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之血色华夏
字体: 16 + -

第119章 上朝奏事

    崇祯十七年正月初四,京师。

    今日,崇祯皇帝于皇极门召见群臣,举行常朝。

    众所周知,我大明朝的朝会分为大朝,朔望朝,常朝。

    大朝,只在正旦、冬至、万寿节(皇帝生日)举行,其性质是百官向皇帝朝贺,属于礼节性的,规模较大,在皇极殿(嘉靖以前叫奉天殿,即现在的故宫太和殿)举行

    朔望朝,每月的初一、十五举行,其性质如同大朝,也在皇极殿,只是朝贺,不讨论政事。

    常朝,即经常所说的早朝,其实还有午朝、晚朝,在皇极门举行(嘉靖以前叫奉天门,即现在故宫太和门),处理政事。

    太祖皇帝曾经规定每天都必须进行朝会,但是明中后期,朝会次数就明显减少,万历朝时,更是形同虚设,也就崇祯还比较勤政,稍微多上了几次朝。

    崇祯今日召集百官上朝主要是处理这几日积压的政事,以及宣布他的任官命令。

    再者崇祯对南方及陕甘的剿匪事宜很不满意,也管不得什么年假寒假了,急召百官朝会。

    天刚破晓,百官就由午门进入,先在金水桥南按照品级站好队伍,待鸣鞭之后,按次序过桥,直到皇极门丹陛之前。

    此时天几乎都还没亮,又冷的要命,官员们被召唤来上朝也是可怜。

    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两队相对而立,站在御道两旁,等着崇祯皇帝到来。

    没过多久,崇祯出现,于御门安坐,此时再鸣鞭,鸿胪寺唱“入班”,左右两班官员走进御道,行一拜三叩头礼节,终于进入了奏事环节。

    哪个官员要奏事,就预先咳嗽一声,从班末行至御前,跪着奏事。

    其实奏事一般是不使用口语的,而是大声朗读奏章,如果官员要承旨,要回答“阿”,声音要拉长。

    不过大明朝到了现在这般田地,很多礼仪制度都已经是名存实亡,简化随意了许多。

    却说户部尚书倪元璐咳嗽一声,当先出列,缓缓行至最前,一拜三叩首后跪着启奏道:“据浙江巡按左光先奏报,金华府东阳县诸生许都聚众万人谋反,号“白头军”,连克东阳、义乌、浦江三县县城,继而向金华府城进军。”

    “而浙江官兵多不堪战,臣请以浙省乡绅团练乡兵,以安定地方。”

    崇祯早已被全国各地层出不穷的流贼、反贼弄得麻木,这回自然也没多大的反应,甚至连这个许都造反的原因也懒得再问,只是哑着嗓子道:“卿以为该推何人?”

    倪元璐道:“臣以为浙西当推徐石麒,钱继登佐之,浙东则推刘宗周,姜应甲佐之,于保伍中简练乡勇,实行古弓弩社法,可剿贼安民。”

    要在崇祯初年,崇祯是绝对不会准地方上的乡绅们练什么乡兵的,这岂不是夺了朝廷的权威?

    可如今局势败坏至此,朝廷能打的正规军几乎全军覆没,卫所军更是毫无战力可言,也就不得不放开了地方乡绅练兵的限制。

    湖广的李致远据说都练了十万标兵,崇祯还赏了他个巡抚的官,让他开府长沙,围剿张献忠。

    但到这时候放开团练的限制其实已经迟了,所以建奴南下之后,地方上是毫无抵抗力可言的。

    其实崇祯若早日准地方乡绅办团练,说不定真能压制全国各地蜂拥而起的农民军。

    就如晚清八旗、绿营皆不堪战后不得不依靠曾国藩、李鸿章等汉族地方乡绅势力大办团练,譬如什么湘军、淮军,结果还真剿灭了太平天国起义。

    可后果就是地方乡绅势力彻底翻身崛起,地方督抚做大,直接威胁中央朝廷的权威。

    但现在大明已经病入膏肓,不管好坏,团练乡兵好歹还算一剂药方,就是毒药也得捏着鼻子往下咽。

    所以崇祯也不做过多考虑,点头应允道:“准。”

    倪元璐又道:“另登莱巡抚曾樱请实议练乡兵以避客兵之害。”

    崇祯皇帝道:“曾樱既请实议,那不知诸位卿家有何良策?”

