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西凌
字体: 16 + -

第284章 报应不爽

    长谈过后,李时珍答应考虑莫思凡的提议。他就算向楚王提出辞呈,那也得有一个过程,不能说走就走。

    但是在谈话行将结束之时,莫思凡又抛出了一个计划,就是这个计划让李时珍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我准备在西凌建一所医学院,招收各地有志于从医的青年学子。若是东璧先生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让你全权负责,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规划,我只负责出钱,其他什么都不管。”

    李时珍顿时就站住了,这个计划的诱惑力实在不小,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自己掌握的医术传播出去,以救治更多的人。但是学医的难度有目共睹,社会地位也不高,很难吸引有学识的青年参与进来。如果有办法吸引一些青年才俊,医术的传播想必会顺畅很多。他以前有过类似的想法,然而囿于自身的经济困境,根本就没办法实施。但是如果有莫思凡资助的话,最大的困难便将迎刃而解。

    对莫思凡的实力,他从来不曾有过怀疑,毕竟一出手就是价值数万两的药品,也不是一般人拿得出来的。

    “好。我答应你。”李时珍很痛快地说道。

    日后闻名遐迩的西凌医学院就这样相当草率的决策下来了。事实上这个问题莫思凡早就有过想法,只是以前没有遇着合适的人选,一直开展不起来。医学他并不懂,只有李时珍这种大神加入,才能将医学院办起来。此次见到李时珍,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在上蔡县调养了十余日,秦小玉的身子渐渐康复,此时再继续旅程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所以莫思凡决定动身回去。

    此前两天,李时珍已先行告辞而去,临行前,莫思凡让人交给他一支名贵灵芝,可以拿回去向楚王交差。虽然已决定要走,但必要的过场还是得走的。

    从上蔡县出发,即使是以很正常的速度行进,没过几天也就进入了湖广。按正常路线,是要从安陆到武昌府,再经过岳州府和长沙府,然后进入江西,直抵西凌。但是在安陆逗留了一天之后,莫思凡忽然决定改道走荆州方向,这样相当于绕了一大圈,至少得多走数百里路。大家虽然都不解,但是他们对莫思凡的信任是无条件的,没有人质疑,只是默默的调整方向。

    且不说莫思凡此行会遇到些什么。在京城,在莫思凡等人实施千里大救援的同时,一场风暴开始在酝酿。起因自然还是秦小玉那个案子。

    从朝政局势来说,如今朝政被严嵩以及他的党羽掌控,所以在很多方面,严嵩都可以说是为所欲为。早前因为仇鸾的缘故,他对温世贤的表现非常不满,故而借着秦小玉案件大作文章,甚至向皇帝上疏请求严惩。但是后来温世贤派人上京活动,送了大笔银子给他,他的态度就有些软化了。毕竟温世贤是跟随他多年的狗腿子,就这样废掉怪可惜的。在温世贤的罪状里面,最严重的无疑是仇鸾的余党身份,只要证明温世贤不是仇鸾余党,罪责至少就减轻了一大半。至于所谓的秦小玉案件,不过是他借题发挥的工具而已。他不认为一个小小的民女能掀起什么水花,只要事情的风头一过去,再上疏向皇帝证明温世贤不是仇鸾余党,这事基本上就了结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就指示三法司的人尽量拖延,按照他的经验,这件事只要经过几个月就基本上淡化了,到时候自己出来收拾残局,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事态出乎他的意料,皇帝居然还暗遣钦差查办这个案子,对此案的重视程度是他没想到的。关键问题还在于那钦差将此案的苦主秦小玉带到了京城,甚至还带到了宫中。当天宫中发生的事情他很快就从宫中内线那里了解到了,秦小玉的刚烈固然是值得称道,皇帝随后的态度更是很关键:拘捕温伯璋,查办温世贤。

    严嵩之所以在朝堂斗争中历数十年而不倒,善于察言观色就是他最大的法宝,揣摩皇帝的心思比施政能力更重要。从皇帝的态度中他敏锐的发现:如果说此前尚有转圜余地的话,如今是绝对没有办法了。要想保温世贤,就有可能将自己牵连进来,而他是断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为今之计,他得趁着皇帝的旨意尚未下达之际,率先出手,舍弃温世贤这颗棋子,这样自己不但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说不定还能得到皇帝的更多欢心。至于弃子温世贤,倒霉也是活该,谁叫他整出这么多事情来,如今保不住亦是情非得已。好在温世贤虽然倒下了,许如尘还是忠于自己的人,江西还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倒是并没有多少损失。

