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暗流
“好字，真真是好字！蔡爱卿，你这书法愈发的登峰造极了。依我看，连米芾都比不过你了吧？哈哈哈……”大周皇城文德殿内，皇帝赵佶正对着蔡京新写的一幅大中堂啧啧赞叹，眼中欣赏的意味不言自明。而蔡京则笑吟吟的站在旁边，既没有自夸倨傲，也没有假意的谦虚推辞，而只是顺着话头说了一句：“陛下，您和米大人的字都是极好的，陛下独创的瘦金体更是非‘天才’二字不足以形容。与微臣只是风格不同罢了，谈不上孰高孰低。”
赵佶闻言抬起头，手指凌空向蔡京点了点，嘴中含笑。随后便又低头看向了那副中堂，手指凌空描摹着，不断勾勒着每一个字的运笔和构思。他一边揣摩一边随意的道：“出河店之战的军报朕已经看了，确实出人意料。那女真人的战力当真如此强悍，竟是能以三千之数击败辽军数万人。不过，更让朕意外的是蔡爱卿你，没想到你的预判如此之准。原本朕还以为你对军事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呢。”
蔡京在旁边笑了笑道：“陛下，臣从未踏足军伍，因而说对军事一窍不通也不为过。只是微臣这段时日时常关注北方的局势，对北方做过一些分析，因而才敢在朝会上做下如此判断……”
赵佶突然击掌赞道：“妙！这个‘龙’字运笔极妙！堪称点睛之笔！蔡卿，不得不说你的才华有时候让朕都觉得嫉妒。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蔡京丝毫不以为意，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赵佶点点头笑道：“我说嘛。蔡卿你贵为本朝太师，又是书法大家。实是文坛领袖。若真是潜心研究军伍这种粗鄙之事的话可就要让朕失望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才是蔡卿你该干的事情。至于领军打仗，有童贯那些人也就行了。刚刚你说对北面做了分析，说来听听。”
蔡京这时谦虚了一番，又对赵佶行了一礼道：“回禀陛下，据臣所闻：自辽天祚帝登基后，辽国政事便一直处于混乱之中。这位北帝酷爱狩猎，呵……几乎自登基之时起便常年远离辽国都城，春也围猎、秋也围猎，几乎无时不猎。据说辽国大臣想要向他奏报一些事情都不知这位皇帝陛下在哪儿。呵呵……如此治国，国家怎能兴盛？而那女真人，崛起自白山黑水。据臣所闻，女真曾以两千余人击败过高丽国十余万大军的进攻。一盛一衰，这辽军开始进军势必又要轻敌，岂有不败之理？”
此时，赵佶终于将头从书桌上的作品中抬了起来。他拍拍手，对小步跑进来的太监交代道：“将此中堂好好装裱起来，挂在朕的寝宫之中。小心侍候，万万不能有一丝损伤！”
“奴婢遵命。”太监领命后赶忙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了桌案上的中堂。
眼见自己心爱的书法作品被完好的收纳后，赵佶这才转身看向蔡京，道：“你说的有道理。那耶律延禧乃天生粗鄙之人，围猎围猎……呵，便让他将这天下猎物尽皆猎去了又能如何？岂能有文章传世？岂能有益于江山社稷？好了，不说他了。蔡卿你上次说女真很可能会就此立国，想商议一下我朝与之的关系。不知你有何提议啊？”
蔡京猛然一拂衣袖跪倒在地，高声道：“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佶刚刚坐下，见到蔡京突然间的动作被弄得有些迷糊，他赶忙问道：“爱卿这是何故？快快平身，朕喜从何来？”
蔡京仍旧跪倒，但语气坚定的道：“陛下，那幽云十六州自前朝石敬瑭割让于契丹后，如今以沦陷百余年。北方黎民哪个不在日夜期盼王师？我朝太祖、太宗、真宗三代呕心沥血，耗费国库钱粮无数，牺牲军卒无数，不正是为了收复幽云，统一汉地么？”
赵佶隐隐明白了蔡京所指，一时间有些怔楞。
蔡京却继续道：“陛下，女真之崛起对我朝乃是天赐良机！女真人剽悍善战，且位于辽国腹地，若是我朝与之联军夹击辽国，则辽国首尾不能相顾，溃败只在旦夕之间！且那天祚皇帝不务帝业，醉心围猎，此乃天赐我大周时机，此乃天赐陛下建立万古功业！”
赵佶霍然起身，一手指着蔡京嘴唇微微发颤。
收复幽云，完成祖宗未完成之大业……
夹击辽国，击败北方百年之强邻……
赵佶开始在原地踱步，渐渐觉得热血沸腾，他喃喃嘀咕着“妙……妙……此计妙不可言……”
蔡京则依旧跪着，心中也渐渐开始激动起来……
