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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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一百零八章 流年

时间过去得宛如指间的沙,不是你刻意的挽留就能留下,也不是你想要扬开就可以不留痕迹。

院外梨花再开的时候,岳纤灵甚至觉得恍然,宛如做了一场梦,桃源秘境竟然又到了开启的一年。

“真是想不到,竟然七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岳纤灵站在梨树底下,恍然抬头看着头顶花影斑驳,浅白的花瓣纷纷被风垂落在脸颊,好像下了一场春雨。

她着一身轻浅的衣裳,迤逦及地的裙摆如梨花一般安静的被风轻轻荡起一角,与真的梨花纠缠在一起。

身后脚步声徐徐响起,稚气早已褪去却剩下温柔平淡的浣浣走上来,低垂在额心的月光石随着她的脚步一下下轻轻的晃动,掠起一道晶莹的弧度。

一直走到岳纤灵身畔,浣浣才停下来,侧过脸望着她。回春轩素来女弟子居多,因着修行的缘故,女弟子中十有八九个也有着不俗的面容,但经过这么多年,她依然觉得没人比得上况晶艺和岳纤灵,根本原因无关面容,气韵使然。

“怎么?”岳纤灵见她走过来半晌没有说话,便也侧过脸,望过来的目光好像一汪山涧的清泉,宁静清澈。

浣浣回过神来,抿唇轻轻一笑,有些犹豫的开口说:“我下月想和几位同门去桃源秘境,不知师姐有什么打算?”

“那里我是再也不想去了。”岳纤灵想也不想的回答,眼睫微微闪动,像是飞寻了很久的蝶终于寻到停泊之处闪动的翼,同时脸上又极尽的温柔,“我只是等着他。”

她想风暗胤走出桃源秘境必然会回来,她只要在这里静静等着总能等到他回来,所以她哪儿也不想去,也不敢去,唯恐错过。

谁都知道下月那日对岳纤灵意义非凡,所以浣浣也不再劝,只是有些遗憾的摇一摇头。正事说完了,她却也不急着离开,就站在岳纤灵旁边,一起看着头顶梨花纷纷如雨。

漫山梨树随处可见,空气中也沁着梨花清淡的香气,阵阵萦回在鼻端。

浣浣犹豫了再犹豫,到底没能忍住,只是很小心翼翼的偷睨着岳纤灵,极轻声的说:“师姐,朗焕师兄这次和我们一起去桃源秘境。”

初闻此事,岳纤灵微微愣了一下,桃源秘境虽然也是机缘极多的地方,但素来只有修为浅的修士才会涉足,对修为深厚的修士却形同鸡肋,却不知道朗焕这一次为了什么。

“也许,朗焕师兄只是想去看一看师姐你走过的地方。”浣浣低下头极轻声的说,耳边两缕长发轻轻的垂下,从肩膀一直垂到腰间,轻轻摇曳着。

朗焕的心思,岳纤灵也不是全然不知,只是知道又如何,她却是不能回应分毫。这些年来,朗焕对自己如何,没有人能比岳纤灵清楚,只是有些情分却不会因此有所改变。

所以岳纤灵只做没有听见浣浣轻声说的话,只是依然安静的看着头顶纷纷扬扬的梨花。

浣浣走了之后,岳纤灵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微弱的笑了笑。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冷漠得可怕,但是心里已经有了惦记,就再也不能分给旁人一分一毫。

午后身子觉得有些异样的困乏,岳纤灵折身回到屋里在榻上躺下来。天气渐暖,两扇窗也都开着,她卧下来正好能看见院外盛开的梨花,只觉得满眼的雪白。

不知不觉,就渐渐入眠。

这些年,她再也不曾梦见风暗胤,一次也不曾。不过她的心志也一年年变得坚韧,虽然苦熬,到底也熬了过去。

却没有想到,在即将见到风暗胤的前夕,她却在梦中先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不同于过去经常梦见的桃源秘境。这次她站得很远,梦里也依稀又模糊,周围全是朦胧氤氲的雾气,一点儿也看不出到底是哪里,她只是看见风暗胤站在很遥远的地方背对着自己。

