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鬼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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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变兔子的小道士

蒗蔴蒿,一个西南边陲的普通小山村,这时正是夕阳将落之际,和大多数90年代的村寨一样,村口那株大榕树下聚集了端着盖了菜的大海碗闲话家常的老幼村民。

近代的历史变迁在这个村里留下的痕迹淡淡的就好似天边那一抹浅红的霞彩。

大清王朝的覆灭从村口住的那个快要一百岁的五保户郑老头的嘴里出来,就剩下的是剪辫子之类的一些小事。

民国的历史,在村里汇集在土医张大爷手里也就是那一枚刮痧的银元。

抗日战争,在王疯子的口里只是一句:“这些狗杂种,你去审一下,凡是到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枪毙,今后都这样办。”

1952年,一队解放军才来到这里的镇上,枪毙了这一方土地的主人刘大富,三个挎枪小伙拿着一个小红本到了蒗蔴蒿的村口,宣布了蒗蔴蒿的解放。

特殊时期时候的记忆,是几个青年来了村里,在村口大榕树上用红漆涂了“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村里人也知道了自己是被一个叫毛主席的人解放的,尽管村里的人都不明白“解放”是什么意思。

村里人的日子依旧那样过,村头的日头出了又落。

90年代,改革开放,随着村里年青人出去的多了,带回的信息也多了,闲话家常的话题最多的也都从那故老相传的老故事,变成了年青人带回的见识。

“三伢子说了,广州那有种票,有七个数字,只要你蒙对了,中的那钱啊,你就花不完了。”李三叔吞了一口饭,嘴里含饭说道。

“呀!我家二蛋也说有那事。”王七婶也附口说。

“那样的天大福气的事,那是我们这些人能享的,怕只有积了几辈子德的人才能享吧。”李三叔的老爹李四爷吸了一口旱烟说道。

“这积德什么的,鬼神什么的,我家小牛子上次从学校回来可是说了:‘是迷信’可不能算得。”张二叔的儿子是村里仅有的上高中的两个小孩之一,所以想方设法的将小牛子卷入话题。

李四爷吐一口旱烟,迷着眼看着洋洋得意的张二叔道:“这积德是不是迷信,我说不清楚,但是那鬼神之事,我说个事给你们听听,你们来看看,这事算不算迷信。”

张二叔被李四爷憋了一句,也不服嘴的低估道:“那些神神鬼鬼的,谁有见过?”

李四爷看了张二叔一眼,道:“我也是前久去赶集才听说的,却是就在我们附近发生的事。”

这李四爷年轻的时候跟了一个说书的当学徒,后来那说书的被流弹打死了,李四爷一个人逃回到村里,有的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满肚皮的事。众人一听李四爷要说事,都围了过来。

李晶从屋里刚吃完饭,夹了本数学书,打算去张浩轩那问几个题,路过村口大榕树下,刚好遇见李四爷要说事,就凑了过去。

李四爷敲了一下烟锅子,开始说道:“这事也就是发生在我们镇上,下午屯刘家,都晓得吧?”

“就是那个死了两天又活回来的下午屯刘家?”王七婶插口问了句。

李四爷道:“就是那个死了又活的刘二哥事。我和刘二哥可是过命的交情,他才跟我说的。”

李四爷停了一停,开始慢悠悠的述说:“那天我去赶集,正在计腰山集市的大黄角树下那块休息,就遇见刘二哥买了旱烟也到那休息,刘二哥起死回生的事情在我们这个镇可是出了名的,于是大家伙就围着他打听,他也没说什么,就讲他是被医生误判了,憋一口气昏死过去就被装棺了,后来那口气缓过来就好了,那些打听的人都埋怨那个医生,我也信了。等到散集的时候,我正往蒗蔴蒿赶,在甜水井那一块,就又遇见了刘二哥,刘二哥在那吸着旱烟,等了一段时间的样子,见我来了,就带我到甜水井边上,四周也没人,他却小声的问我:‘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讲,你见识多,你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我这时候也晓得他在集市上讲的不是真话,也很好奇,就随他到了甜水井边上那个僻静的小亭子里。一到亭里,他就问了一句:‘你原来讲的那些鬼神报恩报怨的事,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是一头雾水,他见我不回答,又解释道:‘你经常讲那些神神鬼鬼的,你信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真的有啊?’