当天下午，在蔡京的书房中，他与自己的心腹管家简单说了一下今天觐见皇帝的事情。那管家诧异道：“老爷，那罗诚昨日不是说，万不可与女真联手，而是要去向辽国施以援手的么？何以老爷您反而……”
“哼……”蔡京笑着喝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闭目道：“如是我事事皆按照他所言而行事，我岂不是成了他的傀儡？此人和他那个师父确实有些门道，可毕竟只是乡野村夫罢了。岂能知晓朝中大事？前次朝会上说辽国必败也就罢了，可若是在现在向陛下向百官进言去连辽灭女真，呵……那陛下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管家稍有不解的问道：“老爷，何以如此？”
蔡京道：“辽国乃北方之大国，虽然败了两战可根本无伤其根本。别说根本，这两战连他皮毛都不算。辽国至少还有近百万大军，国土东至大海西至大漠。若真是倾力灭去女真，这女真安有幸理？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朝廷不会同意援助辽国。即便援助，那辽国可能接受？即便如罗诚所言，女真最终将击败辽国进军，那便更不能与女真为敌。击败了女真，我们不可能收获辽东一块飞地。而且得不偿失。可若是真能击败辽国……”
蔡京不打算再说什么了，虽然今天皇帝并没有答应他的提议，也要求他暂时不得对任何人提及此事，且看时局变化。但蔡京相信，真若是到了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他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将会让他日后的仕途更为顺畅通达。子孙百年富贵。
至于罗诚的提议……呵呵……
管家收拾了东西准备退出房门，他知道这时候太师是该午睡了。可出门前，他又醒起一件事，想了想还是回头对蔡京问道：“老爷，是否还需要继续派人保护罗诚？”
本已准备躺下的蔡京愣了愣，随即摇头道：“不必了，这个时候，东京城里想来没什么敢动他。这个时候动他，岂不就是摆明了与我蔡京为敌？那几个老家伙都不蠢。对了，明日是中秋佳节，你给那罗诚发一封请帖，邀他与我一道参加下汴河边的诗会。算是我给他搭个台子。好了，你去吧……”说罢，他打了个哈欠，躺倒在软榻上。两名身着薄衣的少女款款走入房间依次爬上软塌，而管家则小心的退出，将房门轻轻带上……
此时，城中一间酒家的阁楼里。
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男人正独自饮着酒，在他手边放着一柄尺寸颇为骇人的朴刀。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店小二来上了一次菜便再也不敢靠近这间包房了。
过了片刻，陆谦推门走进了房间，在那男人的对面坐下。
“你很久没有主动找我了……”那男人抬起头，却没有放下筷子。从斗笠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布满了刀疤的狰狞面孔。
陆谦也随手抄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口菜边吃边道：“没有生意，自然也就不需要用到你。你的生意少一点，这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一点。”
“切……”男人嗤笑一声，用筷子点着陆谦道：“你陆谦如果心中念着天下太平，那可真是天下最大的不幸，就像那林冲一样……”
陆谦眼中锐光一闪而没，他放下筷子淡淡道：“废话可以先放放，一单生意，做成了保你这辈子荣华富贵。”
男人丢进嘴里一根脆骨，牙齿咬碎脆骨的咯嘣声让人心里有些发毛。他冷哼道：“这次要杀的人是谁？居然能让你开出这么大的价钱？”
陆谦翘着二郎腿，冷冷道：“你可以不接，我会去找别人。你知道规矩的……”
男人想了想，点头道：“你知道，我便是吃这口饭的。只要不是让我去刺杀当今皇上，其他人的命也只是价钱上的差别。这个人你能开到什么价？他又是什么身份？我要看看，我拿到这笔钱有没有命去花……”
“放心，只是一介布衣而已。替我家衙内除去一个情敌。价钱好办，这是那人的画像……”陆谦说着，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纸面上，罗诚的模样颇为传神……
男人接过后看了看，点点头，随手掏出一只火折子将纸张吹然，最后将所有灰烬都放入酒杯里。他将头上的斗笠轻轻压下，问道：“你要什么时候动手？”
