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苏袁谈判
苏金钰决定去找袁紫恒谈判。
在一年前，苏金钰还不太看得起袁紫恒。他觉得袁紫恒是个好欺负的外乡人，恰好他又急于转移资产，所以就将矛头对准了袁紫恒。谁料就此捅了个马蜂窝，自己挨了板子不说，还酿成了商战的局面，以至于现在步履维艰。可谁能料到这人的背景会如此深？自己以前只要亮出温世贤这个后台，没有不认怂的，现在这个最大的底牌却完全无效，他就有点黔驴技穷了。
不过要找袁紫恒并不容易，当他舟车劳顿地从城里赶到响塘村，准备拜访袁紫恒时，得到的答复却是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苏金钰郁闷至极，他不相信袁紫恒真的不在，托词无非是躲着不见罢了。也是，现在是自己上赶着求人，人家凭什么要见你？
不过苏金钰不肯放弃，袁紫恒既然要躲，他就一直在响塘村候着，不怕他不出来。反正他在这里有家，候多久都没关系。
苏金钰在家里住了几天，很快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响塘村的人心向背。响塘村以苏姓人家为主，宗族的权威比官府还要大，长久以来，苏金钰家不仅是最有钱的财主，同时也是响塘村最大的地主，拥有田地达数千亩，村里绝大部分人家都是他家的佃农，接受他家的盘剥。所以一直以来，他就相当于这片土地上的土皇帝，拥有绝对的权威。那些佃农受土地的制约，不得不服从于他。再加上宗族观念，一般来说，村民们都是比较排外的，以前很少有外乡人前来响塘村买地置业，即使有，下场多半比较惨，可是袁紫恒办了这个琉璃厂，不但没有引起村民们排斥，反而多是抱着欢迎的态度。这种奇怪的现象不能不引人深思。
其实原因很简单，袁紫恒在响塘村办厂，给当地村民带来了就业机会，村民们不需要出远门，就可以通过劳动获得报酬，这就使得他们不会被土地束缚住，即使不种地都有钱赚，有饭吃，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排斥袁紫恒。归根究底，所谓的宗族观念再强大，还是不如吃饱穿暖来得实际。
不过苏金钰显然没有这种觉悟，他弄不明白村民们为什么不排外，也没有兴趣开展调查。在他看来，袁紫恒肯定是通过某种不正当的方式收买了村民们，让这些人连自己的宗族都不顾，竟执意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如果自己能够翻身，是绝不会放过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的。
不过他现在自顾不暇，也就顾不上跟那些人算账了。
几天后，安排在琉璃厂外面的下人来报，袁紫恒在厂里出现了。其时烈日炎炎，实在是不宜出门，但是苏金钰没顾上这些，唤人备下小轿，即刻出门，往琉璃厂而来。
到了琉璃厂外，递上名帖，门房进去通报。没过多久，就回报过来：袁老爷请他进去。
苏金钰跟在门房身后，走进琉璃厂。看着周围的景物，这里本是他的土地，虽然是些荒地，他以前也并不重视，但是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利器，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现在琉璃厂内，一字儿排开四个车间，车间看上去高大而坚固，墙壁似乎并不是砖木结构，灰不溜秋的，并不太好看，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不见车间里面的情形，但是车间外面十分干净，所有东西都堆码得整整齐齐，也浑然没有金玉堂作坊里污水横流的现象，这个确实很难得。不过苏金钰宁愿相信这是因为响塘琉璃厂新开张，所有设备都是新的而且好用，故而能够做到干净整洁。他不相信这里开了多年以后，还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愿意承认响塘琉璃厂的设计比他先进，管理比他更严格。
两百亩土地面积十分广大，现在虽然已经有了四个车间，也只占了一小片地方，还有足够的地方营建车间。至少苏金钰就亲眼看到，有几处地方开始打地基，应该就是准备建袁紫恒所宣称的新车间了。
除了车间以外，这里其他的建筑就相当简陋了，看样子袁紫恒为了抓生产，牺牲了其他方面的享受。
门房将苏金钰带到一间很简陋的平房前面，说道：“苏老爷有请，袁老爷就在里面。”
