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咆哮公堂
“慢着！”徐渭舌绽春雷，登时让已然凝固的大堂，又掀起波涛。
何瑾以为名冠明朝的徐大才子，会有什么扭转乾坤的妙计，不由满怀激动地看向徐渭。可这一扭头，他的心便忽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因为这个时候的徐渭面色狰狞、眼神凶狠，丝毫没有清醒时的模样。
仔细想想徐渭的生平便知，正是因为朝廷奸贼当道、祸乱苍生，致使徐渭一腔壮志付之东流，才悲愤成疯。
眼下柳知县和赖六如此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不就是徐渭生平遭遇重现？
别说徐渭的疯病原本还未痊愈，就算痊愈了，遇到这等激愤莫名的打击，哪能不旧病复发？
于是，何瑾几乎下意识地老母鸡护崽一样抱住了徐渭，想要堵住徐渭的嘴。
无奈，他反应虽快，却还是慢了一步。只听被扑倒的徐渭，仍目光赤红地大吼了一声，戟指柳知县骂道：“狗官！你不得好死，如此包庇恶贼，祸害百姓，你枉为.......”
“老徐，徐老头儿，你冷静，冷静下来啊......啊！！！”
前面的‘啊’没啥意义，后面那个‘啊！！！’是何瑾的手捂住了徐渭的嘴，可时间长了，何瑾却忘了：徐渭这家伙爱咬人......
“狗官，你可知如此断案，百姓背地里如何骂你，恨不得你被雷劈死！尔食朝廷俸禄，吮百姓脂膏，却为一己私利，致使治下百姓水深火热！”
“百姓无权，只能忍受欺凌，然上天神目，历历在目！尔死之后，必将判入拔舌剐身地狱，永世为此生受责！”
“放肆，放肆，大胆！”
柳知县气得七窍生烟，拿起案上的惊堂木疯了一般拍着，看到两旁的皂隶无一人动作，还都一副解恨赞同的神情，不由更怒发冲冠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将这讼棍叉出县衙！不，如此咆哮公堂，污蔑本官，给我打五十大板，往死里打！”
两旁皂隶闻言，才有四人出列，装模作样地要治住徐渭。
然而，令何瑾奇怪的是，原本还拼命折腾不已、都制止不住的徐渭，到了这会儿竟放弃了抵抗，反而冷冷地看了柳知县一眼，道：“往死里打？柳知县好大的官威，竟敢违背朝廷律法不成？”
说着，徐渭平静地掰开何瑾的手，又拍拍紧锁在他腰上、摆着羞耻姿势的何瑾大腿，才淡淡言道：“咆哮公堂之罪，《大明律》当中只规定可杖责二十，不知柳知县缘何杖责在下五十板？”
“哼！一教不改，可着倍处置！你区区一讼棍，竟敢辱骂朝廷命官，本官纵然打死，也于情于法！”柳知县这会儿却急怒攻心，尚未看出徐渭的异样，反而彻底暴露了他狠毒狭隘的本性。
“不错，若在下只是定兴县一讼师，遇上你这等狗胆包天的恶官，早就被打死了。”徐渭嘲讽一笑，继续言道：“可你莫要忘了，在下非定兴人氏，乃是定兴伯府里的讼师！”
“勋贵府中一旦出了人命案子，却不是你这小小知县能只手遮天的，得大宗正院派人前来核查！”
说着，徐渭又微微一转身，让柳知县看到了堂外群情激奋的百姓，又道：“狗官，今日之事，堂外百姓不下百人。事后一传十、十传百，全县皆知，你能管得了这丈方的公堂，却管不了民意所向、天下公理！抑或你还以为能跟赖六一样，寻几个假托儿便蒙混过关？”
这一刻，柳知县听着堂外百姓的议论，又看着其貌不扬还邋里邋遢的徐渭，面色变化不已。尤其再看赖六一眼，更是恨得眼皮子突突直跳。
随后，他终于狞笑了起来，坐下身来道：“真是一条好老狗，为了主家鸣不平，竟舍得挨二十大板也要过过嘴瘾。好！本官今日便成全了你，先打上你二十大板解恨再说！”
徐渭却一脸不屑，不用皂隶推搡，微微一震臂便下去领刑了。那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还真有几分悲壮和烈性。
然而，何瑾这会儿却完全傻眼了：徐渭，你这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若是说你疯了，却句句条理分明、而且还拿捏着狗官；可若说你没疯，你争来争去，就为了二十大板？
不过，事已至此，何瑾也明白自己彻底同柳知县撕破了脸。
看完徐渭的背影，他悠悠转过头，对着柳知县一笑道：“柳知县，徐渭草民之身，骂你是犯上，要吃板子的，对吧？”
柳知县鄙夷一哼，懒得回答。
可何瑾却脸色一变，指着柳知县便高声骂道：“狗东西，用屁股吃饭、用嘴拉屎的混账！骂你都是轻的，老子恨不得揍死你！”
“徐渭还咒你死后算账，老子却懒得等。你最好在定兴这地方求神拜佛，盼着老子一辈子没出息！否则终有一日，今日之耻，老子非要要一点点讨回来，还要算利息！”
柳知县这被气得，脸色都不知如何形容，手里惊堂木拼命乱拍着：“反了反了！你身为朝廷勋贵，竟敢如此辱骂威胁.......”
