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怪物
呈天剑,是古唐宰相府里的震府之宝。当年陈策长子上战场,陈策搜寻全国各地天外陨铁以及各种珍稀矿石,请最好的铸剑大师,历时三年铸造而成。
据传,剑成当日,有奇异光芒围绕着陈府,久久未散。剑刃上反射出整片天空,包括飞虫鸟兽,尽皆描绘其上。因此,陈策为之取名“呈天”,呈天之厚远,亦呈天之空灵。
所以,这把剑可做软剑,灵性十足,亦可做正常的长剑,尽显厚重之意。
而此时,这把在陈策长子阵亡战场之后便一直尘封在府里久未出鞘的呈天剑,被紧紧地握在了陈谷雨的手中。
陈谷雨冷笑着,扬起剑来,指向梁正,十足地挑衅。
梁正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但突然诡异地笑了,挥手除去身上刚才在混乱中染上的灰尘,又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看着那把呈天剑,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能稳赢我了?”
“或者说,因为我在长安城里的逃窜,认为我其实很弱小?”
他说的很轻,小到几乎听不见,幽幽的声音在这片林中回荡着。
此时一阵凉风呼过,陈谷雨全身一冷,打了个哆嗦,竟是感觉多了些恐惧。他急忙紧了紧手中的剑,将心中的杂念排去。
梁正看到陈谷雨的动作,大笑起来,嘶声道:“你以为这只是寻常的冷风吗,告诉你吧,这是来自地狱的阴风!”
“哼,这群废物。”顿了顿,梁正冷冷地扫了眼地上的尸体,继续道,“如果不是怕给王爷惹麻烦,我早在长安城里解决掉你们了。”
“你什么意思?”听到梁正的话,陈谷雨顿时提高了警惕,因为刚才那阵奇怪的风,他现在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意思就是…你要死了!”
话音刚落,梁正整个人膨胀了起来,将那件仙风道骨的道袍撑了开来,一眨眼的功夫,衣衫尽碎,露出了他的上半身。
那不是一个人该有的身体,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各种青筋。有的有大拇指般粗大,有的已经青到发紫,紫到发黑,全部集中在这上半身。青筋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爬动,从这一条爬到另一条,导致他的整个身躯都是起伏不断的。
梁正此时已是表情狰狞,由于上半身的膨胀,只能看到他的半个脑袋,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他大吼一身,冲了过来。
陈谷雨一脸惊骇,终于明白了刚才梁正的话。如果这副样子出现在长安,绝对是会出现大恐慌的,唐皇将会派出军队,而梁王也绝对逃不了干系,所以他才将他们引到了这里。
只是,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陈谷雨来不及多想,那梁正已经到了眼前。他手一抖,呈天剑化作软剑,在空中打了个弯,横向切到了梁正身上。
梁正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这一剑,毫发无伤。他桀桀地笑了声,再次袭来。
陈谷雨连退数步,软剑已经舞了起来,如龙如蛇,缠绕住梁正的一条手臂。但以呈天剑剑刃的锋利却是无法割破那手臂的皮肤。
梁正大吼一声,震开了软剑,一巴掌挥了过去。
陈谷雨忙抬起左手接下这一掌。只感到一股巨力传来,他的左手瞬间失去了力气。来不及多想,右手持剑,连续刺出数剑。
剑剑要害,剑剑无伤。
梁正又是一脚踹在了陈谷雨小腹上。
陈谷雨整个人被踢了出去,狠狠地撞在背后的那棵古树上,整个人仿佛散架了般,浑身疼痛。但梁正显然不会给他恢复的机会,又是一拳往他脑门砸去。
陈谷雨勉强抬起手,呈天剑笔直而立。这一刻不再灵活,只有如海如山的厚重,他往前立劈,劈在那个瘦小的拳头上,随着一声巨响,梁正终于退了几步。
梁正看着这把呈天剑,那双浑浊的眼睛露出了几分忌惮,但显然不会怕,又低吼了几声,像只野兽般冲了上来。
是的,就是野兽,
那梁正的身体膨胀起来后,似乎失去本来的人性,只剩下了兽性,没有那些高超的招式,有的只是蛮力。但凭着那无惧伤害的身体,以及巨大的力量,即使他没有了理智,依旧让陈谷雨无法抵抗。
这时,陈谷雨总算站起了身,看到那个冲撞过来的身影,双脚猛然蹬地,从梁正的头上跳了过去。
梁正一头撞在树上,没有丝毫的痛苦,借着反冲之力反向弹射而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陈谷雨一时间没了退路,拿起呈天剑也是迎了上去。
双方大开大合地过了数十招,陈谷雨凭着呈天剑的厚重与锋利,在前期倒是勉强能挡住,但每次的碰撞都会让他身体巨震,几次之后,开始吐血,已是伤了肺腑,受了重伤。
而那梁正,仿佛真的成了怪物般,依旧冲力十足,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又是挥出了拳头。
“轰!”
“啊……”
这次,陈谷雨没有抵挡住,被一拳砸在脸上,脸皮直接肿了起来,狠狠地摔了出去,砸在地上。
“你……”
陈谷雨咬牙想要起身,却终究是没有了力气,再加上内伤,手一松,连呈天剑也握不住了。
他看向周围,姜宇还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被周围的战斗波及到,顿时松了口气。只是两个人都没了还手之力,怕是要凶多吉少。
“怎么办,怎么办?”
到了这一刻,虽然自幼受到的良好教育以及在学院学到的许多都让他努力镇定着,但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平时自己仗剑便可走天下,只是此次,遇到的情况实在过于诡异,让他不知所措。
看到梁正如同野兽般已经走了过来,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生死威胁,陈谷雨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平复下来:“对了,对了,我还有那个!”
