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苦渡】
白岚鸢原本空洞的双目骤然清明过来——有个声音。因为有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勿因凡情堕红尘，勿因悲愁动仙根。
那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陌生的却是，这道声音之中带着一股仙气。
俗世之中，有人的声音带有仙气是不可能的。而自己在仙界之中，又是那么不起眼，几乎无几人认识。
那么，会是谁呢？
但马上她又摇了摇头，一股悲伤之意涌上心头——这种时候，怎能思考这番他事？
她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顾彼云的目光。那道目光十分淡然，好像不是在注视她一样。但这周围也并无他人，明显就是望向她。
随即他看见顾彼云缓缓向他走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警惕，手中一股灵力悄然涌入手镯之中，手镯开始轻微摇晃起来，一抹淡色的光芒在那一圈青色的手镯之上绽放，隐隐有一股剑气要从手镯之中脱出——那是一种本能，一种面对危险生物的本能。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值得尊敬的凡俗界修真者产生这种警惕。或许是她处于这种境地多次，开始对目前比她还要强大的目标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拒绝罢！
可谁知顾彼云却是对她一叹，拍了拍她的香肩，轻声说道，“节哀顺变。”
白岚鸢呆立当场，双目之中尽力压制下去的悲伤再度涌上，泪水难以忍受地涌出，自她那早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之上滑落。
那张俏脸，此刻是刻上了多少无助？那张俏脸，此刻又是溢满了多少悲伤？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痛苦了！可是每每遇上这种生死离别，她都是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撕心裂肺……
她曾想过要麻痹自己的心。
可她做不到。虽为天上人，心却在红尘。她虽曾身为仙人，自小受教要摒弃七情六欲，可她却不同他人，她想要摒弃这些，几乎无法做到。你把她周围的一切全部夺去了，最多只是让她麻木一生。其实，又有哪个仙人是真正摒弃七情六欲的？那种人，是傀儡，是木偶，唯独不能是人。而仙人仙人，必先有人，而后有仙。哪个仙人生出来不是先为人，再成仙？所以所谓的摒弃七情六欲，可以说只是仙人的一种追求。而她也只能将七情六欲深藏于心。如今身在凡俗之中，若毫无七情六欲，岂不要让她成为那万中无一之人？她的本心也想与那凡俗中人相同，希望一生平平淡淡，只求充实一生，快活一生，但并非沉浸红尘。但无奈，她偏生仙界，自幼便要舍弃凡俗、舍弃很多……
……
当晚，她只是在那哀悼会上悼了片刻，便又是面无表情地回来了，回到她在故雨阁中的房间中——并非她无情无义，连亦师亦友的北冥鸿也不肯用这一晚的时间悼念。
她要变强。哪怕强行解封曾经那一身的实力会伤到根源也在所不惜——她失去了太多了：村长、村民、陈叔、鸿爷爷……还有……父亲白风洛……母亲……竺依岚……
自从她遭到曾经友人的背叛之后，她便一直在失去。她不知道这是否与仙界有关，但至少人仙二界，她都有仇要报！
她从来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恰恰相反，正因她有情有义，她的心才会如此这般。心中那复仇的执念才会一直引领着她前进。或许带恩怨情仇都已了却之时，她便不再会有所牵挂，会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她面沉如水，偌大的房间之中，烛光微亮，火光映照在墙壁之上，一跳一跳……白岚鸢那苍白而阴沉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显得有些沉重……
