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论道何如
无数的尸体堆积在这个已经被道力回荡毁坏得不成样子的小村庄周围，每一户人家，每一间屋子，都沾满了浓浓的罪恶，那些残缺的尸体，正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带着无法理解的大恐怖，侵扰着正立于村庄中心的两个人。
云落看着这一切，很愤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们不是我杀的，我也不会做那种事，我只是比你早到了一步。”陈谷雨依旧在解释，他很明白，云落是误会了什么。
“那么跟我回裁决观，在戒律殿的溯源道术之下，一切自会清楚！”
陈谷雨沉默了下来，他想同意，但是从刚才起，冥冥中的一种感觉，在提醒着他，裁决观，似乎已经变了。
云落眼神中的失望愈盛，看向陈谷雨满身的血迹，举起那把至强的星河剑，终于说道：“陈谷雨，你之前动用了命术，早已道力消散，现在不过是一个凡人，拿什么来反抗，即便是你一天前问经第六页的修为，难道也能战胜我吗？”
陈谷雨再次沉默，随后冷笑着抬头说道：“能不能反抗，那总要试试，至少，不能无故被冤枉了去！”
“我是不是冤枉，裁决观里自会给出答案，你为何不同意？”
“真的是这样吗……云落，你一直给我的印象便是万物不萦绕于心，别说是这一村庄的人，哪怕是人间死绝了也未必会理会，但这一次，为什么，或者说，这真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吗，还是说，裁决观？”
云落眼神微动，冷哼一声，论道之境的道力在那一瞬间便绽放开来，显然是不打算留手，即便是面对着自己的师弟，这个失去经书失去道力的“凡人”。
一道紫色的电光在空中划过，云落凌空一掌拍来，带动着虚空被撕裂的声音。
一个字，快，甚至连虚影都看不清。
陈谷雨暗运内劲，反身拍回一掌，这是他全部的武道宗师修为。昔日的剑宗，到了此刻，哪怕身无利器在身，也能做到心中有剑，他的这一掌有着无比锋锐之气，即使尚未触及，便能让人有着寒毛顿起的危机感。
只可惜，这不过是在古唐时期的实力，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两者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质量上还是数量上，就如那一次，清晨的扶摇山顶，云落第一次出现并向他动手之时，他以问经第二页的实力完全无法反抗，而这一次也是一般，云落只是轻飘飘的一掌拍来，他整个人便是横飞了出去，唇角有血水滴下，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变位。
云落面无表情，缓缓走近，轻轻说道：“看来我的内甲还是不错的。”
她从未想过留手，所以那一掌劈下有着可以让寻常问经巅峰毙命的力道，陈谷雨绝对接不住，但她没想到还有之前自己赠予的内甲尚在发挥作用。
“咳！”
陈谷雨再次吐出了一口血，随后冷冷笑道：“多谢师姐了，现在，这内甲还给你！”
他将内甲脱下，扔向了云落。
云落稳稳接住，触碰着那上面残余的温度，听着陈谷雨那愤怒的语气，内心依旧不起波澜，眉间愈加凌厉淡漠，再次静静说道：“跟我回裁决观！”
陈谷雨冷哼。
此刻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云落的态度变化，还有一心想让他回裁决观，显然是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肯定不能回去，再加上现在的误会，他怎么肯妥协。
见陈谷雨默然不语，云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得不说，三年以来，裁决观后山的三人一直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默契，在日月更替的读书、交手、修道中，纵然没有什么言语交谈，也因此有了十足的感情。只可惜，这种感情在大道之下实在是太过脆弱，更可况是云落这种心无外物之人。
她轻轻地抬手，轻轻地按下，这一掌下去，陈谷雨必死无疑，除非他能够再次死而复生，就如在止息观中一般。
陈谷雨不会去赌那种可能性，只能惨笑一声，却是想起了三年前在古唐时云落所说的。
“十年之后一战，生死由命！”
果真是那么冷酷无情吗，所有的感情都被她所抛弃，她在乎的只是大道的真谛，那么这一次，她为何出手？
十年还未到，只过了三年，不过也无所谓了，他的根基已废，即便是再给他七年，也终究是逃不过死在她手中的命运，罢了。
云落的那一掌，轰然落下！
而村庄之上，茫茫夜空之中，一道不知从何处起的金光已经破空到来，像是找寻到了目标一般，也是轰然落下！
紫色的道力在半途中溃散，云落只感觉眼前一亮，便什么也见不到了，只余下满眼的金光，两耳轰鸣。
