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周
字体: 16 + -

055 殇

    庚九,只是子臼在“泰誓”中的代称。

    “泰誓”便是姬楽手中的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剑。

    庚九是说他属于“庚”属,排名第九。这种排名并非是决定地位按资排辈。所以子臼虽被冠以“庚九”的名号,但他却是最接近姬楽的那批人之一。

    留宿当然是庚九的臆想,偶尔揣摩一下上司的私生活,也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但想着想着,他心里就有些发慌。

    “该不会是被秦王发现了吧?!”

    这种可能虽然小,但不是没有。

    就在他打算跟着此时过来的访客一同混进馆驿去寻姬楽,去者尽没,就看见姬楽的身影出现在灞桥的桥头。

    姬楽走过来,他连忙迎上去。

    “走吧,回王宫。”

    庚九插嘴到:“有些晚了,不若回北苑吧。”

    “北苑吗?”

    姬楽想了想,虽然不是不可以,但他此时却是不想和郑娥,和岫奴儿见面。

    也许是他的心情还没有收拾好的缘故吧。

    姬楽回答道:“不去了,明日还有朝会呢,麻烦。”

    两个人回到宫中,那个叫做庄娥的女官还在候着。这时候看到姬楽回来了,心中生出了一丝小小的激动和期待。

    在庄娥的服侍下,姬楽换了衣服,在冰冷的榻上躺了很久,才堪堪睡下。

    “原来,榻是凉的啊。”

    睡着之前,姬楽如是想。

    只不过,这一夜注定有些短暂。

    姬楽睡下没多久,报更的内宦就跑来叨扰。

    负责值夜的女官匆忙将姬楽叫醒。

    内宦被女官引到外殿中,姬楽披了一件袍子就从内寝走出来。他有些不满,梦梦醒醒的脸上写满了不满。

    内宦被姬楽略显的狰狞的五官吓到了,哑了哑嗓子,颤颤巍巍的回答到:“禀殿下,韩国夫人,她……她没了。”

    没了,就是死了。

    姬楽沉默了好久。

    这是一件突如其来,而又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个疯掉的人,很快就会死去,再正常不过。

    “怎么去的?”

    “禀殿下,失足掉到了井中。”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怎么回事,没有人跟着吗?”

    这名宦官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回答道:“是有人,但是……”

    他话中有话,姬楽追问到:“但是什么?”

    “但是这些人都死了!”

    “谁死了,什么人死了,说清楚!”

    宦官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水,他原本是来向太子通知一声的,没想到太子殿下会问的这么仔细,事实上,整件事情他知道的也不完整,就这些,多半还是王后宫中当值的公公告诉他的。

    “喏,臣听说是王后下的命令,将韩夫人宫中所有的从使,全部处死陪葬,只不过,大家都说,这有些不合礼。”

    说完之后,他就站在那里,听从姬楽的吩咐。

    姬楽听过,脑袋中有一道灵光闪过。这种行为当然不合礼,且先不要说,人祭的习俗从平王天子开始就用的很少;再者说,就算是陪葬,那也要等到梓宫入穴之后,封穴时才会赐死那些人,而且被赐死的多半是奴隶,并非良人。王后这道命令,太急太乱了。

    难道说,这并非是为陪葬而诛,单纯只是为了灭口?

    如果是为了灭口,那灭的是谁的口,那些仆役的,还是说,是灭韩夫人的口?

    “还有什么事吗?”

    姬楽没有把自己的疑虑直接表现出来。

    那宦官听见姬楽叫他,赶紧把这次过来的正事和姬楽说明。

    “禀殿下,大王说了,让您先紧着秦王的事儿。”

    这还真的是多事之秋。

    他摆了摆手,示意宦官退下,可是那人,倒退着身子,好像还有什么要说的,欲言又止,且退且住。

    姬楽自然把这幅光景看在眼中,忽然,他福至心灵,在内宦将要退出门口的时候,多问了一句。

    “你是谁派来的。”

    听到这句问话,内宦像是了结了什么心愿一般,松了一口气。

    “是黄太公让我来的。”

    内宦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同时,他也为姬楽证明了一点。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着很多秘密。

    与此同时,姬楽也清楚了一点。破局的关键,就在于黄太公,也就是照顾父王起居的老宦。

    那么,大丧要如何处理呢?是要对外封锁,先会秦王,等秦王离去再治,还是说,这件事和秦王入周,也有一定的关系。

    姬楽的眼睛看向了西北侧,那里是毓宫所在的方向。

    “那么,我的好王娘,换了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他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问谁。

    这个时候,大殿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存在。

    “咕…咕…喽――”

    公鸡已经打一次鸣。

    农人此时就要起床,烧火,搭水,洗脸,然后在天不亮之前挑粪到地里施肥。现在是初春,正是农忙的时候。

    宫人也陆陆续续的起床,开始今天的准备。

    但洛宫中,今夜除了醉酒的天子和晚归的姬楽,大概再没有休息,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卫姜,此刻也孤零零的坐在她的寝宫中,一言不发,黯然销魂。

    她那张天生魅惑的脸上,还残留着几道泪水的痕迹。她哭过,兔死狐悲。

    王后也没有睡着。

    韩夫人的死,也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现在有些慌乱,大王今夜在他自己的寝宫中,虽说早些时候饮了不少酒酿,早早就歇下了,但此时应该已经醒过来了。她下的命令,直到现在为止,姬延都没有询问一句话,只是有人告诉她,一位位内宦以太殿为中心,被派向了各个宫内,而唯独,没有人来到毓宫之中。

    姬延究竟是怎么想的。

    王后直到第二天早上和她的夫君一同站在宗庙殿前,看着秦王一步步走过来,都没有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