他又道:‘我这次死了又活过来竟然是因为我还有一钱命,我也搞不明白了,就找你四哥说说。你帮我看看,我这到底是梦啊还是真的。’我见他说话的表情很认真,心里面却觉得好笑:这刘二哥平时多精干的一个人,现在变得这样神经兮兮的。

刘二哥见我没回答,也没在意,就开始给我讲他死去又活过来的事情:那天刘二哥刚从地里回来,在家门口迷迷糊糊的休息,就见一个老头拖着个黑黑的箱子慢慢的走进他院子里,那老头进了院子看了看刘二哥,从腰间掏出个陶土牌,那陶土牌一阵闪动,那老头就寒气森森念道:‘戊申年癸亥月癸酉日卯正时三刻生人刘福贵,命归乙亥年庚辰月癸未日未正时十三刻。’那老头念完,刘二哥身体内也飞出一块陶土牌,那老头伸手一接,将两块陶土牌合二而一,那人对着箱子冷冷的道:‘命牌核对无误,此刻纳命上路。接引者张黎昕。’那老头说完又回头对刘二哥说了声:‘上路吧。’刘二哥就不身不由己的飞进了那个黑黑的箱子里,刘二哥在箱子里也不知道

待了多久,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声音响了一阵,一个暖洋洋的声音就发话了:‘修补好了,这人善恶相抵还剩一钱命,我敲敲打打帮他补上了,还有劳黎昕兄将他送回去。’

先前那冷冷的声音响起:‘旭尧兄,你下次能不能准时在我接引人命牌以前修补好,省得我做无用功,还幸好我没入那丰都城,入了城后,铁板钉钉,看你还如何修补。’

那暖洋洋的声音带些笑意道:‘抱歉!抱歉!我这迟到,也是蓝瞳猫寻了一壶千年的百果酒,我刚喝一口,这修补锤就跳起来,还是你老兄尽责啊。’

冷冷的声音一听这句话,语气也变得有些热切起来:‘千年的百果酒,旭尧兄话语不真吧,那样的好东西,现在还能寻见?’

暖洋洋的声音又笑道:‘这次要不是黎昕兄缓进丰都城,我崔旭尧欠的积善补怕是又要让我减功德修了,黎昕兄帮我如此大一个忙,不如你先将这人送回去,我们再一道去蓝瞳猫的炉府尽那未完的酒宴,你也好鉴鉴那爱胡吹大气的蓝瞳猫口里的千年百果酒?黎昕兄鉴别美酒的名声,小弟可是久仰久仰啊。’

张黎昕声音更加热切道:‘不会叨扰吧。’

那崔旭尧暖洋洋的声音道:‘那里会叨扰,你黄泉拖箱人去它蓝瞳猫的炉府那是给它天大的面子,黎昕兄又何必和一个畜生客气啊?’

张黎昕似乎也很认同崔旭尧的话,也道:‘那样的美酒要是真让蓝瞳猫独享了,可也有些可惜,旭尧兄,你先到计腰山等我,我去去就回。’

刘二哥迷迷糊糊的,一会,听见一声:‘戊申年癸亥月癸酉日卯时三刻生人刘福贵,你善恶相抵还有一钱善土,可抵一年阳寿,好好与你家人享你善寿。回去吧。’刘二哥一下由迷糊转醒,只见自己一身素服躺在棺材里,家人都是披麻戴孝正在那哭,幸好那棺材盖没盖上,刘二哥心底说了一声侥幸,就开口让刘二嫂给他打水喝,整个哭哭闹闹的灵堂一下安静下来,立刻就是一阵混乱,晕的晕,叫的叫,跑的跑。刘二哥说到他家人当时的情况,也是一乐,接下来就问我:‘四哥,你给我说说,那一钱善土是什么?’我也是一愣,故老相传的故事里那里有善土这东西啊,这东西还能抵阳寿,我就更不晓得了。但是那个善字,我还是知道的,这应该就是积德行善了。”

张二叔又嘀咕了一句:“不是牛头马面勾魂拿命的么?”

