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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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以命换命

    时隔三月,御驾重回咸阳,不日传出旨意。

    “会稽郡自郡守以下,皆罚俸一年,伴驾步骑全部编入边军,终身不得还乡。”

    内侍赵高刺耳的声音将天子之怒传向九州。而林锋亦收到了密旨一道。

    “五年为期,建功立业,若无所成,公主下嫁丞相之子李由,成婚之日亦是尔车裂之时。”

    项羽和殷志鸿靠在榻前一遍遍读着这道旨意。

    为娶公主单枪匹马硬撼十万大军,与大秦皇帝对峙于会稽山,全身而退。林锋这个名字一夜之间响彻九州。

    “这次你若不与我结拜,我就不走了。”如今在郡守公子眼中,林锋是真正的大英雄,老爹那点俸禄算什么。

    “五年时间,你有什么打算?”项羽还算冷静,这道密旨可不是儿戏。

    “读书习武!”林锋望着屋顶的蛛网,自顾自说着,“待筋骨强健些,去边军博个彻侯做做。”

    “可以的,大哥你一定可以的!”殷志鸿拍手称快,“这才是大丈夫志向,想想都血热。”如今这郡守公子已是林锋的脑残粉丝一枚。

    “彻侯?那你得再打出个大秦才行啊。”项羽今日异乎寻常的冷静,“既是大丈夫志向,敢不敢再大一些。”

    林锋坐起身,直视如此反常的项羽双眼:“那或许是你的志向,不是我的,起码目前还不是。”

    项羽觉得林锋的目光如利刃般刺进了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是妒忌了,往日里见的那些英雄人物皆垂垂老矣,所以他以为自己年轻,有资本,林锋让他有了极深的危机感。

    “即使改换了天地,谁又能保证不是又一个暴秦呢?不过是穿龙袍的人换了而已。”林锋真心想劝劝眼前这个注定悲剧的西楚霸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气氛渐沉,三人眺望殿外,只见黑云压城,群鸟四散。

    “这两日我便去郡学读书了,一起?”殷志鸿先开了口。

    “好!”项羽一拍床榻站了起来,“再赌一把,书读最好的,就当大哥。”

    三人伸出手掌,坐实了赌约。

    趁着风雨前难得的一丝凉意,项羽和殷志鸿回了城,林锋送出门外,突然起意想去“小媳妇”的房间看看。

    前两日买的三大车物什几乎将整个屋子占满,除了床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在码放的颇为整齐,所以并未显得杂乱无章。若不是林锋睹物思人坐在了床榻上,或许永远不会看见那封血书,那封远比所谓皇帝密诏更催他奋起的血书。

    “曼儿很开心呢,这天下终于有人愿为我忤逆阿翁的意思。遇见郎君之前,曼儿心中已只有恨了,恨自己生在无情帝王家,恨那怂恿我离家出走的大哥,恨那些用我祭河神的村民,可遇见了郎君,曼儿还是受了上天的眷顾。”

    林锋仿佛看见那倚靠在昏黄灯光下的纤弱身影,用鲜血淋漓的指尖在丝绢上缓缓书写。

    “可我们都太弱小,弱小的令别人忽视,弱小的保护不了彼此,曼儿再也不想看见郎君流血,再也不愿别人左右我们的命运,即使阿翁也不行。所以曼儿要变,变得让那些讨厌的人害怕,变得可以保护郎君。”

    “那日和郎君游街,是曼儿此生最幸福的一日,包袱里皆是郎君日常所需之物,曼儿不在身边,郎君照顾好自己,来日相见,愿再不分离。”

    此时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两世为人,如今一个小丫头都觉得自己弱小了,林锋将脸埋入浸透鲜血的丝绢,久久不愿起身。

    一夕暴雨,众墨者早早起身,却看见林锋早已汗流浃背的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曾经昂藏七尺男,如今小小少年郎,终于合二为一,有了一样的意志。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墨家钜子此时正在房中擦拭着那柄象征身份的木剑,他一生颠沛,从未在一处流连如此之久,想来是年岁渐增的缘故,如果可以,终老此地他也觉得是件美事。

    但他时间所余不多,很快就要动身离开,那日为救林锋而答应秦皇的条件,必须他这个墨家钜子前去兑现。

    “年轻就是好啊,看这小胳膊小腿,细皮嫩肉的。”

    林锋刚刚完成特种兵训练的初级标准,浑身酸痛,此时正精赤着上身,提了桶凉水擦去身上的汗水。

    “你个老玻璃!”

    听见身后的声音,林锋汗毛倒立,一步跨出很远。

    “你拜我为师吧。”

    老者拎出一只竹凳,大剌剌坐在林锋面前。

    “有什么好处?”

