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节 誓言
“嗯，这是真心话吗？”林落秋询问道。
“半真半假吧，但那时候我是一点也不相信的。我坐下之后听他这么说，心里觉得老大没趣，就说道：‘如果您还是这样的言论，我就离开了。’‘请不要做一个这么自私的人。’他说，‘我来之前已经了解过你的情况了，你毕业后就会回四川，对吗？’这里他没有说‘中国’，而是说了‘四川’我挺意外的，看来他确实了解了我的一些情况，紧接着他又说：‘未华子很单纯，她跟我说你以后会娶她，你玩弄这样一个幼稚的孩子，你觉得合适吗？’‘我当然是抱着这种准备和她相处的！’我这么回答，但他立即反驳我说：‘不，请你不要有这种想法，你们如果结合，我就要和女儿隔海相望，她在中国受了委屈痛苦，我怎么为她撑腰。’”
林落秋内心隐隐觉得这个日本人说的话有道理，疼爱子女的父母，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受了委屈再也无法将自己当做避风港。
“如果放在现在的我，我可能会答应，因为甜甜将来遇到这样的事，我和他的处理方式大概差不多，但那时候的我并不理解，我心里满脑子都是自己对未华子的爱，还有那种唯一的忠贞，所以我立即告诉他，我是全心爱未华子，会好好对她。”
“那他怎么回答你？”
“他听完我的话，整个脖子都涨的通红，看起来气得不行，但是日本人说话和我们的方式不太一样，他的原话我早就记不清了，但是非常委婉，在这么生气的情况下，大概是‘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自己真实的想法’这种感觉，他告诉我和未华子在一起，会毁掉这个家庭，让我斟酌要不要做这样的人，然后就离开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吗？”陆郭手因为酒精迷醉的关系微微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又拿出一个打火机，由于手指不灵活的关系打了两三下才好不容易把火打着，平时的陆郭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林落秋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半年，更是从未见他在室内吸过烟，因此这时候的落秋内心也是有些触动，静静的用手扶着陆郭的身体，担心他忽然醉倒。
陆郭吸了两口烟，幽幽的凝视着香烟的烟雾在空气中飘洒开来，才缓缓开口。
“其实我以前是吸烟的，和未华子在一起之后才戒掉了这个习惯，更确切的说，是有了甜甜以后吧。未华子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我们违背了他父母的意愿执意要在一起，这点触怒了他的家庭，他的家人用和她断绝关系威逼她，但她还是选择了和我在一起，我这辈子都没法回报她的恩情。回国前在机场时，她望着没有一人前来迎送自己的入口，从包里拿出一只乌鸦的雕像，对我说……”
“乌鸦？”林落秋对陆郭的话十分惊奇，不禁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就是我们店里墙上玻璃柜中的那只金乌鸦，你应该有印象。”
陆郭这么一说林落秋确实有印象，店里的榆木藏品柜上确实有一个金鸟的雕像。
“原来那是一只乌鸦！可是为什么是乌鸦啊，你不觉得不吉利吗？”
“这问题以前也有不少中国客人问过我，在日本乌鸦是吉祥的含义，那只乌鸦是她13岁生日父亲送给她的，这个金乌鸦对她有非凡的含义，里面珍藏着与父亲美好的童年回忆，她告诉我这是现在唯一对家里的留恋，希望我将来不要辜负她，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郭的眼睛眯着眼，醉眼朦胧却兴奋异常，宛如一个烧酒沸腾的罐子冒着腾腾热气，他的激动林落秋并不能真实体会，但林落秋又觉得自己仿佛可以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去爱护这个女人，不允许她在我这里受一点点的委屈，将来有一天带她回到日本，她可以自豪的告诉父母，自己在海对面的国度过着怎样幸福的生活……”
陆郭言到此处时，语音已有些哽咽，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林落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右手将这个比自己背脊宽阔许多的中年男人抱住，静静的守护着他默默无声地啜泣。这样安静的过了一会儿，陆郭试着停止了哽咽，接着说。
“回到国内后，我努力的工作，未华子也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那时候每个月我们都会约会一次，尽管我们住在一起，但我却觉得每天和她在一起时间都太短，幸福女神仿佛第一次如此的眷顾我，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对我来说。唯一让我有些担忧的是，未华子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时不时的就会生病，但我觉得只要适应新的生活，得到锻炼她也一定会逐渐健康起来，就在这时候，我们有了甜甜。她的中文名叫陆鸯甜，但她还有个母亲给她取的日文名， 御坂 ハルヒ，中文念出来叫御坂莲。甜甜是我们两的未来，那时候川医的医生曾经建议过我们，说未华子的身体偏弱，应该加强身体后再生育，建议我们以后再要，但未华子坚持要生下甜甜，所以才会有后来的难产大出血，要是那时候我不那么性急，劝住她就好了，但那样的话又不会有甜甜了……唉。”
