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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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加急奏章

    捕头周秀出身于市井,早年混过江湖,为人虽不咋的,但办案的能力还是有的。遇刺的当天晚上,他就让人查实了几件事情,居然跟钟无岭说的一模一样,再加上第二天早上有人告诉他王大毛死了,死因莫名其妙,连仵作都验不出伤来,只能报一个暴病身亡,他就对钟无岭的说辞深信不疑了。如果不是有幕后人物的指使,怎么会杀王大毛灭口?所以他才在沈定文面前拍胸脯保证温伯璋有嫌疑。让他得罪温伯璋那是不敢,但沈定文可以。最起码不能让人再来追杀他了,要不然晚上睡觉都不安稳。值得庆幸的是,沈定文显然相信了他的话,并且还安排了人手保护。

    按照他的计划,案件的调查从几个方面同时着手。案发地点是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巷,所以要是有一个目击证人就可以比较完美的复现当时的情景。只不过案发时日已经超过七天,尚无百姓前来作证。而案发地如今已经被破坏殆尽,再也找不出有用的线索了。只有采用比较笨的办法,那就是派人挨家挨户排查,这种方法效率低下,属于不得已而为之。

    另一路人马搜查刘小二和王大毛的家,他们一个偷了绸缎庄的钱,一个杀了人在家躲藏了两天,极有可能留下了犯罪的证据,所以进行一番彻底搜查很有必要。

    第三路人马就是搜查吉祥绸缎庄,由他亲自带人坐镇。毕竟刘小二在这里做了十几年伙计,在绸缎庄后院还有一个临时的住处,这种地方属于重点检查的对象,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当然周秀还有点私心,希望发现温伯璋插手这个案子的证据。

    吉祥绸缎庄这两天大门紧闭,不对外营业,伙计们也都不能回家,要接受捕快们的询问。这可是一件比较遭罪的事情,大家对此敢怒而不敢言。他们有点奇怪,刘小二是在别的地方被杀,这些官差终日介查绸缎庄干嘛?这不是有点舍本逐末吗?

    绸缎庄里已经乱成了一堆乱麻,珍贵的绸布乱糟糟的堆放着,到处都是翻动过的痕迹。伙计们都被隔离开来,分别问话,时不时有捕快的喝斥声传来。周秀则坐镇在柜台上,由掌柜的陪着看帐目。

    就在这时,绸缎庄的大门被敲了几下,周秀皱了皱眉头,对掌柜不悦的说道:“我不是叫你挂上免营业的牌子么?怎么还有人上门?”

    掌柜的说道:“小人已经遵照周捕头的吩咐挂牌子了,外面是谁敲门,小人也不知。”

    周秀叫过一个捕快,吩咐道:“你去将外面的人打发走,就说巡按衙门办案,闲人一律免进。”

    那捕快应声来到门口。此时敲门声一阵急似一阵,他拉开门闩,刚说了句:“滚开,巡按衙门……”

    “呯”的一声,大门被人撞开了,一大群人涌了进来,那捕快的话咽进了嗓子眼,因为有人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门上,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温伯璋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见周秀坐在柜台里,便厉声喝道:“你是哪个衙门的官差?敢来我的店子里捣乱。”

    周秀忽然见他进来,心中猛地一跳,连忙迎了上来,恭敬的说道:“小人乃巡按衙门捕头周秀,见过温公子。”

    “周捕头?你胆子很大啊,敢带人来我的店子搞搜捕了?”

    “小人不敢,一切都是巡按大人的命令,小人不过是听命令行事罢了。”

    “又是那个老匹夫。”温伯璋暴跳如雷道,“建工程他挑错也就罢了,我的店铺他也敢派人来捣乱?别以为我怕他,我是不想跟他计较,惹毛了我,天王老子我都敢揍。”

    “温公子还请注意一下用词,沈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

    “我管他什么命官,敢跟我过不去,我一样要他的命。现在,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没有老子的同意,谁都休想进来。”

    “温公子,鄙人只是在这里调查一桩命案。”

    “什么狗屁命案,难道是在绸缎庄里发生的?如果不是,那就滚出去,去哪儿调查都可以,别到这里来。要不然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温公子……”周秀还待再说,温伯璋冲身后的打手们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人扑了上来,揪住周秀的衣襟,周秀猝不及防,被人拖倒在地上,拖起来便往门外走。那几个派来保护他的东厂番子正要上来救他,也被人包围起来,一顿胖揍,打完了照样拖了出去,丢在门外。