    “你就是下任墨家钜子,这把剑也送你,多威风。”

    “不干!你们这一小拨人就快吃穷我了,要是当了什么钜子,我得养多少人!”

    “为了救你一条命,我们马上就要去修长城,回来的时候也许剩不了几人了。”

    时间紧迫,禽滑釐不想再绕弯子。

    “好吧,不管多少人我都养了。”林锋紧握的拳头微微发抖。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林锋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未过三日,林锋便有些后悔,不知老家伙用了什么法子,这几日大批墨者涌入道观,几间空荡的大殿也已住满,每两日就要进城去买一次米。

    更过分的就是所谓墨家剑术速成法,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会稽山靠着钱塘,前世的林锋便对钱塘江潮慕名已久,前几日老家伙让几位墨者打造了一个巨大的木十字架,用大锤深深夯入江底,看着颇为壮观。

    哪知第二日起,林锋便被绑上了十字架,开始近距离感受钱塘江潮的魅力。第一波潮水撞上身体的时候,早饭就吐出去了。

    他想起早晨老家伙面色古怪的让他少吃些,顿时破口大骂,可一开口,浑浊的潮水便涌入口中。

    每日从木架上放下来时,他已全身瘫软,次日刚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绑在架上,就这样日复一日。

    约莫半月光景,林锋便觉出了不同,渐渐习惯了潮水的冲击,呼吸变得细微悠长,而胸中却始终含着一股澎湃之气。

    一日他照例来到木架前,却再也不用绑在上面,只稳稳站在前方,深吸一口气便准备迎接潮水。老家伙今天也破例来到江边,似要看看成果。

    林锋紧闭双眼,体会着四周的变化,感受到一股远胜以往的磅礴力量飞速靠近,猛睁双目,只见数丈高的浊浪扑面而来,电光火石间他只有转身紧紧抱住木架。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老家伙逃得飞快,麻鞋都甩过了头顶。

    接下来便是以剑断浪,可你总得给把剑啊,林锋手里握着的根本就是根大铁棍子,每日结束,双手早已失去知觉。

    待到林锋开始握剑练习时,盛夏早已过去,他一日复一日苦练不辍,靠着军人钢铁的意志和怀中那封血书,极短时间内便突飞猛进,喂招的墨者从一人变成了五人。

    禽滑釐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练剑之法为先师所创,功成者只林锋一人。启程之日将至,他召集所有墨者,正式收林锋为徒,并确立为下一任钜子。

    众人开怀畅饮,巨大的篝火前,那些墨者的眼神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木然。

    林锋端着酒杯问老者:“师父,若是我受不了那钱塘潮水的冲击,你如何救我啊。”

    此时的禽滑釐已是醉眼迷离:“救你?那太危险了,再找个弟子不就好了。”说完便呼呼大睡。

    “老东西!你能活一千年!”

    “为什么?”身边一位满身酒气的墨者似乎不解。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说完扬长而去,却没发现本已呼呼大睡的老者嘴角扬起。

    待枫林尽染血色,林锋一剑破开钱塘大潮之时,也到了墨者众人离去之时。

    临行前老者将林锋唤至身前,难得的郑重,林锋也俯身准备受教。

    “老夫老来得女,与你年岁相当,秀外慧中,宜家宜室。”说着得意的一捋颚下长须,“就便宜你了。”

    说完转身便走,融入了那浩荡的褐衣麻鞋之中。

    刚刚欠了“小媳妇”的情分,如今又不知欠下了多少墨者的性命,林锋坐在空荡荡的道观中,五味杂陈。

    “大哥!大哥!这些天撇了小弟,去哪里快活了。”殷志鸿推门走了进来,每年只待消了暑热,他便心情大好,“小心日后见了嫂子告你的状。”

    “好啊,那她一定会请你吃红豆糕。”见着这个胖子,林锋的心情没来由好了起来。

    “郡学报名之日已经截止了,兄弟我为了大哥真是两肋插刀,趁着家父心烦饮酒,我提笔写了封荐书,盖上了郡守大印,如今督学大人就等着你开学呢。”他说得洋洋得意。

    林锋却看得见他嘴角的伤痕,如今郡守大人恨不得自己早死,这胖子夹在中间定是艰难,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我在这世上本没有亲人,难得有了个“小媳妇”,还没过门就和老丈人惊天动地的干了一架,刚刚拜的师父,为了救我,一大把年纪去边关卖命,如果你不嫌弃,从今天起,我们便是兄弟了。”

    殷志鸿热泪盈眶,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握住林锋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