    见百官都面面相觑,崇祯干脆点名:“张濂源,你可有何良策?”

    张濂源即兵科都给事中张缙彦,濂源是他的字。

    既然被崇祯点名询问,张缙彦不得不出列,叩首后回道:“臣以为客兵之所以危害地方,盖因其欲劫掠百姓之财货,不若坚壁清野以保民盖藏之资,则主客相安。”

    崇祯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意见,曾樱所请实议也就这么议定了。

    再说为何倪元璐一个户部尚书要关心练兵的事情,这是因为兵部尚书空缺了。

    而前任内阁首辅周延儒上个月刚被崇祯宰了,新换的这个魏藻德又是个专门迎合崇祯心意的应声虫,基本啥意见和主意也不出,似乎就等大明完了他好换个新主子。

    相反倪元璐却是实实在在的忠良之臣,实在不忍见大明覆亡,他是真正的想救大明天下的。

    崇祯十五年建奴从黄崖关入寇至北京,北京震动,求救兵于天下,倪元璐拿出全部家产征兵,募得死士数百人,驰赴北京,并向崇祯陈述制敌之法,被拜为户部尚书。

    而前任兵部尚书冯元飙是东林党健将,不过却是个颇能料事的人。

    几个月前孙传庭治兵关中,崇祯催促孙传庭与李自成交战,冯元飙反复劝谏崇祯,说这是皇上你最后一副身家了啊,千万不可轻战。

    可廷臣大多附和崇祯,说不战的话贼越发嚣张,而官兵变得更加懦弱。

    冯元飙说官兵一直就懦弱,又没多少战阵经验,只适合与贼相持,还在崇祯面前赌咒发誓,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说孙传庭交战必败,大可先把他下狱,如果打胜了,就斩他谢罪。

    见崇祯不听,他干脆自己写信给孙传庭,让他千万不要轻易交战,还说白广恩、高杰两将不可任用。

    后来孙传庭果然兵败身死,西北尽失,白广恩投降李自成,高杰以前就是李自成的部下,和李自成的老婆邢氏私通才叛逃到了官军这边。

    当初拐走了老板的老婆,现在自然不敢投降,但他也不敢和李自成交战,所以孙传庭死后他就一路溃逃,沿途奸淫掳掠,比土匪还土匪,等再过俩月逃到江南,摇身一变还成了大名鼎鼎的江北四镇之一,他的光辉事迹还在后头。

    而冯元飙感觉大厦将倾,心灰意冷之下辞了兵部尚书的官职,推荐李邦华、史可法代替。

    可被冯元飙料中了败局,崇祯不要面子的啊,是以根本不用冯元飙推荐的人,兵部尚书也就一直空缺到了今天。

    但兵部尚书这么重要的官职也不能老是空着啊,而且文武百官们大多尸位素餐,似乎都不想做实事,真是伤透了朱由检的心。

    所以崇祯今天除了听百官奏事,也是为了任命新的兵部尚书。

    倪元璐奏毕复位,崇祯轻咳一声,直接宣布道:“朕欲以兵科都给事中张缙彦为兵部尚书。”

    自然是无人反对,张缙彦也就上前谢恩。

    崇祯又道:“朕决意复前佥事越其杰官,命其监军凤阳。”

    封官、升官的事自然是崇祯一言可决,无人会反对,也无人敢反对。

    崇祯对百官尸位素餐也很是无奈,拿出一份奏疏道:“朕刚接到前任兵科都给事中曾应遴的奏疏,朕念给诸位爱卿听听。”

    接着展开念道:“今之绅富,皆衣租食税而吸百姓之髓者,平日操奇赢以愚民而独拥其利,临事欲贫民出气力相护,无是理也。”

    “秦藩之富甲天下,贼破西安,府库不下千百万,悉以资贼,倘其平日多所取民,有事多发犒士,未必遂至于此。”