    周秀这下子可吃了苦头,他脑袋上本来就有伤,虽然是皮外伤,到底是出过血的,此刻被人一顿拖曳,又挨了几脚猛踢,头上的伤口迸裂开来,鲜血登时将包着头的布条浸湿,看上去甚是可怕。其余的捕快也统统被赶了出来,情形可谓狼狈至极。

    周秀早知道温伯璋难惹,却不料蛮横如斯,根本没有他分辩的机会,直接就动上了手。他此刻当然也不敢还回去,只好满怀怨恨,率着人离开。当然回去之后,免不了添油加醋向沈定文汇报了一番,特别是温伯璋辱骂沈定文的话,在他的复述中,还要恶毒百倍。再加上那几个挨了打的东厂番子作证——这些番子也是气愤不过,自己这帮人已经够不讲理了,谁知道温伯璋比他们蛮横多了——证实周秀所言不虚。

    得知温伯璋对自己如此不敬之时,沈定文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却是气恼不已。他将温伯璋的那些话当成温世贤的态度,原本他还有意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曲意结交,多方示好,结果却换来了温伯璋的辱骂,那还有什么修复的必要呀。在涉及到尊严的方面决不能怂,不然只能让别人更轻践自己。

    刘小二劫杀案最终没能调查下去。因为温伯璋买凶杀人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不过是李沐风借着这个案子挑拨温沈关系的,不存在的事情哪里有线索可言?周秀就是找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反正挑拨离间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等着双方大混战了。

    几日后,沈定文巡视生祠工程,他在工地上转了几圈,最后停留在一座已经建好的房子前。这座房子不大,是一个佛堂,作为生祠的附属建筑而存在。沈定文反复看了很久,将负责现场监工的人叫了过来,说道:“把这个给拆了。”

    那人能在这么重要的工程中当监工,自然是温府的亲信,他看了看佛堂,说道:“这个佛堂是少爷拍板建的,可花了不少钱,不能拆。”

    沈定文面色一沉,冷声道:“本官说拆就得拆。”

    监工道:“沈大人,虽然您老是钦差,但这项工程是老爷和少爷一手建起来的,您提提意见可以,想直接做决定,还得经过老爷的同意才行。”

    他略带讥笑地看着沈定文,什么狗屁巡按御史,在别人面前耍威风可以,在布政使面前耍威风,还早了点。

    沈定文却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拆不拆?”

    “没有老爷的命令,恕难从命。”

    “好,好,良言难劝送死鬼。你既然拒不从命,我也不再劝,好自为之吧。今天在场的人不少,都可以作证,今后可别怨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您老还是顾好自己吧。”

    沈定文笑了笑,不再说话,将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当晚,一封奏章就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几天之后,就送到了内阁,呈到首辅严嵩的案头上。

    严嵩打开奏章,看了几眼,登时大惊失色,急忙叫人将他儿子严世蕃叫了来。

    严世蕃参与票拟并非新鲜事,事实上,朝野上下都知道,严嵩年纪已经大了,精力不济,很多内阁事务其实都是严世蕃代劳,称其为影子内阁亦不为过。其鬼才之名也是在这些活动中体现出来的。

    严世蕃一召即到,严嵩将奏章递给他,问道:“此事该如何处理?”

    严世蕃打开奏章,看了看,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想了想,便淡然说道:“很好处理,将此奏章压下即可。”

    “可是万一……”

    “不会的。我对沈定文非常了解,他绝对是咱们的人,之所以上这封奏章,目的不是要禀报皇上,而是给父亲您看的。您将奏章压下绝不会有不利的后果。”

    “那他干嘛不传一封信过来,反而闹得这么大?”

    “因为他的目的是告状,看来温世贤在江西做得不咋样,跟许如尘长期不和,如今又跟沈定文闹翻了,是时候给他一个教训了。”

    “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逾制?”

    “逾制其实可大可小,朝野上下哪个不逾制?只不过多数情况下不会追究,但是真要追究起来,便可称得上大罪。不过温世贤这个太明显了,摆明了竖靶子让人攻击。他当官这么多年,居然这点都不明白,真的是让人失望啊。”

    “那赶快派人去江西,严厉训斥一番。最关键的是,赶快将佛堂拆掉,莫要落人口实。”

    “我自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