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流
字体: 16 + -

第118章 金子昂(二)

    “那女子出手时的情形我没看到,不过声势很小,打斗声如大娘这样的寻常人根本不会留意到。至于我睁眼时那两个杀手已然毙命。”林冲将昨晚的情形对罗诚描述道:“依我料看,那女子所习练的定然是偷袭暗杀之类的功夫,而且其已然是顶尖高手。否则很难会在步下击刺时做到一击毙命,杀敌于无声。”

    罗诚忽然有些好奇问道:“你说步下击刺很难,莫非在马上格斗可以轻易做到?”

    林冲笑了笑道:“马上搏斗与步下击刺的道理决然不同,马上搏杀时,人借马力冲杀,若是功夫到家人马配合娴熟的话势若奔雷!往往敌人还没回神时已然丧命。传说东汉时关羽斩颜良诛文丑皆是一击而杀,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便是这等道理了。”

    罗诚一时间来了兴趣,对林冲问道:“林大哥,那你呢?你是马上功夫好还是步下击刺的功夫更厉害?”

    “我?”林冲笑了笑,不像是自嘲也不像是自得,反而略有些苦涩和随意在里面。他淡然道:“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这等话多是在擂台上说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无数,枪棒教头更是数以千计。没有一个个打过比过,谁敢说自己便是天下无敌?靠别人臆测判断功夫深浅那是极为肤浅的想法。”林冲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不过,若是以你为例做个比喻的话……”

    罗诚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林冲指着罗诚笑道:“步下击刺,我一个可以打你十个。马上冲杀,我一人一马,大概可以耗死你百个……哈哈哈……”

    罗诚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出去。看起来,这林冲吹起牛皮也是不会打草稿的。真若是能一个打自己十个,当时是怎么被自己抓住的?

    院子里,罗蔡氏正小心的刷洗着马匹,大黑马舒服的打着响鼻。她一见罗诚走近又是有些责怪的道:“诚儿你啊!这好端端一匹骏马,怎能被你糟蹋成这样?你看看这马臀上的血痕?真是……”

    罗诚赶忙打了个哈哈把话头揭过,三言两语绕到了正题上,他对罗蔡氏问道;“娘,那两人来我们村子里找一个叫做金子昂的人。你说……”他偷偷瞥了娘亲的侧脸一眼,问道:“会不会是和金琦有什么关系啊?”

    罗蔡氏刷马的动作停了停,对罗诚道:“当然有关系。其实啊,那金子昂就是金琦的父亲。”

    “娘,你知道?”罗诚有些惊讶。

    罗蔡氏抿嘴一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金琦父子是在我们家之后搬来的林湾村,这村中的外姓一共就只有我们两家,你说我不清楚还有谁会清楚?”

    罗诚赶忙追问道:“娘你是故意骗那两个道士的?那金子昂到底是什么人?娘你为什么帮他打掩护?”

    罗蔡氏伸手点了点儿子的脑门,道:“那金子昂早已经死了多年了,当年和我们的交情也只是泛泛罢了。娘为什么要替他打掩护?无非是不想让金琦小小年纪遇到些意外而已。咱们和金琦到底是更亲近一些。至于他金子昂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又是和那两个道人有什么关联,娘就不大清楚了。我现在也不是很关心……”

    说到最后一句,罗蔡氏的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她看着儿子叹了口气道:“罗家的那个人……快来了……”

    罗诚笑了笑道:“放心吧娘,儿子自有分寸。对了娘,吃的东西呢?我还饿着肚子……”

    “灶台里热着剩饭剩菜呢,一会儿你自己取了去吃。没看我这还忙着?”罗蔡氏嗔怪的瞪了罗诚一眼,随即又面带微笑的对付起那匹大黑马来。不可否认,这匹马现在绝对是他们全家最值钱的物件,而且在地位上甚至取代了罗诚的地位。

    在听了罗诚解释这匹马的来源后,罗蔡氏便开始以“咱家的马”来做指称。现在对付起这匹马明显要比对他这个儿子更为用心。

    罗诚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感慨道:“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随后自顾自去灶台取剩饭剩菜来吃。但看着灶台里明显新加的几个鸡蛋和灶台上刚切好码放整齐的豆腐小葱,罗诚心中旋即便是一暖,这种感觉罗诚现在已经愈发熟悉了。

    当晚,在确认隔壁罗蔡氏睡熟后,罗诚避开林冲,悄声起身穿戴整齐出了门去,径自去到了金琦的住所。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心理上的顾忌,几个小手段弄开金琦甲的门锁,眨眼便闪身走了进去。

    金琦的住所像极了他所在时空中的“宅男蜗居”,各种涂鸦和“圣闲书”码放的到处都是,一些春宫图刻画的颇为露骨,看得罗诚也有些摇头,感慨着前世后世青春期都是个让男孩儿躁动的阶段。

    好在屋子整体上构架还算整齐,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让罗诚觉得舒服了不少,至少不会把金琦往“猥琐”这个词语上靠。罗诚也顾不上参观,径自在房间内搜索起来。

    其实不管从哪几个方面看,那两个道人和“金子昂”的出现都像是一个于几无涉的意外。罗诚即便置之不理似乎对目前的处境也没什么影响。但不知为何,罗诚仍旧觉得有些不踏实,总想再看看或许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线索。也许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心作祟?

