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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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风雨后的宁静

    楚尉仔细看着院中尸体眉心上的那道血线,无论雨水如何冲刷都抹不掉那道痕迹,就像是天生长在上面似的。

    杜长书质问时,天空刚好一声闷雷响起,那句话隐在雷声之中,居然也借了些许天威气势。

    好大的胆子!

    我的胆子一直都很大,如果胆子不大又如何能在此地镇守二十多年,楚尉心想。

    如果杜长书是在其它地方这样质问他,楚尉就会用这句话答复他。但杜长书在青云观里这样说,他瞬间就明白里面隐藏的含义所在。

    “你的胆子也很大!”楚尉却负起双手,轻声道。

    没有恰到好处的天雷声迎合,他的这句话自然不能蕴含天威,但这轻飘飘的话语落到杜长书的耳朵里面,却比天雷还要响。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楚尉问道,不等他回答,接着又自顾自地答道,“这里是平城,我在这里镇守了二十多年,其间没有离开过一次,我的儿子生下来就送到了京都,自那以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一次,我的女儿与妻子去年也回了京都。”

    他猛的转过身来,蓑苙下面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直视着杜长书,说道:“我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不会怕死。”

    “你这是在威胁我?”杜长书脸色难看至极。

    “你可以这么认为。一个身负皇命的大周密使,不去执行陛下交待的任务,却暗中与胡人勾结,最后因胡人反复无常的性格而被杀死。你说陛下听见这些话是相信我,还是相信这个死去的大周密使?”楚尉重新转过身去,缓缓说道。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回去之后向陛下告密说:楚尉窝藏与先皇争夺皇位失败而失踪的废太子。我记得告密这种事情你最拿手了,或许我倒下后,你还可以更进一步。但我楚尉倒下时一定也会让拉上几个垫背的。”楚尉嘲讽道。

    杜长书第一次看到舒易手中那把墨剑时,就感到有些熟悉,但当时并没有太过在意。

    当他在大厅内看到青云道长最后那一剑时,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何会对那把墨剑这么熟悉了,他年轻时曾经看到这过一剑的风采,不过那是在一张画上,画上的人与剑与眼前的青云道长竟有九分相似,画上人的就是楚尉口中先皇时期的废太子。

    只是这一眼,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平城外有这样一个特殊的青云道观,而楚尉却不闻不问的原因。虽然先皇早已离开,但是这件事放到现在也是个夷三族的罪名。

    此刻心中的猜测得到楚尉证实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平静下来之后他又想到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陛下对楚尉异常地信任。

    舒易那一摔快要把杜长书的身体摔散架,他忍着剧痛从地下站起来,然后望着楚尉的背影说道:“即使你不威胁我,我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或许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叛主求荣的人,可我现在的命终究是他救的。”

    “他是谋逆失败的废太子。”楚尉道。

    “那是先皇时期的事情。”杜长书道。

    “他的剑很厉害。”楚尉道。

    “他已经死了,死人没有威胁。”杜长书道。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舒易小道长是?”

    楚尉冷笑了一声,回过头讥讽地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他有没有子嗣?”

    杜长书点了点头。

    “他没有子嗣,舒易只是他捡的一个弃婴。”楚尉道。

    顿了顿,楚尉又道:“我最后也送你一句话:即使你真的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也不会杀你。”

    听到他的话语,杜长书面容平静,眼睛深处一抹震惊之色却一闪而逝,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楚尉的这句话让他决定要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面,不管这句话的真实性如何。

    大雨渐渐弱了下来,天空中的乌云一块一块的,隐隐有散开的趋势。而远处,已有阳光从云层裂隙处斜射在大地上。

    院子里面的尸体被浸泡的发白肿胀,带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杜长书看了一眼,马上就别过头去,对着楚尉说道:“陛下让我问将军一句话,然后又送将军一句话。”

    楚尉站在门外廊上,抬头望着碧绿的银杏树叶,沉默不语。

    空气中仍迷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杜长书接着道:“陛下问将军关闭的关市何时重新开放?”

    楚尉像没有听到似的,仍然抬头望着树上的树叶。

    “陛下说如果将军不回答,就让我把这句话送给将军:如果睡的不舒服,可以翻翻身。”

    楚尉这才看向他,轻轻点了点。

    他知道杜长书这一次来边塞肯定不是这么简单而已,只是后者不说,他也不会去问。

    他低头望着房间内昏迷着的孙时,手中握着剑柄,慢慢走了过去。

    杜长书看到这一幕,猛地一惊,连忙阻止道:“他一直处在昏迷中,什么都没有看见。”

    楚尉转身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杜长书也迎上他的目光,两人注视了很久,楚尉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

    ……

    只是片刻功夫,天空中的乌云消失得干干净净,阳光又愉悦地洒了下来。

    楚尉站在舒易居住的侧院里面,这里非常的干净,胡人并没有进入到里,自然也没有一具尸体存在,门内门外宛如两个世界。

    “附近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小易道长的踪迹。也没有发现一个活着的胡人。”赵朋义汇报道。

    “山下的消息如何?”楚尉道。

    “山下各个路口把守的非常紧密,也没有发现任何人。”赵朋义道。

    “把道观里面清理干净,弄清楚这次来的胡人具体是哪个部的,血债需要血偿。”楚尉寒声道。

    赵朋义眼中同样漫出无尽杀机,重重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走进舒易的房间,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

    里面打扫的很干净,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床、一个不大的书桌、一张圆椅,书桌上面放着几本书和几张普通的书法。看得出来,书法应该是他自己写的,不是很好,却也清秀工整。

    楚尉想像不出一个年龄正处于青春热血的少年,是如何忍得住这份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