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逼上梁山（二）
身为西军中的翘楚，被泾国公简拔成为贴身护卫高手之一，段晨无论是谋略还是武功都绝非一般的士卒或单纯的护卫可以比拟。这些年下来，暗杀、奸细、护卫哪一样他没有做过又有哪一样他没有做好？
按常理推算，再有两年他便可以得到泾国公童贯的信任，最多第三年他便足以独当一面成为泾国公外放的干员心腹之一！
西北战事未歇，北疆战事将起，如他这样的人才马上便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功名马上取！那正是该时势早就英雄的时候！他便将是那个被造就的英雄！
怎么会……
段晨努力的睁眼，他的睫毛此时仍旧在燃烧着，透过火与雪水融化时的缝隙他努力看向那正扭头去看热闹的罗诚。咬牙恨恨的嘀咕骂道：“卑鄙……小人……”
说完，便再难出声。
他不该死的，至少不该死在这里……
他还有梦想没有完成啊……
罗诚不知道段晨是否有什么未完成的梦想，他此时也并不关心。从心底来说罗诚仍旧该归类为一个冷酷又冷血的坏人。若是被他这些时日里的所作所为蒙蔽了双眼的话，那一定是要有人死不瞑目的。
自汴梁城回来后，他就习惯性的在身上塞满了各种暗器。石灰粉他身上还有至少两包，都是为了应付这种事情准备的。今天试了试效果果然不错……只可惜这种方法没法对多人使用，限制条件多少有些苛刻了。
不过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罗诚甚至没有去在意刚刚死在他手下的人到底姓甚名谁。反正他已然听到了先前的对话，知道了这些人和童贯大概有些关系也就足够了。现在，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学习。
和这边早早就尘埃落定的结局不同，林冲与陆谦此时已经战到了最为紧张激烈之处。
看得出，那陆谦并非是什么泛泛之辈。除了人品低劣之外，他的武艺并不比林冲相差太多，至少在此刻拼命的情况下并没有被林冲一股脑的杀败。而且即便得知了身旁同伴身死后，他的心境也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依旧在咬着牙努力观察并对林冲适时发动反击。
但无疑，林冲此刻占据着上风，手中长枪以挑刺为主，时而崩砸，不断在陆谦身上增添着伤势。妙招不断却又势大力沉！看了好一阵子罗诚方才看出门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林冲竟是还没有动用全力！
林冲此刻的攻击重点大多都是陆谦的四肢和躯干，偶尔刺向要害的攻击大多是虚晃一枪的花招，或者是逼迫对方不得不来救的围魏救赵之举！
“这是……在消耗对手？”罗诚揉了揉眼，一时间有些摸不清门道。
柳英若忽然说道：“没错，林冲不断给陆谦身上添加伤势，现在已经切断了陆谦身上两处埋藏较浅的血管，只是陆谦现在还没有发现，或许……他即便发现了也没办法解决。现在他只能和林冲硬拼。”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随后判断道：“林冲是已经起了生擒对方的心思。”
罗诚闻言不禁蹙眉，虽然仍旧在观战可却不禁思考起林冲的用意。
生擒？为什么？
为了帮他抓个俘虏问明背后的秘密？还是想要在陆谦临死之前再折磨他一番让他为之前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亦或是仍旧存了宽容的念头，只是想找个机会放了对方？
罗诚一时难以判断，但所幸便放在了一边。反正现场的控制权此刻仍在林冲的手里。由他决断便是。
“砰——！”当陆谦刚刚闪避过林冲刺向面门的枪尖时，下一刻原本动作便已然奇快的林冲陡然间又将动作加快了一倍有余，猛然拧身一个横扫将粗大的枪杆直接砸在了陆谦的胸口上！
这一下势若泰山压顶，直接将陆谦砸得倒飞出去！
而林冲手中动作竟是没有停，在陆谦飞出的同时他再度拧身收枪，一个箭步便提前赶去 了陆谦的落点，手中枪杆直直竖起眨眼就将刺落！
胜负在呼吸间便已确定，接下来就该分个生死了……
“等……等一下！等一下！”口吐鲜血的陆谦直接扔了刀，慌忙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摆着，高声叫道：“林大哥！莫要杀我！莫要杀我！你知我，你知我只是迫不得已呀！”