苏金钰点了点头，示意门房离开，这才轻轻地推了推门。门应声开了，苏金钰一眼就看见袁紫恒赤膊站在一张桌子前，桌上铺着一张很大的纸，袁紫恒俯身趴在纸上，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勾画着。天气非常炎热，豆大的汗珠密布在他的背上。但他显得非常专注，炎炎夏日也丝毫不影响他工作的热情。
听见门响，他这才抬起头来，见是苏金钰，便点了点头，淡然说道：“苏东家来了？请坐。”
虽然他说得挺客气，但苏金钰环顾室内，看不出哪里有坐的地方。
袁紫恒一拍脑袋，解嘲地说道：“看我这记性，苏东家，对不住，我这房里什么家具也没有，条件是简陋了一些，招待不周，你别见怪。”
苏金钰哼了一声，这哪里是招待不周？简直是怠慢。他沉住气，决定不让这些小事分神，
他拱了拱手道：“袁兄，苏某此次前来，是想就先前的误会致歉。”
“误会？咱们之间不存在误会。”袁紫恒淡然说道。
“呃，就是先前……”
“那不叫误会。”袁紫恒截断他的话说道，“苏兄蓄意而为，甚至动用了大批衙役，还去西凌盗取地契，岂是误会二字能够解释的？”
苏金钰默然了一会儿，说道：“不管怎样，苏某对此表示歉意。”
“不必了。许大人已经做出了判决，你受到了惩罚，我也得到了补偿，此事就此两清，谁都不欠谁的。”
“那咱们之间的争斗是否可以结束？像现在这样斗下去，双方两败俱伤，苏某窃以为没有必要。从今往后，苏某愿与袁兄携手并肩，共闯天下。”
“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两败俱伤？不存在的。我知道金玉堂亏损严重，但是我这个琉璃厂没有亏损，甚至还有点微利。袁某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不求能赚太多的钱，有点微利就很满足了。”
苏金钰张口结舌。他虽然不太相信这么低的价格之下袁紫恒还能赚钱，但是肯定不会比金玉堂更差。如今在规模效应之下，生产成本还会进一步压低，从时间方面来算的话，无疑是袁紫恒更有利一些。他今天放下老脸来找袁紫恒，当然是希望结束这种恶性竞争，可是听袁紫恒的意思，显然并没有打算罢手，那就是非得赶尽杀绝不可了。
他沉下脸来说道：“有道是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袁兄若是将事情做得太绝，苏某拼死一战，虽然不一定能胜，但多少能让袁兄受到不小的伤害，希望袁兄想清楚了，别弄得那一步。”
袁紫恒哂笑道：“你我各凭本事做生意，你定你的价，我卖我的货，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苏兄何必说得那么严重？你要是觉得卖亏了，大可以将价格提起来。反正衙门里不差钱，只要你关系到位，价格高点低点有甚么打紧？袁某主攻的是民用方面，看不出跟金玉堂有多大的冲突，更没有苏兄说的那么夸张。苏兄要拼死一战，看来是已经做通苏家其他人的工作了，百年世家果然是好大的气魄，当此生死存亡之际，还能如此团结一致，佩服佩服。”
他嘴上说着佩服，可语气里讥诮之意甚浓。苏金钰是有苦说不出，他之所以要来谈判，就是顶不住家族里的压力了。要知道他继承金玉堂，不是说他的本事有多高，无非是占着长子嫡孙的优势罢了，家族里其他子弟并不都服他。以前顺风顺水的时候还好，特别是搭上了温伯璋这个靠山，业务量大增，他的威望也在家族里达到了顶峰，其他人纵然不满，也无话可说。但是现在危机一爆发，那些人的不满也就跟着爆发出来。风言风语者有之，指责谩骂者也有之，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总会有人反对。尽管现在这些反对的声音还成不了气候，但是时日一长，他就会变成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他就无法压制这些反对之声了。
他尽量保持着镇静的说道：“袁兄究竟想怎样才肯放过金玉堂？你提个条件，苏某看能否做到。能做到的，苏某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不能做到的，也必然会跟家族里商议，尽量拿一个妥善的办法出来。”
袁紫恒摇了摇头道：“袁某说过咱们之间并没有多少冲突，所以也就不存在放不放过金玉堂。你让我提条件，我能提什么条件？我觉得自始至终是你们在跟我争。你们是这一行的老资格，一家独大很多年，袁某这个琉璃厂成立不到一年，刚刚开始起步，是你们害怕袁某抢了业务，所以才想方设法进行围堵。若是放开了来想，大家各自发展，相安无事，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多矛盾来？”
苏金钰无语。袁紫恒睁眼说瞎话的水平还真是少有人能比。