    罗诚在屋子里不断翻找着,现在不适合点灯,因而光线很是昏暗。大概翻找了半个时辰,终于让他在地上捡到了一张不那么寻常的信纸。

    但让罗诚觉得郁闷的是,信纸上的文字极为潦草。他本就没把握读懂现下的全部汉字,这样一来更让他辨识愈发困难。看着一纸铁画银钩,罗诚不禁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这辈子都不待见草书爱好者。”

    可说是如此说,罗诚仍旧凑到窗边,借着窗外微薄的光线努力辨识起来。汉字的伟大便在于此,不论字形字义历经千余年发生了如何多的转变,但一脉相承下来终归是让文明可以复现,可以重读。罗诚虽然认不全字,但凭借现下大概的辨识度能够拼凑出这篇信笺的大意出来。

    “东海之外,南海之北,有仙山列于巨岛之上。余遍览古籍……(什么字,草上飞一样……)山野之人……坳内躬耕之鄙士……泉泉恩泽,幸赖师父栽培,然身染沉珂,命不久矣……(这个字念什么?)潭深千尺,难报恩泽……底矣……追思吾妻……吾子琦,他日应驾舟而寻之,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罗诚读着读着忽然眼前一亮,他将信笺上的第一行文字横读后念道:“东有山坳泉水潭底……东有山坳,泉水潭底!?藏头诗!”罗诚顿时一惊,又仔仔细细的将信笺上的文字都看了一遍,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这个金子昂真的是在这封遗书一样的信笺中加了一句藏头诗!

    东有山坳,泉水潭底。是以林湾村为中心?这算什么?藏宝图?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

    罗诚想了想将信笺收好,随后离开。他决定这件事他还是和金琦打个招呼看看他的意见再说。倒不是什么隐私、尊重,对于罗诚而言这种东西在另一个时空里就不存在,在这个时空里更加不会是什么道德障碍。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再和金琦拉近些距离。

    不论怎样,他现在要开始组建他自己的班底。一个林冲加上一个牛大,到底还是太单薄了些。金琦与他自小相熟,识文断字,好好加以培养的话会是个不错的帮手。

    打定了主意罗诚便不打算再继续多待,径自回到了自家院子。只是意外发现院门口处,林冲正抱着肩膀斜靠在门柱上,显然是在等他。

    “这么晚不睡,去了哪儿?”林冲听到脚步声,睁眼问道。

    罗诚笑了笑,反问道:“你这么晚不睡待在这里,又是为了做什么?”

    “等你。”林冲答道。

    罗诚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未经主人允许私自进入他人居所非君子所为吧?”

    林冲摇头道:“不,你去金琦的屋子里做什么与我无关,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单独和你说说话。当然,主要是想提醒你一下白天的事——梁山泊,那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能打下来的地方。且不说你现在还是布衣一个,即便你成了这梁山县的知县也决难轻易端掉梁山!”

    罗诚嘴角还是挂着笑,却没急着反驳,而是静静的听着。

    林冲却十分关切的道:“诚哥,白日我听你说起要灭掉梁山的话本以为你是在玩笑,可我回去细细思索一下发觉你可能是真的有此心思。因而才来提醒你。我在那梁山泊待过,知道其中险恶。八百里水泊水网密布纵横交错,那梁山泊上多得是水战高手!寨中甚至还有两艘战船!而且,梁山泊与这梁山县城和周围的官府势力互相勾结,遍布眼线,一叶知秋,以往官府数次征剿全都无功而返,我是怕你……既然梁山中人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不若算了……”

    罗诚忽然摇头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冲的肩膀,对他道:“好啦,林大哥。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罗诚忽然笑了笑,反问了一句道:“你总是这么宽宏大量,就不怕你的张贞娘再一次没了?”

    林冲闻言一愣,随即脸色冷峻下来,严肃问道:“什么意思?”

    罗诚叹口气,道:“你还不明白……”他也陡然语气凌厉起来,猛然眯眼道:“我本以为你落过一次草,当了一次匪徒已经是心中有了顿悟了。可现在看来,你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以为你现在置身事外了是么?你以为你脸上的刺字没了你可以安度余生继续过你的小日子了对么?你以为张贞娘到了你身边你的人生重新圆满了是么?林冲啊林冲,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想明白?”

    林冲被罗诚的冷冽语气弄得一愣,嚅嚅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罗诚没好气的骂道:“没想明白就滚远些慢慢想!想明白为止!别挡路!”说罢,便干脆一把将了林冲推到了一旁。这时候,罗诚真的有些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