“骂你个狗东西怎么了？老子是勋贵之后，有本事儿你打我板子试试！”
“本，本官......我要上奏朝廷，奏你目无法纪，仗势欺人！”
“你告啊，使劲告！”何瑾才不鸟他，还越骂越来劲：“有种你就去告，最好把今天的事儿给闹大了！”
“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朝廷若要真的来查，必然从头至尾、从始至终查个清楚。今日这案子，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可朝廷一旦派出人来，你以为还能唬弄得了谁？”
“你，你！......”
“我，我什么我？狗东西，为了赖六给你那点小钱儿，敢向老子耍威风！看你那鸡皮白毛的德行，也有四十来岁了吧？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干点人事儿，你娘当初怎么没把胎盘养大，把你给扔了？”
“老子风华正茂，今年才十六，还有的是机会。你就在这里慢慢等着，等着老子杀回来的一天，你就知道今日到底办了件什么样的蠢事儿！”
“怎么，不服气？哟哟，鼻子都歪了，是想着我能奋起，你也会升官儿是吧？别做梦了，四十来岁才当个知县，可见你这蠢材也就这德行了！.......哎哎，你给我站住，老子还没骂过瘾，不指着你的鼻子骂，老子没激情、没灵感。”
面对战斗力如此强悍的何瑾，柳知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人家是勋贵之后，只要没对他动手，他就不能动何瑾一根手指头。
既然如此，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气跑了柳知县，何瑾还是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
看到跪在石板上的赖六，他立时想都不想，直接一飞脚踹了过去：“赖六，你行，有你的！原本来定兴要个账，从未想过惹什么事儿，今日你让我涨了见识，我可要想法儿好好报答你才好！”
毕竟是气血正旺的十六岁少年，纵然打不过疯病刺激下的徐渭，揍赖六这种身上没二两肉的家伙还是没问题的。
而赖六这种人耍鬼心眼儿还行，碰上这会儿怒火烧心的少年郎，却根本连还手都不敢。直接吓得一溜烟儿朝堂内跑去，也不在乎此举暴露他确实勾结官府了。
直到环顾四周，看不到发火的对象后，何瑾仍恨恨不已。
幸好，这会儿福伯开口了：“少爷，别打人了，徐疯.......徐先生挨完板子了，咱快去看看吧。”
何瑾以为名冠明朝的徐大才子，会有什么扭转乾坤的妙计，不由满怀激动地看向徐渭。可这一扭头，他的心便忽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因为这个时候的徐渭面色狰狞、眼神凶狠，丝毫没有清醒时的模样。
仔细想想徐渭的生平便知，正是因为朝廷奸贼当道、祸乱苍生，致使徐渭一腔壮志付之东流，才悲愤成疯。
眼下柳知县和赖六如此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不就是徐渭生平遭遇重现？
别说徐渭的疯病原本还未痊愈，就算痊愈了，遇到这等激愤莫名的打击，哪能不旧病复发？
于是，何瑾几乎下意识地老母鸡护崽一样抱住了徐渭，想要堵住徐渭的嘴。
无奈，他反应虽快，却还是慢了一步。只听被扑倒的徐渭，仍目光赤红地大吼了一声，戟指柳知县骂道：“狗官！你不得好死，如此包庇恶贼，祸害百姓，你枉为.......”
“老徐，徐老头儿，你冷静，冷静下来啊......啊！！！”
前面的‘啊’没啥意义，后面那个‘啊！！！’是何瑾的手捂住了徐渭的嘴，可时间长了，何瑾却忘了：徐渭这家伙爱咬人......