李晶心下也正犯疑,但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众人听了这行善积德是起死回生的原因,都没在意其他,开始用这故事教育着小孩回家去了。

李晶也随着众人散去,看了看天色,估计张浩轩也快睡觉了,就又夹着数学书往家回。一路走一路想着刚才李四爷说的事,心里暗自思量:“那些黄泉拖箱人、时光修补匠生活的世界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啊。”

李晶长得干干瘦瘦的,是村里几个读书的小孩之一,今年上六年级,父亲原来是江岸小学的校长,后来赶下海的潮流买了个货车跑运输,母亲也就去押车了,父母常年不在家,李晶和哥哥李昇就受爷爷奶奶照顾,哥哥念到初中就不念了,迷上了种植,就在自家的山头种了些花花草草的,为了照顾那些花花草草,搭了个棚子就住在山头。李晶回到家的时候,爷爷奶奶正坐在炉坑边上打盹。

“回来了,题问得咋样?”爷爷抽一口竹筒烟问道。

“村口遇见李二爷说事,就听了会,听完看见天黑了,就回来了,没问成。”李晶搬了个木墩子坐在炉坑旁,口里答道。

“那个油嘴巴能有什么新鲜事?”爷爷问道。

李晶把李二爷说的事说了一遍,爷爷听完,抽一口竹筒烟道:“就他李富贵的嘴巴滑,一天编三编四的骗你们,管它什么蓝瞳猫、什么黄泉拖箱人的。明天你起床早点,拉牛去山上转转,吃点露水草,回来好好去找你浩轩哥问题!”

爷爷呵斥完,就埋头吸烟,奶奶用烧火棍在火灰里拨拉拨拉,拨出一个烤熟的红薯递给李晶。

山村的夜晚,阵阵的说不出名字的小虫在屋外鸣叫,那叫声清晰地传到屋里,却显得一点也不嘈杂,更透露出一种很安静的味道。

李晶也不说话,安静的剥着红薯皮。突然一阵猛烈的晃动,那感觉就好似地底下有人狠狠地翻了一个身,李晶觉得有些头晕,就朝爷爷望去;爷爷竟然双眼放光,吸了一口竹筒烟在嘴里没吐出来,鼓着嘴,神情甚是紧张;奶奶也抬起昏睡的头,看着摇来摇去的电灯,好似想了一下,才慢悠悠的道:“他爹,不会是地震吧!”

爷爷突然缓过神来,一把抱住李晶,把李晶压倒在地,奶奶也很迅疾的扑过来,一下爬倒,将李晶的头护住。

却就那么突然震动一下以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除了还在晃动的电灯,也没什么变化,刚才那激烈的晃动就好似幻觉一般。

爷爷一把抱起李晶很快的跑到院子里,只听见整个村子好似沸腾了一般。

爷爷奶奶都紧紧地抱住李晶坐在院子的空旷处,喧闹持续了一晚上,几个村干部也来统计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广播大声的在村子里反复播报:“针对昨晚的突然震动,市里的专家今早已经下了结论:这只是偶尔性的小震,目前为此,没

有人员伤亡,但各部门必须提高警惕,做好震前防范工作。贯彻······”长长的广播播完,村长张大叔浑厚的声音从大喇叭中响起:“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就是老天爷狗日的睡觉时候翻了个身。该拉屎的还拉屎,该撒尿的撒尿,别给我大惊小怪的!”随着大喇叭里传来张大叔喝稀饭的声音,广播结束。

村里一听张大叔的声音,也都定下心来,至于那个叫市里面的专家的家伙,跟村里的人也不熟,大家也就没把他长长的结论放在心上。

阵阵凉风吹过山间,正是农闲的时节,一头水牛摇动着尾巴悠哉哉的吃着草,不远处,李晶惬意的躺在绿绿的草地上,嘴里叼了根长长的甜草草茎,心里想着不久前发的考试成绩单,想想那糟糕的成绩,自己估计是升不了初中了,越想越烦恼,嘴里就加快咀嚼草茎的速度,眯着眼咀嚼完草茎,睁开眼准备再找一根甜草草茎,就见山下急急忙忙的上来一个人,那人背了一杆很长的土鸟枪,远远的就冲李晶叫道:“小吕,有没有见一只受了伤的白兔子跑过来?”

