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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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交锋 六

    风不羁的出现顿时让四人骑虎难下。向前,风不羁一夫当关,有虎啸龙吟之势;向后,三千羽林军围困,更有陈玄礼这个大杀神。

    他们乃是死士,并不畏惧死亡,身后事也早已安排好,但最可怕的却是任务没有完成,这将直接影响到他们死后遗孤能否有好的生活。

    领头的死士大喊道:“胡子,我们三人缠住风不羁,你去杀掉王子璇。”

    风不羁闻言,右手挽出一个刀花,轻蔑地一笑,刀锋侧扬,直接就卷向了四人。

    风不羁以一打四,按道理来说,本应是左支右绌,占劣势的一方,但是他的刀法极为特殊,施展开来,竟是给人一种以一围四的错愕感。

    风不羁刀似新月,刀法就更如月华倾泻一般,无孔不入,将四人定在原地,连一步也前进不得。

    这就是他的资本,他能得卫易推举,来到长安就被授予浩气副盟一职,又欲挑战柳浮云扬名,当然是有惊人的技艺。

    那四人虽然都是武道宗师,但是无论修为还是实战经验较之风不羁都差了一大截。方才风不羁守多攻少,四人尚且招架不来,如今一旦施展开来,四人只感觉到其攻势如同海潮一般,汹涌澎湃,后劲连绵,根本就无以阻挡。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四人就全被风不羁劈翻在地,身上遍布伤口,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门主,是杀掉还是留下活口?”

    王子璇冷然道:“死士而已,留下无益,杀了吧!”

    风不羁弯刀闪过如水光华,四人立时再无声息。恰在此时,老人和裴娇儿那边也结束了战斗。王子璇的二十名贴身近卫,如今只剩下了一半,而且几乎是人人带伤,损失不可谓不重。

    王子璇看向裴娇儿,开口道:“娇儿,传信清妍,紫烟,放下廊桥,撤去机关,所有人清荡盟地,但有隐匿图谋不轨者杀无赦!”

    裴娇儿道:“那京兆府和寿王府的人怎么办?”

    “放他们进来就是!”

    裴娇儿心中顿时疑惑不已,既然如此,何必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将二者挡于山门之外,以至于以身犯险?

    不过她对于王子璇极为信任,虽然心中疑惑,却仍是照办,但还没走出两步,裴娇儿突然回首道:“王姐姐,你小心一些。”

    此话一出,任是傻子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那幸存的十名近卫,顿时脸色为之一黯。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身为王子璇的贴身近卫,可谓是王子璇最信任的人,却出现了叛徒,在最关键的时候临阵倒戈,裴娇儿对她们有所怀疑,她们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不想王子璇却淡淡道:“无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以真心相待,她们何忍欺我?”

    闻听此言,那十名近卫,顿时跪拜在地,人人眼含热泪,带头一人,悲声道:“门主待我等恩深义重,我等纵百死难报万一,自此后,愿效死力,以身相随,若违此誓,天地同诛,人神共愤!”

    王子璇快步上前,扶起众人:“姚姐姐言重了,何出此言?”

    但在同时,她的心头也是一阵叹息。长歌门既以探查刺杀见长,对方将钉子安插到王子璇身边,长歌门怎么可能没有察觉?王子璇原本的计划,是想利用二人,查探出更多的线索。却不想对方除自己之心,如此炽烈,竟然会出动死士突袭,而且这些死士还都是武道宗师的修为。

    长歌门山门,顾清妍和洛紫烟听了裴娇儿的话,都是一愣。不过二人虽然和裴娇儿一样是心存疑惑,但却知道自个的这位门主,行事极有章法,此举必然是另有深意,当下就下达了王子璇的命令。

    长歌门帮众突然撤走,外围的这些个势力,全都懵逼了,唯独郑源一人心中像明镜似的,那些死士定然是失败了。

    但现在难题却给了自己,王子璇他到底抓是不抓?不抓的话,计划等若是失败了,抓的话,长歌门暂且不提,光是浩气盟的这两百混人,他都应付不来。

    就在他纠结不已之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声音:“圣人诏令,诸人避让!”

    闻听此言,郑源顿时面如死灰,他知道皇帝现下绝不可能知道新平公主遇刺的消息,是以,就更不可能会有什么诏书。

    原本他虽然假借鲜于仲通之名,但是完全可以将之推给寿王,以鲜于仲通的胆识,此事多半会不了了之。

    但是假传圣诏就不一样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且不论郑源的心情如何,这一嗓子的效果却是极为明显的,人群中顿时就如波浪一般,让出了一条通道。

    出声之人,在场的人多半都认识。此人名叫童孝,乃是内侍省的内给事,官职六品,专为玄宗宣召传谕,勉强也算得是天子近臣。

    是以,由他来宣诏,众人全无一丝怀疑。不过浩气盟的众豪侠,虽然不敢阻拦于他,但是挖苦讽刺他两句,总是可以的:“瞧这嗓子,老子还以为是个娘们,童给事你这不光是下面被阉割了,嗓子也动刀了吧?”