她盘膝而坐，手臂双双收缩，双掌放于双膝之上，拇指与中指拈起，作修炼状。她的身上浮起一道透明的光芒，四周卷起风来，周身那浮在空中的灵气一涌而上。
她丝毫不担心下界的灵气不够纯净——她体内沉淀于丹田的那片鸿兮之气所形成的小小云雾在灵气转化为灵力的过程之中，早会将其中的杂质转化为清气。因此她这身体几乎是等于先天灵体，毫无杂质可言。
灵气涌入她体内，如先前一般，那股气流开始被净化，直至不留半分杂质，旋即融入了她体内的各处经脉与丹田之中。
暖流充斥了她身体各处，小腹处的丹田那儿也缓缓出现了几道金光，隐约在小腹之前跳动。
她的胸口之内，有一道紫色的封印，封印之处，隐隐有一缕缕白色的气流将脱离而出，却又被那紫色狠狠地压了回去。
白岚鸢神色一凝，心中下令：上！经脉中原本积攒着的灵力骤然涌了出来，向着那道紫色的光芒，一拥而上。
她自然不认为仅凭这些灵力便可破开这道封印——要知道，连这封印底下的仙气都对其毫无反抗力，更何况这么一点点灵力？
因此，引其冲击封印并非她真正的意思。见那灵力触及封印的表面之后，立即被吸收得一干二净，白岚鸢不由得冷笑几声。
紧接着她意念一动，自她那心脉之处，一道白色的纹路绘起，赫然是一道封印。
她在心中默念——“解！”伴随这一字落下，那道封印缓缓化作一圈圈波纹荡开，随即消失在这漆黑一片的体内。
而后整个体内都沉寂了下来，没有半点声音。时间缓缓流逝着，可白岚鸢还是未有所动。
忽地心脉之中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缕白色的气流缓缓钻出心脉表面，在那漆黑一片之中蠕动着，周围散发着白光，很是显眼。
好久，这一缕气终于是“爬”至那紫光之前。这像小虫一般的气跳了起来，猛地撞向了那道封印。可那封印好似很是拒绝它，将其弹了开来。
白岚鸢嘴角一勾，心头笑了一声，却并未所语。
就这样反反复复。撞击，反弹。撞击，反弹。
时间飞一般流逝着，那“小虫”还是不死心一般，很是执着地撞击着那道封印。不知过了多久，那缕鸿兮之气忽地跃得老高，然后自那漆黑一片之中猛然跃下，狠狠地撞在了封印之上！那道封印颤动了一下，旋即又将恢复平静。然而，这时，心脉之中骤然涌出了一条白色光带——全是鸿兮之气！
那白色光带“吞没”了那缕孤单的鸿兮之气，但那小虫一般的气并未挣扎，反而是融入到了这条白光之中。旋即那白色光带猛然冲击在那一道紫色的封印之上！
将这些鸿兮之气封印于心脉处用血液蕴养，果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心脉受损之时，可调动它们立即治疗；重要之时，还可以破开封印，一解困难之处！
而此刻，那光带前端骤然变尖，如陀螺一般，而后方，则形成了一道漩涡，向后排开。
那如枪尖一般的光芒疯狂地冲击着封印，那道紫色不断颤抖着，隐隐出现了几道裂痕，却又马上消失，仿佛那几道裂痕都是假象。
依旧是颤抖不断，那紫色光芒也是逐渐黯淡下来，时间正在偷偷的溜走……
……
好似过了甚久，白岚鸢骤然睁开了双眼，从床上摔了下来，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染红了光洁的地面。烛光已不在，眼前的小桌子干干净净，很显然已然有人清理过了。但自己身上这件衣裳却是沾了灰——修真之人的衣物可不是那么容易染上灰尘，既染上了，便说明她这一修炼已是过了很久。
“用了一个月半，竟然仍是无法破开那封印，每每要破开之时，却好似有什么魔力在其中，骤然又补上了那一道道裂缝。”她轻叹一口气，双眼之中满是失落和悲伤。
她仍未摆脱北冥鸿死亡的悲伤与痛苦。又或者说，她还未摆脱对自己实力的不足以及不停失去的痛苦与悲伤。
是啊。
即便他的确从那道封印之中抽出了一小缕仙力，即便那仙力有多么微不足道，可那好歹也是天上之力，非凡俗可染。但这也让他再度苦恼起来——灵力虽与仙力是晋升关系，但这一小缕仙力竟然嫌弃这些群灵力！既然如此，那自己这一个半月来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白废。
自己的实力，未进半步。
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
她只得叹息一声，自叹倒霉。
她走出门，沐浴在阳光之下。
在她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好像有人在虚空之中突然松了口气，那声叹息之中，带着一缕放松，“还好你没有走错路了……若是错路，那……”
