑着道：“非常欢迎阁下来到鄙人的秘密小窝。在这里，我们绝对安全，没人能找到这个地方。”
“是吗？”布莱恩淡淡的说，“阁下跑了这么远的路，耗费这么大的精力，不会只为了让我参观你这个兔子窝吧？我看你也不要拐弯抹角，直接说你想干什么吧。反正我在你手上，也没有办法反抗，不是吗？”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刺客从怀里掏出笔记，啪地一下摔在布莱恩面前，“把里面那个什么可以吸收灵魂的魔法阵布置一个，就在这里。”
“你要噬魂阵干什么！”布莱恩心下警惕，眉头微蹙道。
“如果我说我发觉最近一段时间对死灵魔法很感兴趣，准备着手研究，你信吗？”刺客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
“真他妈胡扯！”布莱恩讥刺道：“大叔你这个年纪，学习魔法已经太晚了。如果早个几十年，再找个最顶尖的魔法师教导，也许能学会一些小把戏。”
“其事，我也不相信。”刺客微微一笑，然后脸色一寒，“小子，别他妈的跟我人五人六的，单纯的实力我并不比你强，但作为一个刺客，很多能力都是
你这个法师所不能想像的。”接着他神色再变，恶心的笑脸又出现了。“这个噬魂阵么，我想用它封印一个人的灵魂。嗯，怎么说呢，那小子是我的大对头，我要把他折磨得生死不能！”
“是吗？”布莱恩斜乜他一眼。
“当然，要不我费尽力气地把你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以为我对你那块灵魂水晶感兴趣？狗屁！从头至尾我就没有想过要抢你的水晶！夺回水晶的命令是老板下达的，我只是执行命令，现在我所在的小队完了，我的任务也就没有了。”
布莱恩脑中亮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刺客的一些举动。“你他妈的混蛋，居然对自己的同伴下那样的毒手！什么他妈的同伴情谊，不过是你掩人耳目的手段！你他妈就是一人渣！为了摆脱身份，不惜利用同伴的遗体故布疑阵！你这个狗杂种！”
刺客笑眯眯地听着布莱恩的大骂，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地样子。“骂完了吗？”他微笑着问道。
“操，……”刺客的那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布莱恩继续梗着脖颈子大骂起来。
“你太不冷静了，看来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我会等你冷静了再和你谈。”刺客淡淡说完，起身捡起扔在布莱恩面前的笔记，到石室外面去了。
布莱恩独自骂了半天，终于到最后声嘶力竭，刺客再次走进小室，微笑着道：“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布莱恩想对他比出一个世界通用手势，但双手被捆，只能有气无力地骂了一个字：“操。”
“看来你的火气已经消了很多。”刺客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很多时候，如果你不知事情始末，最好不要让你的同情心胡乱泛滥！”
布莱恩冷笑着看向一旁，对刺客完全无视。
“只要你为我在室顶刻下噬魂阵，我就放你走如何？我以我的名誉起誓！”刺客庄容道。
“嘿，真他妈的难以相信啊。一个刺客的名誉？或者说你有名誉吗？”布莱恩冷笑着讽刺。
“看来我们之间还存在误会。年轻人，我再给你一个忠告，当你处于劣势的时候，千万不要和强势的对手硬碰，你应该选择的是顺从，而不是反抗。顺从者，还能寻找机会试图再次反抗；而反抗者，再也不可能拥有反抗的机会！”
布莱恩转过头道：“你这是在暗示我？或者我可以理解成威胁？”
刺客缓缓摇头道：“你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我只是提出善意的忠告。”顿了顿，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我只是刺客，你认为我懂魔法吗？或者你认为一个刺客能用这噬魂阵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我还有认识的法师，我会让你来布置这个魔法阵？你看，你所有的担心都是不必要的。”
布莱恩低下头，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他开始考虑刺客的忠告。刺客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待回复，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
不久布莱恩就抬起头，表情淡淡地道：“好，我布置魔法阵！不过在此之间，我需要想个办法确定你不会泄露我的秘密，并且让我安全离开！”
“我说过了，我以我的名誉起誓，保守你的秘密，且让你安全离开。”刺客再次神情肃穆地立誓。
“我他妈会相信你才怪！”布莱恩在肚里骂了一句，然后毫无表情地点头，算是认了他起的誓。
刺客脸上难得地露出欣喜，不过他同样不会完全相信布莱恩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阿。
“你认为我被绑着双手就能帮你布置魔法阵？”布莱恩的语气里还有淡淡讥刺，“或者我来解说，你来布阵？”
“我也想，不过对于魔法，我是门外汉。所以动手的责任，只能交给你了。”刺客走上前把布莱恩身上的绳子解开，随即手拿短剑凝神于一旁戒备。
布莱恩冲他如临大敌的样子笑了笑：“看来你真的是太**了，我真的要怀疑一个时时心怀戒备的人，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刺客扬扬手中短剑，挑挑眉毛道：“我也不想，但不得不防。”
布莱恩哼哼两声，转过身不说话了。现在刺客还有求于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手，他当然非常放心。但刺客就不一样了，他得时时防备他的反扑，直到两人中只有一人活下来为止！
从刺客手中接过笔记，布莱恩发现在室顶上刻下魔法阵当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你都不提供设置阵法的材料吗？难道我空手就能帮你变出魔法阵来？”布莱恩毫不客气地对刺客道，“还有，在室顶刻魔法阵不太称手，我想还是刻在地上比较好。”
“魔法阵的材料吗？”刺客从布莱恩手里夺过笔记，将列举的材料背下来后，想了想道，“看来我的运气真不错，这些材料我恰好都有收集。你想把魔法阵刻在哪里是你的事，不过别让我发现你在耍花招！”他取过扔在一旁的绳子，布莱恩知道又要被绑，只能翻着白眼乖乖认命。
刺客绑好布莱恩，在石室角落用力一推，一面石门发出轰轰的声音滑开。刺客走了进去，里面传来翻动的声音。
布莱恩真的很好奇那密室里究竟藏了多少珍贵的东西，但他没有探头向内看。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有命离开，这里的东西自然都属于他了。如果没命离开，就算见到魔法之心、物理、魔法攻击全免疫的法袍也是没用。
很快，刺客抱出一堆各式石头和一些奇异金属，以及一把金光闪耀的刻刀，散放在布莱恩脚下。“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现在你可以开始了吧。”说话同时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又回到一角开始戒备。
布莱恩拾起刻刀，对着灯光，他看到了刀身两侧密密的符文随着光晕的流动而时隐时现。拿着刻刀，似乎只要想象需要雕刻的图案，刻刀就会带着手自动完成。他惊讶的看了刺客一眼，赞道：“好宝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东西！”
“哼。”刺客脸有得色，“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
“这倒也是。”布莱恩点头，回身准备开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