陆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微微呷一口道：“明日，中秋佳节……”
赵佶闻言抬起头，手指凌空向蔡京点了点，嘴中含笑。随后便又低头看向了那副中堂，手指凌空描摹着，不断勾勒着每一个字的运笔和构思。他一边揣摩一边随意的道：“出河店之战的军报朕已经看了，确实出人意料。那女真人的战力当真如此强悍，竟是能以三千之数击败辽军数万人。不过，更让朕意外的是蔡爱卿你，没想到你的预判如此之准。原本朕还以为你对军事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呢。”
蔡京在旁边笑了笑道：“陛下，臣从未踏足军伍，因而说对军事一窍不通也不为过。只是微臣这段时日时常关注北方的局势，对北方做过一些分析，因而才敢在朝会上做下如此判断……”
赵佶突然击掌赞道：“妙！这个‘龙’字运笔极妙！堪称点睛之笔！蔡卿，不得不说你的才华有时候让朕都觉得嫉妒。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蔡京丝毫不以为意，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赵佶点点头笑道：“我说嘛。蔡卿你贵为本朝太师，又是书法大家。实是文坛领袖。若真是潜心研究军伍这种粗鄙之事的话可就要让朕失望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才是蔡卿你该干的事情。至于领军打仗，有童贯那些人也就行了。刚刚你说对北面做了分析，说来听听。”
蔡京这时谦虚了一番，又对赵佶行了一礼道：“回禀陛下，据臣所闻：自辽天祚帝登基后，辽国政事便一直处于混乱之中。这位北帝酷爱狩猎，呵……几乎自登基之时起便常年远离辽国都城，春也围猎、秋也围猎，几乎无时不猎。据说辽国大臣想要向他奏报一些事情都不知这位皇帝陛下在哪儿。呵呵……如此治国，国家怎能兴盛？而那女真人，崛起自白山黑水。据臣所闻，女真曾以两千余人击败过高丽国十余万大军的进攻。一盛一衰，这辽军开始进军势必又要轻敌，岂有不败之理？”
此时，赵佶终于将头从书桌上的作品中抬了起来。他拍拍手，对小步跑进来的太监交代道：“将此中堂好好装裱起来，挂在朕的寝宫之中。小心侍候，万万不能有一丝损伤！”
“奴婢遵命。”太监领命后赶忙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了桌案上的中堂。
眼见自己心爱的书法作品被完好的收纳后，赵佶这才转身看向蔡京，道：“你说的有道理。那耶律延禧乃天生粗鄙之人，围猎围猎……呵，便让他将这天下猎物尽皆猎去了又能如何？岂能有文章传世？岂能有益于江山社稷？好了，不说他了。蔡卿你上次说女真很可能会就此立国，想商议一下我朝与之的关系。不知你有何提议啊？”
蔡京猛然一拂衣袖跪倒在地，高声道：“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佶刚刚坐下，见到蔡京突然间的动作被弄得有些迷糊，他赶忙问道：“爱卿这是何故？快快平身，朕喜从何来？”
蔡京仍旧跪倒，但语气坚定的道：“陛下，那幽云十六州自前朝石敬瑭割让于契丹后，如今以沦陷百余年。北方黎民哪个不在日夜期盼王师？我朝太祖、太宗、真宗三代呕心沥血，耗费国库钱粮无数，牺牲军卒无数，不正是为了收复幽云，统一汉地么？”
赵佶隐隐明白了蔡京所指，一时间有些怔楞。
蔡京却继续道：“陛下，女真之崛起对我朝乃是天赐良机！女真人剽悍善战，且位于辽国腹地，若是我朝与之联军夹击辽国，则辽国首尾不能相顾，溃败只在旦夕之间！且那天祚皇帝不务帝业，醉心围猎，此乃天赐我大周时机，此乃天赐陛下建立万古功业！”
赵佶霍然起身，一手指着蔡京嘴唇微微发颤。
收复幽云，完成祖宗未完成之大业……
夹击辽国，击败北方百年之强邻……
赵佶开始在原地踱步，渐渐觉得热血沸腾，他喃喃嘀咕着“妙……妙……此计妙不可言……”
蔡京则依旧跪着，心中也渐渐开始激动起来……
当天下午，在蔡京的书房中，他与自己的心腹管家简单说了一下今天觐见皇帝的事情。那管家诧异道：“老爷，那罗诚昨日不是说，万不可与女真联手，而是要去向辽国施以援手的么？何以老爷您反而……”
