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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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打晕?

    扫清了最后一座毡包,漆黑无比的天地中除了寒风呼啸声,再无别的声音出现。

    疲惫地坐在其中一个不大的毡包内,即便现在身上穿着薄薄的皮甲,舒易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毡包内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了出去,那个该死的怪病又开始发作了,这个时候他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但他又不敢轻易睡下。

    离黎明还有五六个小时,如果这个时候睡下,很可能会把自己陷入极度的危险之中,谁也不知道天亮之后,会不会有别的部落人来。这个时候他非常渴望雪下得再大一些。

    火炉很小,灯火熄灭后,整个帐内都暗了下来,只有火炉周围闪着荧光。舒易身后的黑暗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轻微地抖动着。

    过了许久,舒易艰难地撑着眼皮,看着角落处的两个身影,说道:“冷的话,就靠近些。”

    听到他的声音,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同时定了一下,然后又向角落深缓缓退去。

    “剩下的四个人,其中的两个被我杀了,知道为什么不杀你们吗?”舒易望着两人,沉默了片刻又道,“因为只有你们两个没有出声提醒那些胡人。”

    黑暗中的两个身影仍旧没有出来,但却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但也只有你们两个年龄最小,穿着最差,如果你们也像那两个人一样,过着不愁温饱的生活,或许也会跟她们两人做法一样了。不过即使这样做了,我也不能怪你们,如果可以活着,谁愿意去死呢?”舒易转过身看着微弱的炉火,怅然道。

    这句话不像是说给那两人听的,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如果舒易现在还过着山中那种清闲无忧的生活,或许不会说出这种话来,青云道长的离世,近日来的压抑苦闷,还有此刻的疲惫感,无时无刻都在摧残着他的神经。

    怪病地突然发作,无意中让他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松弛下来。

    “你胡说,我和姐姐宁愿死也不会那样做。”一个倔强的声音传到了舒易耳中,声音很虚弱,像是一个病人。

    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了出来,舒易听在耳中却感受到脚步声里的坚定。

    炉火出现一个瘦弱的身影,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头发枯黄,脸颊都凹陷了进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却非常清澈明亮。

    女孩走到火炉旁,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明亮的眼睛中露出一股愤怒,还有一丝委屈。

    看到舒易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眼睛里的委屈更甚。低头看到他横在膝前的墨剑,伸出右手抓了过去。

    舒易没有阻止她,这样一个跟韵儿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而且还这么瘦弱,对自己产生不了什么威胁,他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女孩右手抓住剑柄后,发现自己提不起来,还险些被带倒,于是把另一手也抓了上去。她双手吃力地握着剑柄,缓缓把剑抬到了脖子上,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划了下来。

    黑色剑锋快要划破她脖颈间的皮肤时,舒易抢手夺了过来,昏睡的眼睛瞬间亮了,露出惊奇之色。

    黑暗中另一个身影也跑了出来,比眼前女孩年龄还要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紧紧拽着她的衣角,同样也盯着舒易的眼睛,露出倔强的神色。

    火炉旁,一大两小三双眼睛就这样互相对峙着,谁也不肯放下自己的头颅。

    舒易看着她们,隐约像是看到了青云观后院中的那一株株雪中盛开的梅花,还看到了青云道长负手站在厅前走廊上指导着自己练剑的情景。

    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剑,然后把它甩进了炉中,长剑插在身前的火炉中,溅起了无数火星,整个帐内猛得一亮,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舒易仰起头大笑了起来,笑声一直持续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一会他的嗓子就笑哑了,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啦声。

    可他仍没有停下来,继续笑着,把腰也笑弯了。

    站在旁边的姐妹二人,都是一愣,不禁远离了他几步,心想这人莫不是突然得了疯病,不然怎么笑成这样,难道要把自己笑死吗?

    舒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模样,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笑,笑着笑着,最后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这时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笑,自己为什么想笑,因为自己心里太难受了。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着舒易边笑边流眼泪,这副模样看起来竟比自己姐妹二人还要可怜,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忍。

    她鼓起勇气大声喊了几声,但舒易充耳不闻的样子,依然在那里笑。

    她又拽了拽姐姐的衣袖,悄悄道:“姐姐,他要是笑死了怎么办?”

    “人怎么会笑死?”姐姐表情严肃,责备道,但眼中也露出一丝担忧。

    “怎么不会,你看他都笑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停下,一定会笑死的。”小姑娘肯定道。

    “那怎么办,他好像是得了疯病,我们也叫不醒他啊。”姐姐道。

    “要不把他打晕吧,打晕了睡一觉就好了,以前隔壁二狗子他爹就跟这差不多,晕了睡一觉就跟没事人一样。”小姑娘回忆道,想到以前的邻居已经不再,她眼中不禁露出悲哀之色。

    “这个办法不错,只是那么多胡人都被他一个人给杀了,我们恐怕近不了他的身,就是近得了身,万一把他失手打死了怎么办?”姐姐明显比妹妹要想得多,而且明白问题的关键。

    “但咱们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他笑死吧,而且,而且……”妹妹犹豫道。

    “而且什么?”

    “而且好像是因为我们他才犯的疯病,如果不管他,是不是忘恩负义。”妹妹答道。

    “我个子小,从背后过去,他不容易发现我。”说着,她从帐内翻出一根棍子,准备走到舒易背后。

    姐姐一把拉住她,看了她一眼抢过棍子,示意她往后站,然后蹑手蹑脚地绕到舒易背后。

    “砰”一棍下去,舒易闷哼了一声倒在地毯上,帐内难听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姐姐迅速看了远处的妹妹一眼,后者明白过来,熟练地把床上的毯子铺好,一副经常做这样事情的样子。

    姐姐从背后架着舒易的双臂向床边拖去,拖了没几步便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然后再继续。

    妹妹铺好毯子后也来帮忙,二人把舒易拖到床上后,发现他薄薄的软甲下面全是汗水,身体却又冰凉无比。

    二人赶忙把他身上浸湿的衣物剥了个干净,用布胡乱地擦了下后,又赶紧用厚厚的毯子包裹起来。

    姐妹二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