陆郭讲到这里，林落秋终于知道了这父母两大概的身世，小时候听大人们常常念叨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在他脑海里浮现，林落秋回忆起甜甜的容貌，确实有些不一样，但究竟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来，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和甜甜的身世有关系，但他还没说话，陆郭又接着说。
“未华子离开时，让我一定要好好养大甜甜，让她将来带着那只乌鸦回到日本去找他的外公。”
“哦！原来如此。”林落秋并没有想到，这对父女的故事中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段异国因缘。
“那甜甜知道这件事吗？”林落秋问题，陆郭没有开口，却用一种眼神回答了他。他的目光像是一只疲倦的老鹰，有着历经沧桑的无言感。
“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啊……”林落秋的语气稍稍提高了一些，他朝夕相处的这个小女孩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有着一半的日本血统，林落秋的内心既好奇她得知真相会是什么反应，又有些担忧真相会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的事。
“我怎么说呢？她刚开始懂事时，问自己妈妈和家人，我啷个才跟她说得清楚呢？她还那么小，能明白这么多事吗？我只能隐瞒过去，等她能懂这些的时候再告诉她。”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日本血统吗？”
“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啦，未华子也是混血，甜甜的奶奶就是日德混血。”
“天……”林落秋对甜甜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惊讶中也充满了好奇。
陆郭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上的烟，烟头的火芯因为空气的原因加聚燃烧，这一口烟缓缓的吐尽，他的迷醉也达到了巅峰。
“那只乌鸦，成为了未华子留给我最后的回忆，我把它放在店里的玻璃柜中，每天工作时就会看看它，想起未华子和我最后的约定，这是我唯一能弥补她的了。”
林落秋的目光中有些温柔，他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的过往中，一定有着许多柔软而美好的瞬间，而那些每个珍藏在记忆中的光阴，都伴随着甜甜母亲的离开成为了一副凌乱的拼图碎片，这个男人勇敢到要用这一生去把它拼凑回来。如果自己也能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那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呢？看到陆郭对甜甜时，他时不时就会这么想，半年前面对无家可归的自己，他没有选择将自己交给警察来处理，而是选择了收留，这样的幸运对林落秋来说来的太晚，却也来的太关键。
陆郭抽完这支烟，声音已多了几分倦意。他用左手慢慢的撑起自己，试图要起身。
“我……好像不该……和、和你说这么多，太……晚了，睡吧落秋。”
林落秋哪敢让他独自回房，赶紧起身扶着陆郭进屋，又为他脱了鞋袜，盖上被子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晚，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不仅是因为这房间里的烟味让他有些不适应，明亮的月光透过窗落在他的床上，林落秋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那都是他不曾亲眼见过的画面，是陆郭讲述的那些自己的过往，在他的脑海中通过想象浮现而成的景象。十六岁的林落秋，从三十七岁的陆郭那里，品尝到了岁月的辛酸，而自己的人生，还有着什么未知在等待着自己。想到这些，他望着那皎白的蟾光，感到人生如梦如露，竟有些没来由的慌张不知所措。
第二天一早，林落秋送走了陆郭父女，照常营业起陆郭的料理店。和他一起的还有两名店员刘哥郝姐和一名实习店员小陈，这一天的生意十分火爆，店里从下午五点过就坐满了人，一直维持爆满到夜里凌晨后，才终于有了空闲的座位，陆郭的店里，既有本地的顾客，也有在成都工作的日本人会来光顾，这一晚店里最角落的一桌本地食客把落秋叫了过去。