梦境非常非常短,只让她远远看了一眼,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接近。

梦里不知身是客,明明在梦中只是一瞬之间,醒来窗外却绯红一片,正是暮色四合。

岳纤灵侧过身,有些空茫的看着窗外,梨树依然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变化。她却觉得有些不同,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暗胤,终于又要见面了。”岳纤灵没有起身,只是头枕着玉枕又闭了闭眼,有些倦怠又像是逃避的样子。这些年心境不同了,她想的事情也变得多而复杂,当年若不是她的缘故,风暗胤无论如何也不会受困七十载,当时那样的情况自然谁也没有空当去深思,然而七十年间风暗胤想起当日的事情,也不知会不会对她生出恨意。如若真的如此,岳纤灵真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这也是近日来岳纤灵总是在想的,越是想越是满心的忧虑,好像自己陷进了一层坚韧的网中,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七十年不长,都已经等过,余下的数日却变得格外的漫长,好像每一日都是一个年轮,从清晨日出到傍晚日落,总要等上很久很久。

戚银屏知道岳纤灵在宗门等着的决定之后很意外,张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不去桃源山等?”

“去有什么用,从桃源秘境里出去却不知会落到哪里,反正他一定会回来,我何必到处乱走反而耽误时间。”岳纤灵手握着不属于她的玉佩,唇角上扬的弧度如一道红霞,有着别样的优美动人。

这些年,她也又经历了许许多多,不是没有面临过险境,然而玉佩中的东西她却一件也舍不得动,那是风暗胤在那样情景下的托付,她无颜也不忍心动用。

戚银屏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眉眼慢慢缓和,变得很温暖很温柔,又带着一些感慨的意味,“纤灵,我真的以为你会不顾一切的冲进桃源秘境。”

“若是七十年前可以,我会那样做的,现在……”岳纤灵摇头浅笑着说,但也不知这句话又触

动到她哪一根纤细的神经,上一刻还飞扬的神采又寂落下来。

戚银屏与她同一个屋檐底下,也多少知道她近日来变化莫测的心绪,所以见状便不再与她说这些,只是状似无意的转开话题,絮絮的说起回春轩里年轻的弟子,说一些平素有趣的事情。

岳纤灵也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想起前不久刚刚突破三阶顺利出关的音帘,脸上倒露出一些嘉许,“她却是个有韧劲的,倒不枉费当年我那样与她切磋了一场。”

戚银屏却有些愤愤,挑起眉尾说:“你想得却开,也不知是谁这些年一直被传苛待同门师妹,三五不时的被长老敲打一番。”

“长老爱惜她,却不喜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又何须在意。”岳纤灵低头看着手心沁凉的玉佩,手指尖细细摩挲着上面玄奥深邃的花纹。

戚银屏怒其不争的瞪了她一眼,自己却转过头轻叹了一口气,又自己开解自己说:“不过也罢,好歹浣浣师妹知恩图报,多少次在外人面前为你说话,要不然现在你可要被传为青面獠牙的夜叉了。”

听她说得有趣,岳纤灵却是无谓的笑了几声,又想起前不久下山尚未回来的宫誉致,于是敛起笑容问,“誉致可又有传书回来,他也该快要回来了。”

“上一次传书时候他还在紫海,说了会尽快回来,也不知是不是急着赶回来都没有再传书回来。”戚银屏轻轻皱了一皱眉心,旋即舒展,扬着下巴对岳纤灵说,“这次他无论如何也知道轻重,总能在下月之前赶回来的。”

相较之下,还是戚银屏与宫誉致走得更近,所以一般他传书的对象也是戚银屏。岳纤灵一直也知道这些,不过在刚才戚银屏说话的时候她却忽然想到一些别的事情,神情有些暧昧的盯着戚银屏一眼看着。

戚银屏被看得很茫然,也低头看了看自己,以为身上有什么不妥,可是仔细的看了一遍也没有发觉哪里不妥,只好问她:“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这些年与你示好的同门师兄还有别宗道友不少,你却一直心如止水,却不知是不是已经心里有了计较?”岳纤灵与她也不说隐晦的话,直接问道。

晚风穿过窗丝丝打在脸上,戚银屏对她也不扭捏,很是直爽的回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那些人与我连熟悉都称不上,我如何上心。再者说,我身边一直有你和誉致,也都足够了。修道伴侣也并非一定要有,我又不是你那样执念。”

岳纤灵听着她的话,心里却是又动了动,但看她的脸色却知道自己还没有察觉,也就不再与她分说。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去察觉才好,旁人若说也是无用的。

这样想着,岳纤灵就将玉佩又妥帖小心的收在腰间,转而捻起了面前的茶杯。与她喜爱侍弄花草不同,戚银屏的志趣却在制些茶酒上,这么久她一直都受着这份照顾,却不像其他宗门弟子一样只能饮些泉井的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