……
(本章完)
那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陌生的却是，这道声音之中带着一股仙气。
俗世之中，有人的声音带有仙气是不可能的。而自己在仙界之中，又是那么不起眼，几乎无几人认识。
那么，会是谁呢？
但马上她又摇了摇头，一股悲伤之意涌上心头——这种时候，怎能思考这番他事？
她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顾彼云的目光。那道目光十分淡然，好像不是在注视她一样。但这周围也并无他人，明显就是望向她。
随即他看见顾彼云缓缓向他走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警惕，手中一股灵力悄然涌入手镯之中，手镯开始轻微摇晃起来，一抹淡色的光芒在那一圈青色的手镯之上绽放，隐隐有一股剑气要从手镯之中脱出——那是一种本能，一种面对危险生物的本能。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值得尊敬的凡俗界修真者产生这种警惕。或许是她处于这种境地多次，开始对目前比她还要强大的目标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拒绝罢！
可谁知顾彼云却是对她一叹，拍了拍她的香肩，轻声说道，“节哀顺变。”
白岚鸢呆立当场，双目之中尽力压制下去的悲伤再度涌上，泪水难以忍受地涌出，自她那早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之上滑落。
那张俏脸，此刻是刻上了多少无助？那张俏脸，此刻又是溢满了多少悲伤？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痛苦了！可是每每遇上这种生死离别，她都是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撕心裂肺……
她曾想过要麻痹自己的心。
可她做不到。虽为天上人，心却在红尘。她虽曾身为仙人，自小受教要摒弃七情六欲，可她却不同他人，她想要摒弃这些，几乎无法做到。你把她周围的一切全部夺去了，最多只是让她麻木一生。其实，又有哪个仙人是真正摒弃七情六欲的？那种人，是傀儡，是木偶，唯独不能是人。而仙人仙人，必先有人，而后有仙。哪个仙人生出来不是先为人，再成仙？所以所谓的摒弃七情六欲，可以说只是仙人的一种追求。而她也只能将七情六欲深藏于心。如今身在凡俗之中，若毫无七情六欲，岂不要让她成为那万中无一之人？她的本心也想与那凡俗中人相同，希望一生平平淡淡，只求充实一生，快活一生，但并非沉浸红尘。但无奈，她偏生仙界，自幼便要舍弃凡俗、舍弃很多……
……
当晚，她只是在那哀悼会上悼了片刻，便又是面无表情地回来了，回到她在故雨阁中的房间中——并非她无情无义，连亦师亦友的北冥鸿也不肯用这一晚的时间悼念。
她要变强。哪怕强行解封曾经那一身的实力会伤到根源也在所不惜——她失去了太多了：村长、村民、陈叔、鸿爷爷……还有……父亲白风洛……母亲……竺依岚……
自从她遭到曾经友人的背叛之后，她便一直在失去。她不知道这是否与仙界有关，但至少人仙二界，她都有仇要报！
她从来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恰恰相反，正因她有情有义，她的心才会如此这般。心中那复仇的执念才会一直引领着她前进。或许带恩怨情仇都已了却之时，她便不再会有所牵挂，会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她面沉如水，偌大的房间之中，烛光微亮，火光映照在墙壁之上，一跳一跳……白岚鸢那苍白而阴沉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显得有些沉重……
她盘膝而坐，手臂双双收缩，双掌放于双膝之上，拇指与中指拈起，作修炼状。她的身上浮起一道透明的光芒，四周卷起风来，周身那浮在空中的灵气一涌而上。