林冲原本雷霆万钧的一刺陡然停在半空，他身形一稳，四周空气刹那间向外崩散，惊起四下里厚重的落雪。
陆谦一见有机会，赶忙爬起复又跪倒在地，央求道：“林大哥，我只是一介小小的虞侯。除了一身武艺之外在军中毫无任何根基，没有任何背景和人脉！是那高衙内看上了你的夫人！他们找到我，逼我来调你离开，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我不答应他们，先遭难的就会是我！我没有办法啊！”
林冲冷冷的看着陆谦，一动不动。而稍远处的罗诚此刻已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出了半张饼，蹲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吃着、看着。
陆谦鼻涕眼泪齐下，跪哭道：“林大哥，我不想这样的。可我也是没办法。我那两次调你离家，给高衙内创造了机会，可我有没有害过你本人一次，哪怕是一次！？我和他们说，是我求他们莫要伤你、莫要害你！我心中是有兄弟情义的呀，林大哥！”
“住嘴！”林冲咬牙道：“情义？你也配？那日富安等人火烧大军草料场……”
“那都是高衙内派人所为！我一概不知！”陆谦梗着脖子，言辞恳切道：“林大哥，你我同是周侗师父门下的弟子，早先又已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我陆谦便是再如何卑鄙小人又岂能害你！？你回忆回忆，你仔细的回忆回忆啊！”
林冲眼神微动，手中枪尖不自觉放下了，他问道：“那你们今日是……”
“是他！”陆谦匆忙回头一指已然烧焦了的段晨，道：“此人姓段名晨，乃是泾国公童贯麾下的一个家将。他此次是召集我与其他三人一并来杀……杀这位罗公子的。是为了剪出蔡太师的羽翼。我事先并不知道林大哥你也在此，而且已经与罗……这位罗公子成了朋友。否则，我决不会主动与你为敌的呀！”
“唉……”林冲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架势，慢慢站直身子仰头看向头顶的落雪。
陆谦的视线在林冲胸口和他手畔的腰刀上来回逡巡了几次，但瞥见稍远处的罗诚后他最终还是收了视线，也叹了口气，慢慢起身。
变故，便发生在这一瞬。
枪尖自胸口而入，自脊柱侧而出。极短的距离，挑枪式瞬发而至，根本让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枪命中要害，已足以斩断对手的生机。
陆谦瞪大着双眼，双手拼命攥住枪杆，难以置信的看向林冲。
“林……林……”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拼命忍耐着，可剧痛仍旧让他直接跪倒在地，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
林冲居高临下，单手持枪，冷冷看着这位昔日最为要好的朋友。
“我记得先前曾对你说过……你或许有你的苦衷，我并不恨你，但是我要杀了你。”林冲冷冷的道。
“为……为……”陆谦死死抓住枪杆，可整个人仍不由自主的向一旁歪倒。
林冲看着即将步入幽冥的故友歪了歪头，喃喃道：“在问为什么是么？因为我最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我林冲并非只是为了我一个人而活。这个世界也不会只针对我林冲一个人不公。不是我说生就能生，我说走就能走。天道有常，可人力终究能够影响一二。既然我无法决定我的生死去留，那我林冲到底是要为了我所在乎的人和那些在乎我的人去拼一拼。我要尽我所能，护她们周全！”
说完，他猛然转动枪尖用力手枪，一蓬鲜血飘洒，陆谦颓然倒地，彻底没了声息。
血水印染了雪地，伴着杂乱的脚印和尚未熄灭的火焰显出一种别样的凄美。罗诚起身，默默拍着巴掌，他看着林冲笑了笑，道：“哎呦，觉悟不低嘛。我很好奇，之前就很好奇，你是怎么想通的？莫非我之前骂你的那番话真有醍醐灌顶让你茅塞顿开的功效？”
林冲收了长枪，瞥了一眼再没动静的陆谦，摇头叹气道：“哪有那么多的醍醐灌顶，我一介武夫又不是什么读书人又哪里有那么多的茅塞顿开？只是你把苏澄丢给我的那一天，贞娘和她都默默哭了一整夜。我一个男人站在外边院里看着头顶飘雪，听着两个女人的哭声，不断在心里问自己……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我想了一夜，再结合先前种种，终于想出了一个答案罢了，我必须也只能想出一个答案……我终究……是要做些事情的。”