    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童孝面对讥讽却无心纠缠,一来人这么多,他并不知道此话是出自谁口,二来,他出于无奈,受命矫诏,但心中说不害怕战栗,那是假的。

    童孝身负皇命,一路之上,无人敢拦,是以很快就来到了琅琊阁前。

    王子璇看到童孝,顿时一愣,心中同时也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童孝走到王子璇身边,直接开口道:“新平公主遇刺,有人往京兆府举告乃长歌门所为,王门主与我走一遭吧!”

    王子璇心头划过一丝无奈,她可以拒绝京兆府的传召,因为琅琊阁内的人给了他这样的底气,但是面对皇帝的诏书,她无力去抗拒。还好,此事已经由皇帝经手,谢轩与王逸之又无事,料来此行,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碍。

    而另一边,童孝见王子璇半天没有回应,内心也不由地紧张起来,自袖口处取出矫拟的制书:“王门主是怀疑我的话吗?圣人制书在此,王门主可要看吗?”

    王子璇当然不用看,一来,她本身对童孝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二来,童孝所持的是皇帝随笔所写的文书,并不像正式的制书,需要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层层把关,各自签押,除非是熟悉皇帝的人,否则根本看不出什么头绪来。

    王子璇正要开口说不必了,琅琊阁内突然响起一声柔媚的声音:“当然要看!”

    听闻此语,其余诸人还没有什么反应,童孝却身子一阵晃动,汗水如同小溪一般汩汩淌落,连站都站不稳了。

    琅琊阁的大门洞开,当先一人,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着华服,形格丰腴,体态风骚,姿容艳丽无双,气质妖娆魅惑,神情间透出的一丝淡淡慵懒,更是平添三分别样的风情,一眼之下,就让人心神摇曳,几乎难以自持。

    来人竟然是玄宗的心头至爱,当朝贵妃杨玉环。

    而她的身后,则跟着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风不羁看到陈玄礼,面色顿时就垮了,他方才胡说八道,借用陈玄礼的威名惑敌心神,却不想正主真的在此。

    好在陈玄礼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用一种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盯在童孝的脸上。

    众人看到杨玉环突然出现在这里,心头都是惊诧不已,同时也为王子璇的手段所震慑,这世间有几人能够请得动杨玉环这尊金佛,又有几人敢拿杨玉环做挡箭牌?

    杨玉环缓步上前,看着童孝:“童给事,我怎不知圣人有下过制书?”

    童孝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公主遇刺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殿下不在宫中,是以不知!”

    杨玉环若是愚笨之人,又怎会独宠后宫,尽得玄宗欢心,且不说童孝的说辞,光是童孝此时此刻的情绪状态,她就知道其中大有文章:“制书拿来我看!”

    杨玉环是玄宗身边最为亲近之人,童孝哪敢将矫拟的诏书拿给杨玉环看?

    陈玄礼沉声喝道:“殿下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童孝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陈玄礼冷哼一声,身形一动,瞬间掠过数丈的距离,来到童孝的身边,一把扯下童孝手中的制书。

    只看了一眼,陈玄礼就将制书扔在地上,冷哼道:“好狗胆,竟敢矫拟圣人制书,不知死为何物乎?”

    童孝跪倒在地:“贵妃殿下,大将军,此确是圣人所下制书啊!”

    陈玄礼冷哼道:“老夫自二十岁跟随陛下,距今已三十余载,怎不知陛下会写出这等鱼游虾戏的字来?”

    童孝道:“此字确非陛下所书,陛下得知新平公主遇刺的消息,心神震荡,不能执笔,是以令老奴代笔,但这确实是陛下口谕啊!”

    陈玄礼看他一眼:“死不悔改的狗东西,来人,将其押下,待圣人处置。”

    然后他又看向李勇:“京兆府拿人,你寿王府凑何热闹?”

    李勇跪倒在地:“回大将军的话,具体情形在下也不知晓,当是大王应公主所请,这才出兵!”

    陈玄礼不怒反笑:“好个并不知晓,来人,拿下。”

    李勇顿时就道:“大将军这是何意?”

    陈玄礼冷笑道:“何意?寿王府的人,老夫便抓不得吗?再敢多言,定斩不赦!”

    而后他又看向郑源:“你是奉命而来,还是自作主张?”

    郑源跪倒在地:“下官官卑权微,岂敢自作主张?乃是奉府尹之令而来。”

    陈玄礼点了点头:“鲜于仲通现在何处?”

    郑源道:“去了新平公主府,大将军若是要见,下官这就去传召!”

    陈玄礼淡淡道:“不劳少尹费心,来人,去公主府把鲜于府尹给我找来。”

    而后他又看向王子璇:“女娃娃,年纪不大,心机匪浅,竟是将殿下与老夫都算计其中。”

    王子璇闻言,躬身一礼,并不说话,而后略带歉意地看向杨玉环。

    杨玉环笑道:“子璇妹妹无需记挂在心,今日若非本宫恰逢其会,只怕妹妹就要落入奸人之手!”

    陈玄礼听杨玉环如此说话,也不好追究,又退到了杨玉环身后。

    但众人却都是为他威势所慑,一时之间皆是噤若寒蝉,场面安静得有些瘆人。

    就在这时,顾清妍突然步入了庭院之中,走到王子璇身边,躬身道:“门主,谢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