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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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宴会风波(一)

    大唐开元二十一年,十月初六。

    这一天下午,庆年坊的街道上突然驶来一辆马车,停在了坊内的第三曲巷口,偶然路过的行人瞧见马车,都有些好奇地驻足片刻,窃窃私语一番,过了没多久,众人便发现曲巷内走出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与那驾车的马夫稍稍打过招呼,便见那马夫恭敬地将少年郎君迎进了车内。

    随后,马车径直出了庆年坊,一路往城南而去。

    出了扬州城的南门后,坐在马车内的少年郎君掀开帘子,目光望向外面,视线之内只见一马平川的荒凉土地,这个时代的郊外大多都是如此,马车行驶的官道两边也有零零散散,用茅草搭起来的茶摊,附近村庄的庄稼汉子、菜农、外地游侠与行脚商人等等,不时也会停下来,在茶摊歇个脚,喝点茶水解解渴之类的。

    马车再往前行驶一段路程,便会渐渐看不到这些茶摊了,此时正值秋末,官道两边种植的树木落下的枯黄枝叶,铺洒在黄土夯实的官道上,好似黄金大道。

    少年郎君看了一阵,便收回了目光,将帘子放下,微微笑了笑,坐在车内无聊地想些事情。

    这位少年郎君自然便是苏仪,他今日之所以去城南的郊外,也是为了赴穆子进的邀约,此时他的心中也有一些关于穆子进的疑惑,尚未解开,所以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苏仪思量了一阵,倒也没有什么线索,便暂时不去想它,闭起双眼,小憩起来。

    也不知这么过了多久,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驾车的马夫停稳之后,朝车内轻轻喊了一声,苏仪迷迷糊糊醒来,用手揉了揉眼睛,随后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他如今所处的地方名叫扬子津,背靠长江北岸,这个地方在隋唐以前其实并不繁荣,也是因为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又在扬子津建了一个临江宫,这里才会开始繁华起来,同时也成了扬州的一个重要渡口。

    “苏兄!”

    苏仪环顾四周之时,身后突然有道声音传来,他转过身,发现不远处有人正朝他拱了拱手,随后笑着走了过来。

    苏仪自然也是认出了他,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穆兄。”

    拱手一礼后,发现穆子进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黑衣护卫,便也朝他拱手道:“方大哥也在啊。”

    方桥抱拳回礼道:“方桥见过苏郎君。”

    苏仪笑了笑,将目光重新望向穆子进,打趣道:“穆兄莫非是在此处特意迎候苏某的?”

    “苏兄是穆某请来的贵客,自当亲自迎接了。”

    穆子进今日穿着一身白色锦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举手投足间倒像是苏仪以前在古装片中见过的翩翩公子。他哈哈一笑,走到苏仪面前,说道:“苏兄一路辛苦,快快随我进去吧。”

    苏仪微微点了点头,随着穆子进往前面不远处的别苑而去。

    走的路上,苏仪发现那座别苑的门前不时便有马车停留,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大多衣着不俗,显然都不是普通百姓,他们走到门房那边,递了请柬,待那门房检验过后,才在几名婢女的带领下,走入别苑。

    苏仪看了片刻,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旁的穆子进似乎察觉到了苏仪的异样,但他只是微微笑了笑,倒也不主动解释什么。

    他们拾级而上,走到门房那边,只见方桥与那门房说了几句,便有几名婢女走上前来,引领着苏仪与穆子进走入别苑,三人穿过前院,往后花园而去。

    过得片刻,别苑的门前又驶来两辆马车,从马车上走下来三人,为首一人年纪大概四十多岁,头上戴着平式幞头,身上穿着青色圆领窄袖袍衫,长髯垂胸,浑身透着一股儒雅的气息,正是扬州别驾崔允。

    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年纪皆在二十岁左右,他们屏气敛神,十分拘谨的样子。

    “户儿,你过来。”

    长髯垂胸的崔允轻轻唤了一声,身后个子稍矮一些的年轻男子急忙上前,笑着说道:“舅舅有何吩咐?”

    崔允捋了捋胡须,乜了他一眼,说道:“今日这宴会乃是特意为裴公举办的辞行宴,不比你们平常参加的,来的也都是些达官显贵、当世大儒,舅舅得提前嘱咐你们一番,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在他们面前失了礼数,知道吗?”

    “外甥明白。”

    沈户笑着点点头,随后便往后退了几步,将先前崔允与他说的,小声告诉了身旁另一名年轻男子。

    那名年轻男子身材高大,有些微胖,自然便是与沈户形影不离的王子山,原本以他的家世背景,是不够资格来这种场合的,可是他攀附上了沈家,听沈户说起今日在城南别苑有个宴会,乃是扬州地方官员为裴公举办的辞行宴,到时候出席宴会的会有扬州刺史之类的封疆大吏,也有韩夫子、柳茂、姚叔浩之类的扬州大儒,可谓是风云人物,齐聚一堂。

    王子山自然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若是能够亲临其境,结识一下这些大儒与官员,与他们打好关系,搭上线路,甚至如果得到裴公的赏识,对于他今后的科举仕途,肯定是大有裨益的。

    所以,他才会费尽心思,讨好沈户,也是希望沈户能够带着他一同来参加此次裴公的辞行宴。

    与沈户闲聊几句,王子山抬头望向别苑那边,突然他见到一道身影,顿时瞪大了眼睛,很是讶异的神情:“他怎么也在此处?”

    身旁的沈户见他神色异常,疑惑问道:“子山在说谁呢?”

    王子山顿时惊醒,再望向那边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敛了敛神,挥挥手道:“没什么,应该是在下认错了。”

    这话落下,他心里却还在想着这件事,方才当他看到站在别苑门前的那人时,顿时有些傻眼了,那人的身形实在太像苏仪了,只是再想仔细看清楚时,那人似乎已经走进去了,王子山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不过他的心里是偏向于看错的,毕竟在他看来,那苏仪只不过是一介白丁,又有什么资格来参加此次宴会,他微微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一旁的沈户见他神色慌张,也只是以为他是个土包子,没有见过世面,才会如此失态,目光中不由闪过鄙夷之色,随后轻轻哼了一声,颐指气使说道:“子山,等会儿进去,便不要如此了,否则若是不经意间得罪了那些人,我也救不了你。”

    王子山身体微微一震,神情复杂,随后脸上很快又挂上了笑容,摆出低人一等的样子,说道:“沈兄放心,子山不会的。”

    沈户嗯了一声,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