李晶站起身来,朝山下看去,见是村里的张大叔,就大声答道:“没见啊,张大叔。”

背鸟枪的张大叔走到李晶身旁,气喘吁吁的一下躺倒在地,口里道:“这死兔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长了翅膀,被打了一枪还跑得那么快!转眼就没影了!”

李晶伸手摸着那杆长长的鸟枪,羡慕不已。张大叔躺着休息了一会,聊了一下昨晚那个大震动,起身对李晶道:“你放牛吧,我上山再去碰碰运气。”

张大叔走了一会,李晶满脑子想着那把长长的土鸟枪,寻了一根长长的甜草茎含在口里,反身准备再躺下。“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李晶忙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回头就看见一个穿了一身雪白道袍小道士,那小道士一条腿上正流着血,依那小道士那声惨叫,刚才李晶显然是坐到了那条腿上,那小道士一手按着那条流血的腿,一张脸疼得煞白。

李晶蹲下去,惊讶的道:“你怎么了?”

那小道士恨恨的看向张大叔离去的方向,嘴里抽了一口冷气道:“还不是那个拿了一根喷火棍子的人,我正在山涧那边喝水,那人用那棍子朝我喷了一下,幸好我闪得快,就射了我一腿的铁砂,疼死我了!”

李晶觉得这小道士神经兮兮的,口里道:“你就胡扯吧,用枪射人可是犯法的!”

那小道士白了李晶一眼,道:“我还骗你不成!”那小道士说完,伸手从腰间掏出一张青色的纸符,嘴里叽叽咕咕你念了一通,那张青色纸符“呼”一下燃尽,那小道士一下从眼前消失,一只腿上流血的白色兔子就出现在原来那小道士躺的地方。李晶惊得呆了,一张嘴张得老大,那根甜草茎从嘴里掉到了地上。那白兔子慢慢的爬到那根草茎边,伸口一下叼住,一个嘴里叼了草茎的小道士就出现在那,小道士“呸”一下将那根草茎吐到地上,道:“怎么样?他射的兔子就是我!”

李晶伸手揉了揉眼睛,那小道士嘴里吸着冷气从腰间又摸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手不停的颤抖着将那瓶里的白色粉末撒到那流血的腿上,那腿上便慢慢的冒出一颗颗的铁砂,铁砂冒完,又流了好些黑血,随着那黑血流完,本来布满血污的道袍慢慢的变得干净,随着那道袍变得一尘不染,那小道士本来苍白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小道士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李晶这才缓个神来,口里尖叫道:“你是兔子精!”

那小道士似乎一下被激怒,指着李晶近乎咆哮的道:“我是五行书院的方士!你说我是兔子精,真是岂有此理!你就是一个无知的二傻!----”那小道士张口还要骂,不想他指向李晶的手指慢慢的开始变色,渐渐的就变得就和木头一般的颜色。

小道士大惊:“林先生说的竟然是真的!完蛋!我要变成木头了!”语气里惊慌无比。

李晶渐渐缓过神来,晃晃头,还是接受不了这个小道士从兔子转换为人的事实。

那小道士忙向李晶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亭驿?”

李晶茫然的道:“亭驿?”

小道士更加气愤的看着李晶道:“就是八马云车的站点!”

李晶更加不理解了,小道士急得在那转来转去,口里自言自语:“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逃学出来玩,···遇见龙兽···几个青阶院长阻击龙兽···我就晕倒,然后···然后就看见贰叁叁捌次八马云车,我就上了车,拣了个山清水秀的站点就下了车···玩累了就喝水,就被喷火管子射···”

小道士说着又定下神来,凶凶的看着李晶道:“林先生说了,我们还只是初学方术,只可以在瀛洲使用,离了瀛洲若是乱用,就会还本归元!我学的是敷和术!我岂不是要变成一块木头!”

小道士一语说完,好似惊吓过度,直直的昏倒在地。

李晶看着莫名其妙的小道士,心里起伏不定,那些自己知道的神神鬼鬼的事情随着这变兔子的小道士的存在也渐渐变得真实起来。

时间慢慢的过去,那头水牛吃饱了草走过来用角顶了顶发呆的李晶,李晶才发现天边那圆如大球的太阳已经落到了似乎不远处的山顶,李晶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看见小道士还昏倒在地,心下已经恢复了平静,就把小道士扛到了牛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