罗诚点点头，耸耸肩，对这个答案既没有表示满意也没有表示什么反驳。他吐了口气，道：“好吧，那咱们走吧就。现在往县城那边走，再等一阵估计就快开城了。我可不想陪着一堆尸体在这。”
林冲点点头，拾起自己丢在远处的毡帽系紧，看了看陆谦和段晨等人的尸体，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和罗诚并肩而行，渐渐消失在了远处迷蒙的风雪之中。
当两人的身影彻底彻底失去了踪迹时，本已彻底沉寂下去的雪地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呼吸声。
那原本“死”了的陆谦翻身而起，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后背，他剧烈咳嗽着，咳出的大片大片的血沫。整张脸由紫变红，最后慢慢归于本来面目。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的情景，起身走到段晨身边试了试他的鼻息，确认后者真的死掉了后他愣了愣，随即用力一脚踹在那已经焦黑的头颅上，随后坐地大哭。
从怀中衣服里，他摸出了一枚已经被刺变形的护心镜。就是这个东西刚刚带偏了林冲的枪尖，最后关头救下自己一命。
可然后呢？
如今高太尉那边已然放弃了他，而段晨身死，他在泾国公这边唯一的桥梁也断了，而且葬送了泾国公四名家将，他不认为自己会得到任何良好的对待。
他是活下来了，可如今身受重伤如浮萍在世的他又能去哪儿？又能怎样？
他在原地先是大哭，随即又是大笑，状若疯癫。身上多处伤口在向外崩血，他却根本无动于衷。
许久，笑声和哭声同时一停。
陆谦有些狐疑的扭头向东方看了看。心中醒起一件事。
随后，他去另外几具尸体身上撤下了布条和伤药给自己做好了包扎，收集了盘缠而后拎起腰刀向东方走去。
他刚刚醒起……
若是林冲出现在了这里和罗诚为伍，那便足以证明他并非是梁山的一员。既然事已至此，何不如去传说中的八百里水泊梁山看一看……
陆谦孤独的走在路上，许久他回头看了一眼风雪中隐约可见轮廓的山神庙，满脸狰狞的笑道：“林冲……还有罗诚……你们给我等着！”
按常理推算，再有两年他便可以得到泾国公童贯的信任，最多第三年他便足以独当一面成为泾国公外放的干员心腹之一！
西北战事未歇，北疆战事将起，如他这样的人才马上便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功名马上取！那正是该时势早就英雄的时候！他便将是那个被造就的英雄！
怎么会……
段晨努力的睁眼，他的睫毛此时仍旧在燃烧着，透过火与雪水融化时的缝隙他努力看向那正扭头去看热闹的罗诚。咬牙恨恨的嘀咕骂道：“卑鄙……小人……”
说完，便再难出声。
他不该死的，至少不该死在这里……
他还有梦想没有完成啊……
罗诚不知道段晨是否有什么未完成的梦想，他此时也并不关心。从心底来说罗诚仍旧该归类为一个冷酷又冷血的坏人。若是被他这些时日里的所作所为蒙蔽了双眼的话，那一定是要有人死不瞑目的。
自汴梁城回来后，他就习惯性的在身上塞满了各种暗器。石灰粉他身上还有至少两包，都是为了应付这种事情准备的。今天试了试效果果然不错……只可惜这种方法没法对多人使用，限制条件多少有些苛刻了。
不过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罗诚甚至没有去在意刚刚死在他手下的人到底姓甚名谁。反正他已然听到了先前的对话，知道了这些人和童贯大概有些关系也就足够了。现在，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学习。
和这边早早就尘埃落定的结局不同，林冲与陆谦此时已经战到了最为紧张激烈之处。
看得出，那陆谦并非是什么泛泛之辈。除了人品低劣之外，他的武艺并不比林冲相差太多，至少在此刻拼命的情况下并没有被林冲一股脑的杀败。而且即便得知了身旁同伴身死后，他的心境也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依旧在咬着牙努力观察并对林冲适时发动反击。