“哼……”蔡京笑着喝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闭目道：“如是我事事皆按照他所言而行事，我岂不是成了他的傀儡？此人和他那个师父确实有些门道，可毕竟只是乡野村夫罢了。岂能知晓朝中大事？前次朝会上说辽国必败也就罢了，可若是在现在向陛下向百官进言去连辽灭女真，呵……那陛下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管家稍有不解的问道：“老爷，何以如此？”
蔡京道：“辽国乃北方之大国，虽然败了两战可根本无伤其根本。别说根本，这两战连他皮毛都不算。辽国至少还有近百万大军，国土东至大海西至大漠。若真是倾力灭去女真，这女真安有幸理？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朝廷不会同意援助辽国。即便援助，那辽国可能接受？即便如罗诚所言，女真最终将击败辽国进军，那便更不能与女真为敌。击败了女真，我们不可能收获辽东一块飞地。而且得不偿失。可若是真能击败辽国……”
蔡京不打算再说什么了，虽然今天皇帝并没有答应他的提议，也要求他暂时不得对任何人提及此事，且看时局变化。但蔡京相信，真若是到了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他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将会让他日后的仕途更为顺畅通达。子孙百年富贵。
至于罗诚的提议……呵呵……
管家收拾了东西准备退出房门，他知道这时候太师是该午睡了。可出门前，他又醒起一件事，想了想还是回头对蔡京问道：“老爷，是否还需要继续派人保护罗诚？”
本已准备躺下的蔡京愣了愣，随即摇头道：“不必了，这个时候，东京城里想来没什么敢动他。这个时候动他，岂不就是摆明了与我蔡京为敌？那几个老家伙都不蠢。对了，明日是中秋佳节，你给那罗诚发一封请帖，邀他与我一道参加下汴河边的诗会。算是我给他搭个台子。好了，你去吧……”说罢，他打了个哈欠，躺倒在软榻上。两名身着薄衣的少女款款走入房间依次爬上软塌，而管家则小心的退出，将房门轻轻带上……
此时，城中一间酒家的阁楼里。
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男人正独自饮着酒，在他手边放着一柄尺寸颇为骇人的朴刀。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店小二来上了一次菜便再也不敢靠近这间包房了。
过了片刻，陆谦推门走进了房间，在那男人的对面坐下。
“你很久没有主动找我了……”那男人抬起头，却没有放下筷子。从斗笠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布满了刀疤的狰狞面孔。
陆谦也随手抄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口菜边吃边道：“没有生意，自然也就不需要用到你。你的生意少一点，这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一点。”
“切……”男人嗤笑一声，用筷子点着陆谦道：“你陆谦如果心中念着天下太平，那可真是天下最大的不幸，就像那林冲一样……”
陆谦眼中锐光一闪而没，他放下筷子淡淡道：“废话可以先放放，一单生意，做成了保你这辈子荣华富贵。”
男人丢进嘴里一根脆骨，牙齿咬碎脆骨的咯嘣声让人心里有些发毛。他冷哼道：“这次要杀的人是谁？居然能让你开出这么大的价钱？”
陆谦翘着二郎腿，冷冷道：“你可以不接，我会去找别人。你知道规矩的……”
男人想了想，点头道：“你知道，我便是吃这口饭的。只要不是让我去刺杀当今皇上，其他人的命也只是价钱上的差别。这个人你能开到什么价？他又是什么身份？我要看看，我拿到这笔钱有没有命去花……”
“放心，只是一介布衣而已。替我家衙内除去一个情敌。价钱好办，这是那人的画像……”陆谦说着，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纸面上，罗诚的模样颇为传神……
男人接过后看了看，点点头，随手掏出一只火折子将纸张吹然，最后将所有灰烬都放入酒杯里。他将头上的斗笠轻轻压下，问道：“你要什么时候动手？”
陆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微微呷一口道：“明日，中秋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