在一年前，苏金钰还不太看得起袁紫恒。他觉得袁紫恒是个好欺负的外乡人，恰好他又急于转移资产，所以就将矛头对准了袁紫恒。谁料就此捅了个马蜂窝，自己挨了板子不说，还酿成了商战的局面，以至于现在步履维艰。可谁能料到这人的背景会如此深？自己以前只要亮出温世贤这个后台，没有不认怂的，现在这个最大的底牌却完全无效，他就有点黔驴技穷了。
不过要找袁紫恒并不容易，当他舟车劳顿地从城里赶到响塘村，准备拜访袁紫恒时，得到的答复却是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苏金钰郁闷至极，他不相信袁紫恒真的不在，托词无非是躲着不见罢了。也是，现在是自己上赶着求人，人家凭什么要见你？
不过苏金钰不肯放弃，袁紫恒既然要躲，他就一直在响塘村候着，不怕他不出来。反正他在这里有家，候多久都没关系。
苏金钰在家里住了几天，很快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响塘村的人心向背。响塘村以苏姓人家为主，宗族的权威比官府还要大，长久以来，苏金钰家不仅是最有钱的财主，同时也是响塘村最大的地主，拥有田地达数千亩，村里绝大部分人家都是他家的佃农，接受他家的盘剥。所以一直以来，他就相当于这片土地上的土皇帝，拥有绝对的权威。那些佃农受土地的制约，不得不服从于他。再加上宗族观念，一般来说，村民们都是比较排外的，以前很少有外乡人前来响塘村买地置业，即使有，下场多半比较惨，可是袁紫恒办了这个琉璃厂，不但没有引起村民们排斥，反而多是抱着欢迎的态度。这种奇怪的现象不能不引人深思。
其实原因很简单，袁紫恒在响塘村办厂，给当地村民带来了就业机会，村民们不需要出远门，就可以通过劳动获得报酬，这就使得他们不会被土地束缚住，即使不种地都有钱赚，有饭吃，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排斥袁紫恒。归根究底，所谓的宗族观念再强大，还是不如吃饱穿暖来得实际。
不过苏金钰显然没有这种觉悟，他弄不明白村民们为什么不排外，也没有兴趣开展调查。在他看来，袁紫恒肯定是通过某种不正当的方式收买了村民们，让这些人连自己的宗族都不顾，竟执意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如果自己能够翻身，是绝不会放过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的。
不过他现在自顾不暇，也就顾不上跟那些人算账了。
几天后，安排在琉璃厂外面的下人来报，袁紫恒在厂里出现了。其时烈日炎炎，实在是不宜出门，但是苏金钰没顾上这些，唤人备下小轿，即刻出门，往琉璃厂而来。
到了琉璃厂外，递上名帖，门房进去通报。没过多久，就回报过来：袁老爷请他进去。
苏金钰跟在门房身后，走进琉璃厂。看着周围的景物，这里本是他的土地，虽然是些荒地，他以前也并不重视，但是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利器，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现在琉璃厂内，一字儿排开四个车间，车间看上去高大而坚固，墙壁似乎并不是砖木结构，灰不溜秋的，并不太好看，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不见车间里面的情形，但是车间外面十分干净，所有东西都堆码得整整齐齐，也浑然没有金玉堂作坊里污水横流的现象，这个确实很难得。不过苏金钰宁愿相信这是因为响塘琉璃厂新开张，所有设备都是新的而且好用，故而能够做到干净整洁。他不相信这里开了多年以后，还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愿意承认响塘琉璃厂的设计比他先进，管理比他更严格。
两百亩土地面积十分广大，现在虽然已经有了四个车间，也只占了一小片地方，还有足够的地方营建车间。至少苏金钰就亲眼看到，有几处地方开始打地基，应该就是准备建袁紫恒所宣称的新车间了。
除了车间以外，这里其他的建筑就相当简陋了，看样子袁紫恒为了抓生产，牺牲了其他方面的享受。
门房将苏金钰带到一间很简陋的平房前面，说道：“苏老爷有请，袁老爷就在里面。”
苏金钰点了点头，示意门房离开，这才轻轻地推了推门。门应声开了，苏金钰一眼就看见袁紫恒赤膊站在一张桌子前，桌上铺着一张很大的纸，袁紫恒俯身趴在纸上，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勾画着。天气非常炎热，豆大的汗珠密布在他的背上。但他显得非常专注，炎炎夏日也丝毫不影响他工作的热情。