但无疑，林冲此刻占据着上风，手中长枪以挑刺为主，时而崩砸，不断在陆谦身上增添着伤势。妙招不断却又势大力沉！看了好一阵子罗诚方才看出门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林冲竟是还没有动用全力！
林冲此刻的攻击重点大多都是陆谦的四肢和躯干，偶尔刺向要害的攻击大多是虚晃一枪的花招，或者是逼迫对方不得不来救的围魏救赵之举！
“这是……在消耗对手？”罗诚揉了揉眼，一时间有些摸不清门道。
柳英若忽然说道：“没错，林冲不断给陆谦身上添加伤势，现在已经切断了陆谦身上两处埋藏较浅的血管，只是陆谦现在还没有发现，或许……他即便发现了也没办法解决。现在他只能和林冲硬拼。”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随后判断道：“林冲是已经起了生擒对方的心思。”
罗诚闻言不禁蹙眉，虽然仍旧在观战可却不禁思考起林冲的用意。
生擒？为什么？
为了帮他抓个俘虏问明背后的秘密？还是想要在陆谦临死之前再折磨他一番让他为之前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亦或是仍旧存了宽容的念头，只是想找个机会放了对方？
罗诚一时难以判断，但所幸便放在了一边。反正现场的控制权此刻仍在林冲的手里。由他决断便是。
“砰——！”当陆谦刚刚闪避过林冲刺向面门的枪尖时，下一刻原本动作便已然奇快的林冲陡然间又将动作加快了一倍有余，猛然拧身一个横扫将粗大的枪杆直接砸在了陆谦的胸口上！
这一下势若泰山压顶，直接将陆谦砸得倒飞出去！
而林冲手中动作竟是没有停，在陆谦飞出的同时他再度拧身收枪，一个箭步便提前赶去 了陆谦的落点，手中枪杆直直竖起眨眼就将刺落！
胜负在呼吸间便已确定，接下来就该分个生死了……
“等……等一下！等一下！”口吐鲜血的陆谦直接扔了刀，慌忙伸出双手在空中乱摆着，高声叫道：“林大哥！莫要杀我！莫要杀我！你知我，你知我只是迫不得已呀！”
林冲原本雷霆万钧的一刺陡然停在半空，他身形一稳，四周空气刹那间向外崩散，惊起四下里厚重的落雪。
陆谦一见有机会，赶忙爬起复又跪倒在地，央求道：“林大哥，我只是一介小小的虞侯。除了一身武艺之外在军中毫无任何根基，没有任何背景和人脉！是那高衙内看上了你的夫人！他们找到我，逼我来调你离开，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我不答应他们，先遭难的就会是我！我没有办法啊！”
林冲冷冷的看着陆谦，一动不动。而稍远处的罗诚此刻已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出了半张饼，蹲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吃着、看着。
陆谦鼻涕眼泪齐下，跪哭道：“林大哥，我不想这样的。可我也是没办法。我那两次调你离家，给高衙内创造了机会，可我有没有害过你本人一次，哪怕是一次！？我和他们说，是我求他们莫要伤你、莫要害你！我心中是有兄弟情义的呀，林大哥！”
“住嘴！”林冲咬牙道：“情义？你也配？那日富安等人火烧大军草料场……”
“那都是高衙内派人所为！我一概不知！”陆谦梗着脖子，言辞恳切道：“林大哥，你我同是周侗师父门下的弟子，早先又已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我陆谦便是再如何卑鄙小人又岂能害你！？你回忆回忆，你仔细的回忆回忆啊！”
林冲眼神微动，手中枪尖不自觉放下了，他问道：“那你们今日是……”
“是他！”陆谦匆忙回头一指已然烧焦了的段晨，道：“此人姓段名晨，乃是泾国公童贯麾下的一个家将。他此次是召集我与其他三人一并来杀……杀这位罗公子的。是为了剪出蔡太师的羽翼。我事先并不知道林大哥你也在此，而且已经与罗……这位罗公子成了朋友。否则，我决不会主动与你为敌的呀！”
“唉……”林冲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架势，慢慢站直身子仰头看向头顶的落雪。
陆谦的视线在林冲胸口和他手畔的腰刀上来回逡巡了几次，但瞥见稍远处的罗诚后他最终还是收了视线，也叹了口气，慢慢起身。
变故，便发生在这一瞬。
枪尖自胸口而入，自脊柱侧而出。极短的距离，挑枪式瞬发而至，根本让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枪命中要害，已足以斩断对手的生机。