她丝毫不担心下界的灵气不够纯净——她体内沉淀于丹田的那片鸿兮之气所形成的小小云雾在灵气转化为灵力的过程之中，早会将其中的杂质转化为清气。因此她这身体几乎是等于先天灵体，毫无杂质可言。
灵气涌入她体内，如先前一般，那股气流开始被净化，直至不留半分杂质，旋即融入了她体内的各处经脉与丹田之中。
暖流充斥了她身体各处，小腹处的丹田那儿也缓缓出现了几道金光，隐约在小腹之前跳动。
她的胸口之内，有一道紫色的封印，封印之处，隐隐有一缕缕白色的气流将脱离而出，却又被那紫色狠狠地压了回去。
白岚鸢神色一凝，心中下令：上！经脉中原本积攒着的灵力骤然涌了出来，向着那道紫色的光芒，一拥而上。
她自然不认为仅凭这些灵力便可破开这道封印——要知道，连这封印底下的仙气都对其毫无反抗力，更何况这么一点点灵力？
因此，引其冲击封印并非她真正的意思。见那灵力触及封印的表面之后，立即被吸收得一干二净，白岚鸢不由得冷笑几声。
紧接着她意念一动，自她那心脉之处，一道白色的纹路绘起，赫然是一道封印。
她在心中默念——“解！”伴随这一字落下，那道封印缓缓化作一圈圈波纹荡开，随即消失在这漆黑一片的体内。
而后整个体内都沉寂了下来，没有半点声音。时间缓缓流逝着，可白岚鸢还是未有所动。
忽地心脉之中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缕白色的气流缓缓钻出心脉表面，在那漆黑一片之中蠕动着，周围散发着白光，很是显眼。
好久，这一缕气终于是“爬”至那紫光之前。这像小虫一般的气跳了起来，猛地撞向了那道封印。可那封印好似很是拒绝它，将其弹了开来。
白岚鸢嘴角一勾，心头笑了一声，却并未所语。
就这样反反复复。撞击，反弹。撞击，反弹。
时间飞一般流逝着，那“小虫”还是不死心一般，很是执着地撞击着那道封印。不知过了多久，那缕鸿兮之气忽地跃得老高，然后自那漆黑一片之中猛然跃下，狠狠地撞在了封印之上！那道封印颤动了一下，旋即又将恢复平静。然而，这时，心脉之中骤然涌出了一条白色光带——全是鸿兮之气！
那白色光带“吞没”了那缕孤单的鸿兮之气，但那小虫一般的气并未挣扎，反而是融入到了这条白光之中。旋即那白色光带猛然冲击在那一道紫色的封印之上！
将这些鸿兮之气封印于心脉处用血液蕴养，果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心脉受损之时，可调动它们立即治疗；重要之时，还可以破开封印，一解困难之处！
而此刻，那光带前端骤然变尖，如陀螺一般，而后方，则形成了一道漩涡，向后排开。
那如枪尖一般的光芒疯狂地冲击着封印，那道紫色不断颤抖着，隐隐出现了几道裂痕，却又马上消失，仿佛那几道裂痕都是假象。
依旧是颤抖不断，那紫色光芒也是逐渐黯淡下来，时间正在偷偷的溜走……
……
好似过了甚久，白岚鸢骤然睁开了双眼，从床上摔了下来，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染红了光洁的地面。烛光已不在，眼前的小桌子干干净净，很显然已然有人清理过了。但自己身上这件衣裳却是沾了灰——修真之人的衣物可不是那么容易染上灰尘，既染上了，便说明她这一修炼已是过了很久。
“用了一个月半，竟然仍是无法破开那封印，每每要破开之时，却好似有什么魔力在其中，骤然又补上了那一道道裂缝。”她轻叹一口气，双眼之中满是失落和悲伤。
她仍未摆脱北冥鸿死亡的悲伤与痛苦。又或者说，她还未摆脱对自己实力的不足以及不停失去的痛苦与悲伤。
是啊。
即便他的确从那道封印之中抽出了一小缕仙力，即便那仙力有多么微不足道，可那好歹也是天上之力，非凡俗可染。但这也让他再度苦恼起来——灵力虽与仙力是晋升关系，但这一小缕仙力竟然嫌弃这些群灵力！既然如此，那自己这一个半月来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白废。
自己的实力，未进半步。
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
她只得叹息一声，自叹倒霉。
她走出门，沐浴在阳光之下。
在她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好像有人在虚空之中突然松了口气，那声叹息之中，带着一缕放松，“还好你没有走错路了……若是错路，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