听见门响，他这才抬起头来，见是苏金钰，便点了点头，淡然说道：“苏东家来了？请坐。”
虽然他说得挺客气，但苏金钰环顾室内，看不出哪里有坐的地方。
袁紫恒一拍脑袋，解嘲地说道：“看我这记性，苏东家，对不住，我这房里什么家具也没有，条件是简陋了一些，招待不周，你别见怪。”
苏金钰哼了一声，这哪里是招待不周？简直是怠慢。他沉住气，决定不让这些小事分神，
他拱了拱手道：“袁兄，苏某此次前来，是想就先前的误会致歉。”
“误会？咱们之间不存在误会。”袁紫恒淡然说道。
“呃，就是先前……”
“那不叫误会。”袁紫恒截断他的话说道，“苏兄蓄意而为，甚至动用了大批衙役，还去西凌盗取地契，岂是误会二字能够解释的？”
苏金钰默然了一会儿，说道：“不管怎样，苏某对此表示歉意。”
“不必了。许大人已经做出了判决，你受到了惩罚，我也得到了补偿，此事就此两清，谁都不欠谁的。”
“那咱们之间的争斗是否可以结束？像现在这样斗下去，双方两败俱伤，苏某窃以为没有必要。从今往后，苏某愿与袁兄携手并肩，共闯天下。”
“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两败俱伤？不存在的。我知道金玉堂亏损严重，但是我这个琉璃厂没有亏损，甚至还有点微利。袁某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不求能赚太多的钱，有点微利就很满足了。”
苏金钰张口结舌。他虽然不太相信这么低的价格之下袁紫恒还能赚钱，但是肯定不会比金玉堂更差。如今在规模效应之下，生产成本还会进一步压低，从时间方面来算的话，无疑是袁紫恒更有利一些。他今天放下老脸来找袁紫恒，当然是希望结束这种恶性竞争，可是听袁紫恒的意思，显然并没有打算罢手，那就是非得赶尽杀绝不可了。
他沉下脸来说道：“有道是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袁兄若是将事情做得太绝，苏某拼死一战，虽然不一定能胜，但多少能让袁兄受到不小的伤害，希望袁兄想清楚了，别弄得那一步。”
袁紫恒哂笑道：“你我各凭本事做生意，你定你的价，我卖我的货，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苏兄何必说得那么严重？你要是觉得卖亏了，大可以将价格提起来。反正衙门里不差钱，只要你关系到位，价格高点低点有甚么打紧？袁某主攻的是民用方面，看不出跟金玉堂有多大的冲突，更没有苏兄说的那么夸张。苏兄要拼死一战，看来是已经做通苏家其他人的工作了，百年世家果然是好大的气魄，当此生死存亡之际，还能如此团结一致，佩服佩服。”
他嘴上说着佩服，可语气里讥诮之意甚浓。苏金钰是有苦说不出，他之所以要来谈判，就是顶不住家族里的压力了。要知道他继承金玉堂，不是说他的本事有多高，无非是占着长子嫡孙的优势罢了，家族里其他子弟并不都服他。以前顺风顺水的时候还好，特别是搭上了温伯璋这个靠山，业务量大增，他的威望也在家族里达到了顶峰，其他人纵然不满，也无话可说。但是现在危机一爆发，那些人的不满也就跟着爆发出来。风言风语者有之，指责谩骂者也有之，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总会有人反对。尽管现在这些反对的声音还成不了气候，但是时日一长，他就会变成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他就无法压制这些反对之声了。
他尽量保持着镇静的说道：“袁兄究竟想怎样才肯放过金玉堂？你提个条件，苏某看能否做到。能做到的，苏某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不能做到的，也必然会跟家族里商议，尽量拿一个妥善的办法出来。”
袁紫恒摇了摇头道：“袁某说过咱们之间并没有多少冲突，所以也就不存在放不放过金玉堂。你让我提条件，我能提什么条件？我觉得自始至终是你们在跟我争。你们是这一行的老资格，一家独大很多年，袁某这个琉璃厂成立不到一年，刚刚开始起步，是你们害怕袁某抢了业务，所以才想方设法进行围堵。若是放开了来想，大家各自发展，相安无事，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多矛盾来？”
苏金钰无语。袁紫恒睁眼说瞎话的水平还真是少有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