“半真半假吧，但那时候我是一点也不相信的。我坐下之后听他这么说，心里觉得老大没趣，就说道：‘如果您还是这样的言论，我就离开了。’‘请不要做一个这么自私的人。’他说，‘我来之前已经了解过你的情况了，你毕业后就会回四川，对吗？’这里他没有说‘中国’，而是说了‘四川’我挺意外的，看来他确实了解了我的一些情况，紧接着他又说：‘未华子很单纯，她跟我说你以后会娶她，你玩弄这样一个幼稚的孩子，你觉得合适吗？’‘我当然是抱着这种准备和她相处的！’我这么回答，但他立即反驳我说：‘不，请你不要有这种想法，你们如果结合，我就要和女儿隔海相望，她在中国受了委屈痛苦，我怎么为她撑腰。’”
林落秋内心隐隐觉得这个日本人说的话有道理，疼爱子女的父母，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受了委屈再也无法将自己当做避风港。
“如果放在现在的我，我可能会答应，因为甜甜将来遇到这样的事，我和他的处理方式大概差不多，但那时候的我并不理解，我心里满脑子都是自己对未华子的爱，还有那种唯一的忠贞，所以我立即告诉他，我是全心爱未华子，会好好对她。”
“那他怎么回答你？”
“他听完我的话，整个脖子都涨的通红，看起来气得不行，但是日本人说话和我们的方式不太一样，他的原话我早就记不清了，但是非常委婉，在这么生气的情况下，大概是‘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自己真实的想法’这种感觉，他告诉我和未华子在一起，会毁掉这个家庭，让我斟酌要不要做这样的人，然后就离开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吗？”陆郭手因为酒精迷醉的关系微微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又拿出一个打火机，由于手指不灵活的关系打了两三下才好不容易把火打着，平时的陆郭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林落秋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半年，更是从未见他在室内吸过烟，因此这时候的落秋内心也是有些触动，静静的用手扶着陆郭的身体，担心他忽然醉倒。
陆郭吸了两口烟，幽幽的凝视着香烟的烟雾在空气中飘洒开来，才缓缓开口。
“其实我以前是吸烟的，和未华子在一起之后才戒掉了这个习惯，更确切的说，是有了甜甜以后吧。未华子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我们违背了他父母的意愿执意要在一起，这点触怒了他的家庭，他的家人用和她断绝关系威逼她，但她还是选择了和我在一起，我这辈子都没法回报她的恩情。回国前在机场时，她望着没有一人前来迎送自己的入口，从包里拿出一只乌鸦的雕像，对我说……”
“乌鸦？”林落秋对陆郭的话十分惊奇，不禁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就是我们店里墙上玻璃柜中的那只金乌鸦，你应该有印象。”
陆郭这么一说林落秋确实有印象，店里的榆木藏品柜上确实有一个金鸟的雕像。
“原来那是一只乌鸦！可是为什么是乌鸦啊，你不觉得不吉利吗？”
“这问题以前也有不少中国客人问过我，在日本乌鸦是吉祥的含义，那只乌鸦是她13岁生日父亲送给她的，这个金乌鸦对她有非凡的含义，里面珍藏着与父亲美好的童年回忆，她告诉我这是现在唯一对家里的留恋，希望我将来不要辜负她，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郭的眼睛眯着眼，醉眼朦胧却兴奋异常，宛如一个烧酒沸腾的罐子冒着腾腾热气，他的激动林落秋并不能真实体会，但林落秋又觉得自己仿佛可以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去爱护这个女人，不允许她在我这里受一点点的委屈，将来有一天带她回到日本，她可以自豪的告诉父母，自己在海对面的国度过着怎样幸福的生活……”
陆郭言到此处时，语音已有些哽咽，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林落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右手将这个比自己背脊宽阔许多的中年男人抱住，静静的守护着他默默无声地啜泣。这样安静的过了一会儿，陆郭试着停止了哽咽，接着说。
“回到国内后，我努力的工作，未华子也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那时候每个月我们都会约会一次，尽管我们住在一起，但我却觉得每天和她在一起时间都太短，幸福女神仿佛第一次如此的眷顾我，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对我来说。唯一让我有些担忧的是，未华子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时不时的就会生病，但我觉得只要适应新的生活，得到锻炼她也一定会逐渐健康起来，就在这时候，我们有了甜甜。她的中文名叫陆鸯甜，但她还有个母亲给她取的日文名， 御坂 ハルヒ，中文念出来叫御坂莲。甜甜是我们两的未来，那时候川医的医生曾经建议过我们，说未华子的身体偏弱，应该加强身体后再生育，建议我们以后再要，但未华子坚持要生下甜甜，所以才会有后来的难产大出血，要是那时候我不那么性急，劝住她就好了，但那样的话又不会有甜甜了……唉。”
