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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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三十九章

“红色……不要……红色……不要!”女孩再次从宁静的黑夜中被惊醒了,带着冷汗的络绎不绝、眼神的惊恐、心中的战栗。就如此突兀地绝望在暗夜的角落里,晃眼中又是一片刺眼的苍白毫无阻拦摄入瞳孔的深渊,带着冤魂般的纠缠不清和兀兀穷年似的祈求般的隐秘的可怜,女孩想要抗拒这透体而出的灵魂般的钳制和束缚,但另一方面,又被一种隐秘的哀怜所吸引,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梦中的白衣女人,却在无形的刀片划破躯体后流出潺潺鲜血不止的淋漓而可怖的场面中尖叫着想要逃离,在逃离中又不时回头张望,然后看见女人那张与自己高度相似的脸庞所镶嵌的有些朦胧的双眸中洋溢的悲伤和绝望……自己快要被这种感觉折磨疯了,如此下去,迟早要被送入疯人院,怎么办呢?无奈之下,姑姑又带她来到了医院,这次,在脑科部门的检查中却调换了位置,被脑科部门的医生建议着回到心理部门去检查,因为女孩的脑部再也没有可以用手术的方式进行的工程和决算的渠道了,连预算都没有,当然,头发除外。

在心理部门,医生检查出了症结所在,但是却叫姑姑支开了女孩,姑姑的心情瞬间将至冰点,记忆在光阴的流转中回到了女孩的婴孩时代。姑姑的眼神开始显得悲戚了起来……

女孩的父母本来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在别人眼中也是作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憧憬的典范,本以为可以这样将幸福延续到终点,然而女孩的父亲却隐匿了一个致命的缺陷——可以将幸福灰飞烟灭家庭分崩离析摧毁殆尽的缺陷——无休无止地酗酒、酗酒后的暴力。

在发现这个缺陷渐次显现的时候已是女孩降生后的第二年,女人为了孩子默默忍辱男人醉酒后的六亲不认、拳脚相加,只为了给女孩一个还可以被称之为“温暖”的童年。孩子是她的全部,是希望的汇聚,幸福的诠释,在此刻她早已卸下爱情的伪装和昨日温情的残余,对男子再不复往昔,心已死,爱已死,将所有视线聚集于女孩生命中的每一分钟。可男子在清醒后又恢复了曾经的温文尔雅,仿佛那个歇斯底里、狰狞不已、狂风骤雨的魔鬼是阳光无法企及的阴影缔造的噩梦,梦醒后又是一个美丽的旸天,彩虹依然挂在那里,亘古不变。

当女人无法分清这一切是现实还是噩梦的时候,当自己犹豫不决羝羊触藩进退维谷的时候,厄运便一蹴而就,生命一闪而逝,如一颗流星,在划破天宇的眨眼间,毁灭。

男人的酒瓶砸在了女人的头上,女人鲜血淋漓,面目全非,这进一步刺激了男人的疯狂和嗜血的欲望,他在电闪雷鸣中捡起锋利的玻璃碎片划向女人的身体,鲜血汩汩流出,如失控的水闸,在一闪而逝的电光的掩映中,说不出的惨绝人寰!而那一天,女子正是穿着白色的衣衫,而那一天,在还是婴孩的女孩的眼睛里牢牢的、深深的钤印在懵然无知却由本能而产生的惊骇的记忆深处,这就是那个贮存在女孩脑中挥之不去的噩梦的根源所在,太深了,创口无法愈合,而连接着一根逐渐长大的理智的神经也无法辨识,姑姑从来不会将这件事跟她提起

,不堪回首,更不敢去忆及,她不希望女孩一生都在悲怆中无法释怀,不可自拔地痛苦一生,姑姑的柔软的心无法承受,就像自己的孩子,就当作自己的孩子吧,姑姑常常这样想。所以在很多年之后,姑姑早已将这件事尘封在记忆的闸门中,如果不是医生问起并说明这件事的重要性可能会给女孩带来意想不到的心理隐患时,姑姑时会将这件事带入坟墓的,埋葬掉,并彻底抹灭。但是冥冥之中的感召的力量却还是无法掩藏,必须要有这么一天去面对,在阳光下曝晒开来,像污浊的水,最后会汇聚江海,在大海的怀抱中获得净化的力量,并感悟出生生不息的爱,这虽然需要时间,女孩会很无助,在这不确定的时间里,也会很长,很长。但是没关系,因为总有一天,女孩会走出来,彻底走出来,在阳光下微笑,放开胸怀。耳环深信不疑……

金毛犬的意识是天生的,并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的巧合才能觉醒,在金毛犬诞生的那一天就彻底拥有,如果金毛犬有一颗放弃一切的心,那他就会远离人间远离城市的喧嚣去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去寻找一个巢穴作为清净修为的地方。毕竟像作为金毛犬这种天生意识觉醒的准神祇的萌芽胚子在人间是极为难寻的,概率渺小,微乎其微,他可以跳出普通的犬类的生涯,获得飞升上天界成为真正的神祇并拥有与天地齐寿的永不消逝的时间和生命。而在他的同伴中,懵懂的无知的同伴中作为不幸的悲哀的存在,是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的,然而“如果”的前提总是伴着无数种假设的过程,所以“如果”永远是如果,跳过“如果”的美好的指路标,选择任何一条甚至与“美好”背道而驰的道路也都是一种选择,那会带来不同的结果,这就是人生,金毛犬也不例外。