    “又闻莱阳之破,以东门乡绅张宏德利贼之退,尽追乡民犒赏,痛笞而窘迫之,一家发难,阖邑罹殃,虏至令宏德自指其藏,得百万金,然后阖门就戮。”

    “今之绅富,亦宜鉴之,略借均田之法,使富者稍捐以赈贫,亦救民拨乱之策也。”

    “使其推百分之一,以赈穷而飨士,岂至此哉,愚者覆辙,智者师焉。”

    “则今之藩国,何必尽若秦藩;今之绅富,何必尽效莱绅。”

    “臣敢请皇上下臣此疏,刊布中外。凡省郡州邑中,各有绅富,乡绅例得捐十分之二,富民例得捐十分之一。”

    “捐其二,正以守其八;捐其一,正以守其九。利在绅富,而百姓归如流水矣。”

    “然后强者各籍乡勇,察照绅富岁入地亩,照例捐租,名为‘均田’。”

    “官籍其数上闻,而岁征其籽粒,以犒乡勇,而赈贫乏。”

    “则人心既固,他变不生,百姓无失所之忧,绅富有干止之乐。”

    “然后于绅富中推其平日有功德于民者为之长,有司但为稽其出入,平其赏罚。”

    “均田止供地方,永不许抚按借题檄取;乡勇止守本地,永不许抚按别生调发。”

    曾应遴这份奏疏其实就一个意思:就是大骂王公贵族、士绅豪富们为富不仁、自私自利、爱财如命、愚蠢至极,当然他也给出了自己的解决之道。

    他说这些人平日里只知道汲取民脂民膏,而到了有要事想让他们出财出力,他们就不干了,可城破后还不是全家遭殃,人财两空,全部便宜了反贼。

    例如秦王的千万财富在长安城破后全部资敌;莱阳乡绅张宏德守东门,就尽力追逼乡民给予他犒赏,可敌兵破城后,百万金银全部便宜了敌人,自己全家引颈就戮。

    如果这些人当时能拿出其百分之一,以赈济穷人,犒劳士卒,岂能至此地步。

    所以曾应遴号召所有士绅富豪,乡绅依例得捐出十分之二,富豪依例得捐出十分之一。

    所捐出的二成,正是为了保护其它八成;捐出的一成,正是为了保卫其它九成。

    这利在士绅富豪,从而也让百姓归附如流水。

    然后他还号召士绅豪富们捐出地租,名为“均田”,将每年征收的粮食,以犒赏乡勇,赈济贫困穷人。

    “均田”只供地方专用,永远不允许巡抚、巡按借题上檄征用。乡勇也只守卫本地,永远不许巡抚、巡按另行调度发兵。

    而崇祯之所以把曾应遴这份奏疏拿出来念,是因为他实在是没钱了,国库空虚,他的内帑也花的干干净净,他想百官们都学学曾应遴,出钱出力。

    可结果是很显然的,百官们也不说不愿意,只是纷纷哭穷,还赌咒发誓自己家若是富裕,早就为朝廷分忧解难了,朝堂之上好一阵鸡飞狗跳。

    而像倪元璐这样仅有的几个愿意出资的官员是真的没钱。

    其实崇祯并不喜欢这个曾应遴,比如崇祯就没有念他的最后一句话:

    “臣目击臣乡危在旦夕,臣实为母请假,原可无言,但区区之愚,敢以此为天下绅富之劝。”

    他是向崇祯暗示,自己请假省亲,实为看望年老母亲,还想为朝廷效力,可崇祯却装着听不出,并未起用。

    原因是曾应遴上疏,总喜欢从一至数十进行逐条罗列,这让性急的崇祯分不出轻重,为此还特地召见,专意诘责。

    曾应遴知道皇上并不喜欢自己,这才识趣请假省亲,没想到这一走,从而失去报效国家的大好机会。

    现在崇祯把他的奏疏拿出来说事,也不过是没钱了想向百官筹措资金,可想从官僚们手中抠钱,那真是难如登天。

    最后这事也就只得不了了之,就此作罢。

    崇祯无奈地摆摆手,退朝!

    ————————————————————————————

    崇祯十七年正月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