    此事宜早不宜迟,当天下午,一份奏疏就送到皇帝的手中,在奏疏中,他对温氏父子的暴虐行径进行了严厉谴责,表示坚决拥护陛下查办温世贤的英明决定,坚决跟温世贤之流划清界限,同时,对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极尽吹捧之词,篇幅占了整个奏疏的三分之二还有多。不得不佩服皇帝陛下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像这样一篇充满了阿谀奉承、令人作呕的奏疏,他居然看得下去,甚至还能批红,对此奏疏表示赞赏。

    现在严嵩表了态,事情就好办多了,第二天,陛下的圣旨下来,果然是要求拘捕温伯璋,将温世贤罢职。圣旨一下,各衙门就争相行动起来。首先是将温氏父子安置在京师的说客们全都抓了起来,这样就不怕他们走漏消息了。紧接着十余骑快马奔出京城,向江西南昌府奔袭而去。马上骑士多为锦衣卫,还有一位负责传旨的黄门官,正是去捉拿温伯璋的人马。

    路上行程不止一日,到达南昌府,先去了巡抚衙门,宣读了圣旨,责成许如尘协助捉拿温伯璋,许如尘当然大力支持,府内护卫几乎是倾巢出动。另有人飞驰都司,警告都指挥使不得妄动。在这种形势下,哪怕都指挥使跟温世贤穿一条裤子,也不敢介入,只恨不得马上跟温世贤切割干净,可千万不要连累到他。

    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直扑温府,这种情形跟当初温世贤带人抄姚铁坚的家何其相似。只不过当时的百姓对姚铁坚抱有同情,对温世贤的做法敢怒不敢言。如今查抄温府的消息一传出去,人们欢欣鼓舞,竞相奔走相告,高兴得像过节一样。更有不少人蜂拥到温府附近,只为了欣赏温伯璋伏法的那一瞬。

    温世贤这时已经得到消息,他自知大势已去,禁不住脸色灰白,瘫坐在太师椅上。多年明争暗斗,辛苦经营,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那些豢养的护卫打手们一得到消息就作鸟兽散,连那些丫环仆役也都纷纷收拾包裹想要逃命。没有人傻到呆在注定要沉没的破船上不走。

    没过多久,在巡抚府护卫的带领下,一群锦衣卫涌了进来,很快将所有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控制了起来。一个黄门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展开圣旨,用尖利的嗓音喝道:“江西右布政使温世贤接旨!”

    温世贤慌忙滚倒在地,高声呼道:“臣温世贤接旨。”

    黄门官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江西右布政使温世贤教子无方,纵容其子温伯璋强抢民女,行凶杀人。着锦衣卫立即将温伯璋逮捕,押送京师交三法司会审。温世贤教导不力,枉为人父,遑论做泱泱一省之父母官?现撤其布政使之职,着其立即致仕,押回原籍,终生不复起用,所有家财籍没入库。钦此!”

    温世贤颤抖着双手,终于接过圣旨,哑着声音说道:“谢主隆恩!”

    这时温伯璋被从后宅里押了出来,一根铁链挂在他身上,被前面的锦衣卫拖着踉踉跄跄地走着。此前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此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萎顿了下去。他在堂前忽然看见父亲,便忍不住大叫道:“父亲,救我!”

    一个锦衣卫拿棍子狠狠地敲在他背上,喝道:“快走!”

    虽然明知不可能得到宽囿,可是看见儿子挨打,温世贤还是忍不住向黄门官求情道:“这位公公,犬子虽然罪孽深重,还请看在老夫面子上,手下留情。”

    那黄门官冷笑道:“你现在不过是一个被削职的布衣,面子值几两几钱?老实告诉你,这案子是皇上亲自督办,首辅大人每日过问,谁都不敢徇私枉法,别说你的面子不值钱,任何朝廷大臣说情都没有用。我劝你还是早日准备棺材,替你的儿子收尸吧。”

    说罢,他挥了挥手,让人将温伯璋押走。

    温世贤彻底绝望了,他得罪了全天下都不要紧,只要严首辅还站在他这边,就没有人能动得了他。可是如果连首辅大人都决定弃车保帅,那他就彻底凉凉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人押走,上了囚车。外面围观的群众爆发出一阵欢呼,喊打喊杀的声音隐约传来,想必大家都准备了不少烂菜叶和臭鸡蛋,用来招待曾经高高在上的温公子。

    他只能看着自己辛苦聚敛的财富——金银珠宝和各类珍藏——被一一搬出来,登记造册,从今往后,这些东西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有道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到头来作了他人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