道法,便是他主动出手,离开长安的凭借所在,只是终究还是个少年啊,刚才突发的情况一下子让他乱了思绪,直到现在才终于想了起来。
可是……我该不知道怎么用它……陈谷雨忽然有点哭笑不得,从来时的信心满满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点,太过莽撞!
他有点后悔当日没有向杨七夕多问一点相关的技巧了。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梁正的脚步声越来越重,陈谷雨大叹一声,默默地沟通着内心那四道光。
炽烈之光,极冻之光,生命之光,奥义之光。
意识中,一本从虚无中诞生的经书正在打开第一页。
第一页,问天地之力。
那是一片浩大的天地,漆黑一片,这时,有四道光芒出现,仿佛从远古而来,点亮了这个世界。
渐渐地,这片天地出现了光明,而那四道光,破天而起。
出现在了陈谷雨的身上,从眼睛,到四肢,逐步遍布全身,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无尽的光芒。
在这片封闭的森林中,本来只有零碎的阳光投入,昏暗而压抑,此时,却是耀眼到了极点。
梁正眯着眼,缓缓后退,那璀璨的光芒让他十分不舒服,也有着强烈的危机感。
但对峙了许久,那片光芒依旧在身体中,怎么也不出去。
陈谷雨此时也是急了眼了,想着当日杨七夕的样子,想要操控这四道光。
“去捆他。”
“去烧他。”
“你们倒是去啊。”
陈谷雨急得满头是汗。而梁正等了许久发现似乎没什么威胁,再一次靠近了过来。
“吼……”
虽然梁正似乎失去了人性只剩下野兽的嘶吼,但陈谷雨还是察觉到了其中那淡淡的嘲讽,他无奈地苦笑了声,也放弃了所谓的攻击:“看来我还是太莽撞了点啊!”
“我命休矣!”
面对着丧命的威胁,少年终于有了悔意,纸上谈兵终究是没什么用的,到头来只会是作茧自缚。
梁正张大了嘴
,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手高高抬起,如同兽爪的指尖上有厉芒闪过。
“嗖!”
“轰!”
忽然有金石相击的声音,让整个森林为之一寂。
“吼……”
似乎是梁正的嘶吼声,而且很痛苦?
陈谷雨已经闭上了眼睛,可是意想之中的疼痛与死亡却没有到来。过了片刻,他睁眼看去,有点疑惑。
“咯咯,大笨蛋。”
这时,一阵好听的轻笑声忽然从林间的上空悠然传来。
那是这个林子唯一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从那起往下,再炽烈的光芒也会被繁盛的枝叶所挡住。
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无论是地上躺着的尸体,还是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无论是时不时刮起的阴风,还是那迎风而起的残枝败叶,泥沙尘土,这一切,都影响不了她。
她静静地站在最顶端,沐浴着光芒,宛如朝圣。
梁正发出了不安的低吼。陈谷雨抬起头,看到了她,终于是松了口气,身上的光芒也是渐渐散去,神情中有着侥幸以及……开心。
她抬起纤细的手,从明亮的空中取下了一丝光芒,酝酿在胸前,单手结印,轻念道:“去吧。”
于是光芒缓缓地落下,一时间光明大盛,彻底点亮了这片阴风袭袭的区域。
无数的光明分散开去,从天而降,如同一个囚笼般笼罩着,有着不可言说的威势。
梁正被光明逼到了一个角落,再也无法动弹,看着这一切,眼中露出了极大地恐惧。
陈谷雨的眼前全是光明,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只听到了梁正痛苦的嘶吼,渐渐地,嘶吼声消失了,而光明也是随之消逝。
展现在陈谷雨眼前的,只剩下一片干净的森林,除了还安静躺着的姜宇,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了。
梁正消失了,那些尸体消失了,血腥味也没有了,什么箭矢,军刺都没有了。
林间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陈谷雨抬起头,一丝丝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暖暖的,如同少女的手在轻轻抚摸着,可以让人放下一切忧愁。
杨七夕从树顶缓缓落下,微笑着,看着他。
她还是穿着那件大红色的道袍,说不出的肃穆庄重,只是那淡淡的笑容,却是像个邻家姑娘。
陈谷雨一脸尴尬地看着她,想要站起来不显得那么狼狈,却发现肺腑还是有阵痛袭来,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最后只能轻轻地喊了声:“七夕姑娘,能扶我一下吗?”
说完便红了脸,陈谷雨这时候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漂亮的女孩面前不想出糗,能逞英雄便绝不低头。
杨七夕听到他的称呼,暗想:终于不叫我圣女殿下了。忽然又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想到自己的那声“嗯”,不觉又无来由的恼了起来:“我不是答应了么,难不成他没听见?”
只是她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应下那一声呢?因为有缘?她不知道。
那只是……玩笑话吧。
陈谷雨忍着痛,看着小姑娘脸上一会喜,一会怒的,不由轻轻咳嗽了几声。
杨七夕这才醒神,看到陈谷雨盯着她看,瞬间红了脸,娇羞地哼了一声,手轻轻一扬,掌心便酝酿起了光明,随即将光明注入了陈谷雨体内。
陈谷雨只感到身体一阵暖和,肺腑受伤的地方痒痒的,麻麻的,让他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眨眼功夫,他便惊奇地发现,那内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陈谷雨整理下衣服,看向小姑娘明媚而又有些羞红的面容,想要问点什么。
杨七夕知道他想问什么,便笑道:“一些事我晚上会告诉你的。你还是快点回去吧,陈大人已经把整个长安城都快找遍了。”
陈谷雨又是一脸的尴尬:“我父亲他怎么知道了?”
杨七夕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