陆谦瞪大着双眼，双手拼命攥住枪杆，难以置信的看向林冲。
“林……林……”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拼命忍耐着，可剧痛仍旧让他直接跪倒在地，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
林冲居高临下，单手持枪，冷冷看着这位昔日最为要好的朋友。
“我记得先前曾对你说过……你或许有你的苦衷，我并不恨你，但是我要杀了你。”林冲冷冷的道。
“为……为……”陆谦死死抓住枪杆，可整个人仍不由自主的向一旁歪倒。
林冲看着即将步入幽冥的故友歪了歪头，喃喃道：“在问为什么是么？因为我最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我林冲并非只是为了我一个人而活。这个世界也不会只针对我林冲一个人不公。不是我说生就能生，我说走就能走。天道有常，可人力终究能够影响一二。既然我无法决定我的生死去留，那我林冲到底是要为了我所在乎的人和那些在乎我的人去拼一拼。我要尽我所能，护她们周全！”
说完，他猛然转动枪尖用力手枪，一蓬鲜血飘洒，陆谦颓然倒地，彻底没了声息。
血水印染了雪地，伴着杂乱的脚印和尚未熄灭的火焰显出一种别样的凄美。罗诚起身，默默拍着巴掌，他看着林冲笑了笑，道：“哎呦，觉悟不低嘛。我很好奇，之前就很好奇，你是怎么想通的？莫非我之前骂你的那番话真有醍醐灌顶让你茅塞顿开的功效？”
林冲收了长枪，瞥了一眼再没动静的陆谦，摇头叹气道：“哪有那么多的醍醐灌顶，我一介武夫又不是什么读书人又哪里有那么多的茅塞顿开？只是你把苏澄丢给我的那一天，贞娘和她都默默哭了一整夜。我一个男人站在外边院里看着头顶飘雪，听着两个女人的哭声，不断在心里问自己……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我想了一夜，再结合先前种种，终于想出了一个答案罢了，我必须也只能想出一个答案……我终究……是要做些事情的。”
罗诚点点头，耸耸肩，对这个答案既没有表示满意也没有表示什么反驳。他吐了口气，道：“好吧，那咱们走吧就。现在往县城那边走，再等一阵估计就快开城了。我可不想陪着一堆尸体在这。”
林冲点点头，拾起自己丢在远处的毡帽系紧，看了看陆谦和段晨等人的尸体，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和罗诚并肩而行，渐渐消失在了远处迷蒙的风雪之中。
当两人的身影彻底彻底失去了踪迹时，本已彻底沉寂下去的雪地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呼吸声。
那原本“死”了的陆谦翻身而起，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后背，他剧烈咳嗽着，咳出的大片大片的血沫。整张脸由紫变红，最后慢慢归于本来面目。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的情景，起身走到段晨身边试了试他的鼻息，确认后者真的死掉了后他愣了愣，随即用力一脚踹在那已经焦黑的头颅上，随后坐地大哭。
从怀中衣服里，他摸出了一枚已经被刺变形的护心镜。就是这个东西刚刚带偏了林冲的枪尖，最后关头救下自己一命。
可然后呢？
如今高太尉那边已然放弃了他，而段晨身死，他在泾国公这边唯一的桥梁也断了，而且葬送了泾国公四名家将，他不认为自己会得到任何良好的对待。
他是活下来了，可如今身受重伤如浮萍在世的他又能去哪儿？又能怎样？
他在原地先是大哭，随即又是大笑，状若疯癫。身上多处伤口在向外崩血，他却根本无动于衷。
许久，笑声和哭声同时一停。
陆谦有些狐疑的扭头向东方看了看。心中醒起一件事。
随后，他去另外几具尸体身上撤下了布条和伤药给自己做好了包扎，收集了盘缠而后拎起腰刀向东方走去。
他刚刚醒起……
若是林冲出现在了这里和罗诚为伍，那便足以证明他并非是梁山的一员。既然事已至此，何不如去传说中的八百里水泊梁山看一看……
陆谦孤独的走在路上，许久他回头看了一眼风雪中隐约可见轮廓的山神庙，满脸狰狞的笑道：“林冲……还有罗诚……你们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