陆郭讲到这里，林落秋终于知道了这父母两大概的身世，小时候听大人们常常念叨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在他脑海里浮现，林落秋回忆起甜甜的容貌，确实有些不一样，但究竟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来，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和甜甜的身世有关系，但他还没说话，陆郭又接着说。
“未华子离开时，让我一定要好好养大甜甜，让她将来带着那只乌鸦回到日本去找他的外公。”
“哦！原来如此。”林落秋并没有想到，这对父女的故事中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段异国因缘。
“那甜甜知道这件事吗？”林落秋问题，陆郭没有开口，却用一种眼神回答了他。他的目光像是一只疲倦的老鹰，有着历经沧桑的无言感。
“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啊……”林落秋的语气稍稍提高了一些，他朝夕相处的这个小女孩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有着一半的日本血统，林落秋的内心既好奇她得知真相会是什么反应，又有些担忧真相会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的事。
“我怎么说呢？她刚开始懂事时，问自己妈妈和家人，我啷个才跟她说得清楚呢？她还那么小，能明白这么多事吗？我只能隐瞒过去，等她能懂这些的时候再告诉她。”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日本血统吗？”
“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啦，未华子也是混血，甜甜的奶奶就是日德混血。”
“天……”林落秋对甜甜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惊讶中也充满了好奇。
陆郭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上的烟，烟头的火芯因为空气的原因加聚燃烧，这一口烟缓缓的吐尽，他的迷醉也达到了巅峰。
“那只乌鸦，成为了未华子留给我最后的回忆，我把它放在店里的玻璃柜中，每天工作时就会看看它，想起未华子和我最后的约定，这是我唯一能弥补她的了。”
林落秋的目光中有些温柔，他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的过往中，一定有着许多柔软而美好的瞬间，而那些每个珍藏在记忆中的光阴，都伴随着甜甜母亲的离开成为了一副凌乱的拼图碎片，这个男人勇敢到要用这一生去把它拼凑回来。如果自己也能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那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呢？看到陆郭对甜甜时，他时不时就会这么想，半年前面对无家可归的自己，他没有选择将自己交给警察来处理，而是选择了收留，这样的幸运对林落秋来说来的太晚，却也来的太关键。
陆郭抽完这支烟，声音已多了几分倦意。他用左手慢慢的撑起自己，试图要起身。
“我……好像不该……和、和你说这么多，太……晚了，睡吧落秋。”
林落秋哪敢让他独自回房，赶紧起身扶着陆郭进屋，又为他脱了鞋袜，盖上被子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晚，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不仅是因为这房间里的烟味让他有些不适应，明亮的月光透过窗落在他的床上，林落秋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那都是他不曾亲眼见过的画面，是陆郭讲述的那些自己的过往，在他的脑海中通过想象浮现而成的景象。十六岁的林落秋，从三十七岁的陆郭那里，品尝到了岁月的辛酸，而自己的人生，还有着什么未知在等待着自己。想到这些，他望着那皎白的蟾光，感到人生如梦如露，竟有些没来由的慌张不知所措。
第二天一早，林落秋送走了陆郭父女，照常营业起陆郭的料理店。和他一起的还有两名店员刘哥郝姐和一名实习店员小陈，这一天的生意十分火爆，店里从下午五点过就坐满了人，一直维持爆满到夜里凌晨后，才终于有了空闲的座位，陆郭的店里，既有本地的顾客，也有在成都工作的日本人会来光顾，这一晚店里最角落的一桌本地食客把落秋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