“狗官，你可知如此断案，百姓背地里如何骂你，恨不得你被雷劈死！尔食朝廷俸禄，吮百姓脂膏，却为一己私利，致使治下百姓水深火热！”
“百姓无权，只能忍受欺凌，然上天神目，历历在目！尔死之后，必将判入拔舌剐身地狱，永世为此生受责！”
“放肆，放肆，大胆！”
柳知县气得七窍生烟，拿起案上的惊堂木疯了一般拍着，看到两旁的皂隶无一人动作，还都一副解恨赞同的神情，不由更怒发冲冠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将这讼棍叉出县衙！不，如此咆哮公堂，污蔑本官，给我打五十大板，往死里打！”
两旁皂隶闻言，才有四人出列，装模作样地要治住徐渭。
然而，令何瑾奇怪的是，原本还拼命折腾不已、都制止不住的徐渭，到了这会儿竟放弃了抵抗，反而冷冷地看了柳知县一眼，道：“往死里打？柳知县好大的官威，竟敢违背朝廷律法不成？”
说着，徐渭平静地掰开何瑾的手，又拍拍紧锁在他腰上、摆着羞耻姿势的何瑾大腿，才淡淡言道：“咆哮公堂之罪，《大明律》当中只规定可杖责二十，不知柳知县缘何杖责在下五十板？”
“哼！一教不改，可着倍处置！你区区一讼棍，竟敢辱骂朝廷命官，本官纵然打死，也于情于法！”柳知县这会儿却急怒攻心，尚未看出徐渭的异样，反而彻底暴露了他狠毒狭隘的本性。
“不错，若在下只是定兴县一讼师，遇上你这等狗胆包天的恶官，早就被打死了。”徐渭嘲讽一笑，继续言道：“可你莫要忘了，在下非定兴人氏，乃是定兴伯府里的讼师！”
“勋贵府中一旦出了人命案子，却不是你这小小知县能只手遮天的，得大宗正院派人前来核查！”
说着，徐渭又微微一转身，让柳知县看到了堂外群情激奋的百姓，又道：“狗官，今日之事，堂外百姓不下百人。事后一传十、十传百，全县皆知，你能管得了这丈方的公堂，却管不了民意所向、天下公理！抑或你还以为能跟赖六一样，寻几个假托儿便蒙混过关？”
这一刻，柳知县听着堂外百姓的议论，又看着其貌不扬还邋里邋遢的徐渭，面色变化不已。尤其再看赖六一眼，更是恨得眼皮子突突直跳。
随后，他终于狞笑了起来，坐下身来道：“真是一条好老狗，为了主家鸣不平，竟舍得挨二十大板也要过过嘴瘾。好！本官今日便成全了你，先打上你二十大板解恨再说！”
徐渭却一脸不屑，不用皂隶推搡，微微一震臂便下去领刑了。那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还真有几分悲壮和烈性。
然而，何瑾这会儿却完全傻眼了：徐渭，你这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若是说你疯了，却句句条理分明、而且还拿捏着狗官；可若说你没疯，你争来争去，就为了二十大板？
不过，事已至此，何瑾也明白自己彻底同柳知县撕破了脸。
看完徐渭的背影，他悠悠转过头，对着柳知县一笑道：“柳知县，徐渭草民之身，骂你是犯上，要吃板子的，对吧？”
柳知县鄙夷一哼，懒得回答。
可何瑾却脸色一变，指着柳知县便高声骂道：“狗东西，用屁股吃饭、用嘴拉屎的混账！骂你都是轻的，老子恨不得揍死你！”
“徐渭还咒你死后算账，老子却懒得等。你最好在定兴这地方求神拜佛，盼着老子一辈子没出息！否则终有一日，今日之耻，老子非要要一点点讨回来，还要算利息！”
柳知县这被气得，脸色都不知如何形容，手里惊堂木拼命乱拍着：“反了反了！你身为朝廷勋贵，竟敢如此辱骂威胁.......”
“骂你个狗东西怎么了？老子是勋贵之后，有本事儿你打我板子试试！”
“本，本官......我要上奏朝廷，奏你目无法纪，仗势欺人！”
“你告啊，使劲告！”何瑾才不鸟他，还越骂越来劲：“有种你就去告，最好把今天的事儿给闹大了！”
“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朝廷若要真的来查，必然从头至尾、从始至终查个清楚。今日这案子，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可朝廷一旦派出人来，你以为还能唬弄得了谁？”
“你，你！......”
“我，我什么我？狗东西，为了赖六给你那点小钱儿，敢向老子耍威风！看你那鸡皮白毛的德行，也有四十来岁了吧？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干点人事儿，你娘当初怎么没把胎盘养大，把你给扔了？”
“老子风华正茂，今年才十六，还有的是机会。你就在这里慢慢等着，等着老子杀回来的一天，你就知道今日到底办了件什么样的蠢事儿！”
“怎么，不服气？哟哟，鼻子都歪了，是想着我能奋起，你也会升官儿是吧？别做梦了，四十来岁才当个知县，可见你这蠢材也就这德行了！.......哎哎，你给我站住，老子还没骂过瘾，不指着你的鼻子骂，老子没激情、没灵感。”
面对战斗力如此强悍的何瑾，柳知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人家是勋贵之后，只要没对他动手，他就不能动何瑾一根手指头。
既然如此，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气跑了柳知县，何瑾还是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
看到跪在石板上的赖六，他立时想都不想，直接一飞脚踹了过去：“赖六，你行，有你的！原本来定兴要个账，从未想过惹什么事儿，今日你让我涨了见识，我可要想法儿好好报答你才好！”
毕竟是气血正旺的十六岁少年，纵然打不过疯病刺激下的徐渭，揍赖六这种身上没二两肉的家伙还是没问题的。
而赖六这种人耍鬼心眼儿还行，碰上这会儿怒火烧心的少年郎，却根本连还手都不敢。直接吓得一溜烟儿朝堂内跑去，也不在乎此举暴露他确实勾结官府了。
直到环顾四周，看不到发火的对象后，何瑾仍恨恨不已。
幸好，这会儿福伯开口了：“少爷，别打人了，徐疯.......徐先生挨完板子了，咱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