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蜀道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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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开解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胡夫人在请李芷蓉到自家的花园内赏花散步后,又亲自将她带到客房安顿歇息。

    这一切胡岳自然是全程陪同的,二女走在前面闲聊家常,他还得在后面仔细听着,时不时地还要插科打诨,让她们的心情保持愉悦。等到李芷蓉终于回房休息,胡岳才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疲态。

    然而找到了理想儿媳妇的胡夫人却不会轻易放过他,才离开李芷蓉的房门不到十步,她便急切地对胡岳问道:“我看这公主的言辞之间明明透着对你的欢喜,可怎么又夹杂了一点怨气?”

    这问题简单粗暴,与胡夫人平时柔柔弱弱,寻常说话都还要拐几个弯的习惯大为不同,足以见得她此刻是多么心急。

    胡岳挠挠头,知道瞒不过了,只得一五一十地将李芷蓉和自己相遇相识的过程都告诉母亲。当然,他也没忘了提到之前求亲被拒的黑历史。

    胡岳道:“母亲你也知道了,儿子在立功之前求亲曾被蜀王羞辱,立功之后他们反而还拐弯抹角地要我娶公主。这把我当成什么了,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其实这还是胡岳的心态问题,虽然对之前蜀王以近乎羞辱的方式拒绝自己的事情已经不再介意,但这次立功之后李家人的这种几乎是逼婚的做法却让他感到不适。

    他将朝廷派御史进驻雅州看作了蜀王对他无声的警告,而李芷蓉来到雅州,更像是一个蜀王给的台阶,仿佛只要胡岳肯顺着走下去,便能得到蜀王的恩赐一样。

    虽然他也明白这个时代的君臣父子就是这个关系,蜀王这样的做法也并无不妥,但他那来自后世的灵魂却对这种“恩赐”耿耿于怀。在他看来,他与李治廷甚至蜀王的合作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之上的,但他在这件事上没有感受到应得的尊重。

    但是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在胡夫人面前解释得清楚的,胡岳只能够强行给自己加上了一道“愤怒”的情绪。

    果然,胡夫人直把他的一番说辞当作了年轻人的心高气傲,虽然温言开解了一番,但在最后她却态度坚决地说道道:“不论王家如何对你,公主却是真的一片真心。为娘不管其他,你若是不愿意娶公主,就得给我找个更好的儿媳妇!”

    胡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无论是从前的相处,还是刚才的惊艳,他对李芷蓉一直都存有好感。更何况,在蜀国还能有比蜀王独女更好的结婚对象吗?

    告别母亲回到房中,平常一俟胡岳进门就会为他更衣的莺儿却不见了踪影。

    “莺儿?”今天和李芷蓉之间的暧昧全被莺儿看在眼里,胡岳有些心虚,轻声呼唤道。

    屋内没有回应,胡岳悄悄走进去,终于在靠近卧房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压抑到极点的啜泣。胡岳的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探开珠帘,只见到莺儿正趴在床上,头埋在枕中,身体还时不时地耸动着。走上前去一探枕头,竟发现上面早已经湿润一片。

    知道她为何伤心,胡岳也无从解释,只能微微一叹。他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抚这莺儿的背脊。

    “啊!公子您来了?”莺儿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过来,她慌忙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又挪了挪身子,刚好盖住那个被她的泪水浸湿的枕头。

    自从几个月前和胡岳有了夫妻之实以后,莺儿在私下里对他的称呼就变成了“夫君”,然而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她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胡岳在一旁看着她拙劣的掩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只有哑着声音明知故问道:“怎么了,今天不舒服吗?”

    “没,没事。”莺儿低下头,不让胡岳看见她红肿的眼睛。

    踌躇了很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公子,你真的会迎娶临邛公主吗?”

    胡岳原本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将她逗笑,猛地一听这个问题,就连呼吸都是一窒。但这种事情他没必要,也没办法对莺儿隐瞒,只得收敛起笑容认真回答道:“如今看来,若是一定要与世家联姻,公主是最好的选择。”

    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的,莺儿听到了胡岳的承认之后,反而像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那您知道公主她这个人怎么样吗?”

    “怎么?你还怕她以后欺负你?”胡岳笑着刮了一下莺儿小巧的鼻子,“你现在可是我雅州府的户曹主事,掌管着我胡氏和雅州官府整个的财权,还用得着担心这个吗?”

    可莺儿怎么会不担心。她只是个侍女出身,纵然现在大权在握,也深受胡岳的宠爱,但毕竟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等日后胡岳成家,她也最多只是一个侍妾。在这个年代,正妻是有着对寻常侍妾生杀予夺的权力的,她又怎能不担心?

    胡岳明白了她的困扰,思索片刻却拍手笑道:“嗨!你我二人在这里瞎猜什么,如今这公主就住在府上,恐怕几个月里都不一定会走,你还不能够主动去与她接触一番吗?”

    “可是...”莺儿一下子又犹豫起来,虽然已经跟着胡岳开了不少眼界,但她对“公主”这个身份还是充满敬畏的。

    “有什么可是的。”胡岳大大咧咧道,“她是监察御史,你是户曹主事,日后相处的地方多了去了,你闲暇时候便带着她到处逛逛,不就跟她熟悉了吗?”

    “就算如此。”莺儿还是惴惴不安,“日后她也能容得下我吗?”

    “若是这样她都容不下你,娶了她岂不是家宅之中永无宁日了?”胡岳猛地站起身来坚定地说道,“若是如此,我宁愿得罪王上也不可能答应这桩亲事!”

    这是他的真心话,家是最后的港湾,要是连家中都无法和谐,还谈何治国平天下?

    但在莺儿听来,这却是胡岳的承诺,言下之意,甚至将成婚与否决定权都分给了她一部分。人生中的第一次,莺儿感觉能够掌控住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