不错,金毛犬放弃了飞升天界享有不死生命的伟大选择的**,而是选择了留在一个人的身边,留在一个地方,守候这个地方。

守候是对金毛犬而言,对人类来说,就是守门,神圣吗?难说了,这在不同人的眼中会出现不同的含义,而带着有色眼镜的人总会带着三分蔑视六分讥诮一分唯恐避之不及玷污了自己高贵身份的慌乱而避而远之,然而在狗的世界里,却迥然不同。

金毛犬之所以会放弃一个伟大的前程源于对人类的知恩图报,在金毛犬刚刚出生没多久他的母亲就死了,那时,幼小的金毛犬连路都不会走,在一簇简陋的窝棚中,母亲的主人也病死了,所以金毛犬成了名符其实的孤儿,郁郁寡欢也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事了。但无论如何首先得考虑生存,这是第一要素,意识虽然属于神的恩赐,但身体却是普通的肉身,得接受五谷的滋补,在时间的悄然流逝中按部就班地成长起来,等到完全拥有独立意识、身躯也行将强健之后才能考虑修炼的事,否则一切都是扯淡,如大车无棱,小车无龠,谈何未来的辉煌?本以为饿死冻死已成必然趋势,却没想到在一个风雪飘零的夜的前夕,一群衣衫褴褛饱经风霜的工人无意间路过这个窝棚又无意间见到了还在襁褓中的被祁寒的温度**得瑟瑟发抖的孤苦伶仃的金毛犬。

“这有几只死狗,它们似乎被冻死了,真可怜!”一个工人揉搓着粗糙得几近龟裂的手掌,用使劲哈着的从体内释放的暖气汲取力量温暖手掌并与飞扬跋扈的严寒分庭抗礼。

“这只小狗还活着!”一个娃娃脸的工人兴奋地涌到了金毛犬的身边,眼中泛着欣喜的光芒,并带着爱的怜惜。金毛犬从这个工人的眼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伤害的含义,于是他“嘤嘤”地叫着,像是哭泣,像是呼唤,在呼啸着的风雪中弥散开去,显得分外凄凉而伤感,在聚集着的这群工人的心中荡起层层涟漪,惹得他们都情不自禁地想要落泪了。

“我们带它回去吧!”娃娃脸的工人说道,嗓音有些哽咽。

“好,我们欢迎!”其余工人一致同意,脸上不约而同溢满笑意,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阔别重逢的喜悦,契阔谈宴,在风雪中开怀畅饮,对酒当歌。于是寒冷退避三舍,温暖驻留心田,金毛犬“汪汪”地叫着,茕茕孑立的孤苦伶仃退却至九霄云外,转眼便烟消云散了,在摇着尾巴、闪烁着明亮的光泽、耳朵呼扇呼扇等一系列友好的动作中,工人们看懂了它的欢乐——是的,它不再孤单,它又有家了,它是幸福的,它是欢乐的。

善良的工人们将金毛犬带回了他们所在的工地,将他视作最好的朋友,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就绝不会做半点对不起朋友的事,他们将他奉为上宾,吃的东西比他每一个朋友也就是那些工人都要好上很多。这是那些工人们用自愿节省下来的工资购买的,大家都没有隐匿私心。真诚相待中,当然不能亏待了朋友。别说金毛犬是一只神识已开的狗,就是一只普通的狗也能在这样真诚的关怀中成长起来有所感悟而深深铭记在懵懂的记忆深处。

狗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人类的发育是人类望尘莫及瞠乎其后难以望其项背而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在转眼或不经意间,那只柔弱的瑟瑟无助的小狗就已变为一只全身铺满金毛的威风凛凛玉树临风的名符其实的金毛犬了。逆风奔跑中,风抚顺其毛发,裁剪得婉约灵动而又不失生命的矫健和蓬勃,宛如在森山老林中眨眼间从人类的眼中溜过的精灵般的金色的狐的美丽的影子。

金毛犬能一眼分辨出善恶,从来者的眼神,直透心窝。若是善意者,金毛犬的尾巴会摇晃得如柔软的船桡来回逡巡水面划过的粼粼碧波般,眼中闪灼着友善的光——人类一眼就可辨认出的没有攻击性的友善的光芒。若是不善者,他的金色的毛发会紧缩着贴着皮肤,双耳直立如锐利的刀片,眼神冷冽如野蜂的刺,黢黑的鼻头骤然收紧,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带动着马镳似的嘴露出白皙的利剑似的唇齿,透出攻击的前兆,再伴以警告似的震天价响的狺狺的怒吼,喷薄而出的直捣黄龙般的气势,就连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也会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所以到后来,这个工地上所有的工人,都把这只金毛犬当成了最好的朋友,深受大家喜爱和欢迎。直到在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中预示着不幸的劫难光顾后,一切都因此而变得萧索和悲戚,不复往日的欢呼热闹才宣告终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