陈谷雨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切，抬头惊骇地望去，在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赠君一个时辰论道之力！”
那是一种无法揣测的规则，仿佛从天而降，来自神灵。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陈谷雨便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意识虚空忽然变得充实起来，原本命术导致的裂缝在愈合，经书缓缓从虚无中回归，然后霍然翻开九页，下一刻，两条大道开始显现，上面铭刻着各般印记，像是在述说着人间无数年来诸多天才骄子的感悟与论证。
这是论道，问经之上的论道之境。
道者，三千也。
世上常说大道三千，但并不是只有三千条大道，在道观初立的那些年里，便有至强者站出来阐述道义，这个的三指的是道中的“三”，三者，一二也，道生一，一为太极，一生二，二是阴阳，二生三，三则天地人，三生万物，从而有人间天下。
这是所有人哪怕是最寻常的百姓们都有所了解的道义，而其中的三，代表的便是天地人，是所有世间的一切，所以，大道三千指的也是不可计数之道，万物皆可成道，岂能以数字计？
而论道之境要做的便是论证大道。
问经是感悟的过程，是从肉体到灵魂一步步的积累与强化，直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条道诞生，这是问道则何物，是问大道三千，更是问论道何如。
当一个人诞生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条道，便可以抵达无上的论道之境，从而在天道之下刻上属于自己的痕迹。纵然是到了无数年后，人间更替，只要天道不灭，便永远存在。或是化作问经时的经书去感悟来人，或是在论道之中与后人穿越时空相互论证，这就是论道的真谛，
最后找寻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将前人的痕迹抹去，便可以一步登天，是为九玄。
而此刻，随着那一道金光的落下，神秘声音的响起，陈谷雨破茧成蝶，忽然便成就了大多修炼者可望而不可即的论道之境，体内两条大道交相辉映，宛如是天底下最惊人的奇迹。
光芒渐渐散去，露出了云落的身影。她看着前方，精致的脸庞上细眉紧皱，似乎在思索什么。
陈谷雨已经站起身来，没来得及多想那声音究竟是谁，便决定了终究是要战上一场的，或许还是上天看不过去了，赐下这一份机遇，让十年之战提前，让这一份恩怨得以结束。
陈谷雨最后一次郑重说道：“我在止息观中，的确是吃了郭易，但是这个村子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不会做那种事。”
云落看着他，听闻陈谷雨这样说，没来由的多了一份烦躁，她忽然说道：“你似乎变了？”
陈谷雨不答，只是抬起了手，下一刻，指尖有刺眼的电光开始跳跃闪烁。他轻轻说道：“天幕，开！”
金色的天幕瞬间从天而降，化作领域笼罩了他的全身，天幕所向，大道所指，那便是他的天地。
云落看着这一切，唇角微微掀起，烦躁化去，忽然露出了一个惊艳的笑容。的确如之前陈谷雨所说，她其实不是很在乎这个村庄发生的事，也不是很在乎青石道人所说的话，或许会有一点愤怒，也会去追查一番，但她更在乎的，是陈谷雨，是陈谷雨的自废，是陈谷雨可能做出了那心魔萦怀之事，所以她生气，甚至想直接杀掉他。
一直以来，云落都是一个十分自我的人，她最关心的，一直都是大道之巅。所以她渴求能够与同等之人生死一战，以求更进一步，但奈何，人间找不出那么多能与她对敌之人，杨七夕或者算一个，可光明观不会同意。索性有了陈谷雨，这在三年前被她找到的少年，并且因此成为了裁决观的第三人，她一直寄予厚望。哪怕是后来青石道人所言，轮回也许恐怖，她也许会真的将陈谷雨带回去，但是，在最后关头，她一定会阻止所有人的，因为她不会允许这么一个唯一的对手被废去。
十年之战，势在必行。
只可惜，陈谷雨动用命术自保，道力消散，又在这小村庄中误会了某些事，让她以为陈谷雨已经自暴自弃了，她失望透顶，甚至想着就这样听从青石道人的话将陈谷雨带回去，生死由命，她不再去管，甚至无所谓杀了他。
云落，一直都是冷漠无情之人。
她的对手，注定要是有无敌之姿的，绝对不会被这些外物所影响。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关心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之前那种种，看到了那片天幕，一切都结束了。她现在面对的是论道之境的陈谷雨，是那裁决观的第三人，是她最看重的小师弟，这就够了。
十年之战，三年又无妨！
云落举起了星河剑，紫色的天幕也随之落下，与金色领域对峙着，带着一种深切的期望。
夜空中，紫色的衣裙随风飘舞，凌乱而华丽，宛如仙子凌尘，她轻轻说道。
“陈谷雨，出手吧！”
星河剑伴随着漫天星光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