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当做废纸
5月份过去了。
尽管陆建萍对自己人的诗集《姑娘灯》做了大量的广告宣传工作，但还是积压了不少诗集。没几天，根据签订的合同规定，出版社把滞销的数百本《姑娘灯》退了回来，加上堆在自家中卖不动的诗集，一共剩下两千多本。
望着堆在家中小山似的诗集，陆建萍发愁了。这回出版诗集亏本已经成了定局，她再也没有更多的精力上街做广告了。
今天早上，是她的休息日。她见呆在家里太无聊，于是扛了两大包诗集到市区广场销售。打算能卖出几本是几本。殊不料，摆了差不多一整天，喉咙也喊干了，结果仅卖出不到10本。
她无奈地拾起诗集。
这时，一个收废品的老汉走过来，对她说：“姑娘，你这些书没人买了，不如卖给我吧。”
陆建萍疑惑地看着老头，说：“卖给你，你要几本？”
“我全部都要了，看这些书的纸质挺好的，优惠价，3毛钱一斤。”
“什么，才3毛钱一斤？”
“是啊，人家收购的才给2角5分钱，我已经每斤提价5分钱了，很优惠的啦！”
收破烂老头的话，说的十分认真，并非戏谑，但已经让陆建萍气得吐血。她愤慨地吼一声：“你滚开，你以为我的这些诗集是废纸啊！”
收破烂老头慢悠悠地说：“妹子，你摆卖的这些诗集我发现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了，至少三个月时间以上了吧。记得春节后不久，你就上街以及到各个矿区四处张贴广告，没几天，我把你贴的那些广告撕下来卖给废品站，总共挣了好几块钱呢！”
陆建萍一听，更是气得热血直往脑门顶上冲。她万万没想到，她花了那么多钱印刷的广告竟然被这个老头撕下来当废纸卖。眼下他又把眼珠子盯到了她的诗集上，她愤怒得想把对方撕成碎片，以解心头之恨。
那老头看见姑娘脸色一阵苍白，以为她虚脱了，说：“妹子，瞧你累了一天，口干舌燥的，人都快要虚脱了，还有力气把这几十本书搬回家吗？挺重的，这样吧，我再给你多提价5分，每斤3毛5，咋样，我已经做亏本生意了哦！”
“滚滚滚，你脑子有病哇！我的这些诗集即使卖不出去，我宁愿把它们统统焚烧成灰烬，也绝对不会把我的心血当作废品卖给你！”陆建萍大吼起来！
收破烂老头见她生气了，将一只装着鼓鼓废品尼龙袋扛在肩上，临走时，他遗憾地嘟哝一句：“妹子，这些书如果烧掉，那太可惜了，那可是值得我需要跑半天捡破烂的收入哇！”
老头离去之后，陆建萍感觉得整个身心都快要憔悴了。她无力地一个屁股坐在诗集上，伤感欲哭。在这些卑微世俗的小人眼里，这一本本新出版的《姑娘灯》竟然就是每斤3角钱的废纸。思着、想着，她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那是一颗颗伤心痛苦的泪水啊！
那是一滴滴愤慨忧怨的心血哇！
就在她独自悲伤的时候，唐明来了。他看到陆建萍独自坐在诗集上发呆，便叫了一声：“建萍，你咋啦，太阳都快要下
山了，你还呆在这儿？”
原来，他方才打电话到陆建萍家中，她母亲告诉他，女儿早上拿一堆诗集到市区广场去卖，现在还没回家。
小伙子放下电话就赶来了。他蹲下来，帮助她收拾诗集，安慰她说：“建萍，这些作品卖不完就算了，也不急于花这些钱。”
她失神地说：“卖不掉，卖不掉，那不就等于是一堆废纸了么？”
“这怎么可能是废纸呢，这一本本《姑娘灯》可都是优秀作品，是你精心创作出来的佳作，可是宝贵的精神食粮呢！”
“精神食粮，精神食粮，可是人家说才值3毛钱1斤。”她喋喋不休地说。
唐明不知道方才陆姑娘遇到的情形。他将地上几十本诗集重新包扎好后，一手拎起一包，对她说：“建萍，走，今天到我家去。老妈杀了一只鸡，还包了粽子，你知道不，今天是端午节呢！”
“什么，今天是端午节，我都给忘记了。”陆建萍细喁一声。
她看看唐明手中提着两摞沉甸甸的《姑娘灯》，不由思忖道：“两千多年前，忧愤的爱国诗人屈原纵身投进汩罗江，从此便有了端午节。”
之前，人们曾经说过，端午节也就是诗人的节日。因此，有许多诗人总是在这一天，临江吟诗、写诗，以追溯端午历史，缅怀伟大的历史诗人屈原。
没想到，改革开放后，诗歌的身价一下子就一落万丈，所谓的诗人竟然被习俗小人视为笨蛋，把创作诗歌当作吃饱没事撑的傻瓜玩弄的文字游戏。昔日诗人头顶上的光环早就黯然消失。想到这儿，陆建萍心中不由一阵阵黯然神伤。
唐明没有注意陆姑娘脸上的表情，继续兴奋地对她说：“建萍，今天是你的节日呢，等一会儿到我家吃饭，我可要好好敬你一杯！”
陆建萍听罢，苦笑了一下，说：“别敬了，我现在已经感觉到好象就是一杯苦酒！”
“这怎么可能是苦酒呢？我知道，你为这些卖不出的《姑娘灯》发愁。放心吧，我相信，只要是金子，迟早都会发光的！”小伙子既是安慰她，更多的是鼓励她别泄气。
不一会儿，唐明把陆建萍带到家中。他一进门，就高兴地叫起来：“老爸、老妈，建萍来了！”
两位老人乐呵呵地叫陆姑娘坐下。
颜梅看到哥哥放下两摞大纸包，问道：“哥，这是什么呀？”
“这是建萍姐的诗集，她今天在广场摆卖了一整天，我方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摆卖，没有要回家的样子。”
颜梅听毕，说：“今天是端午节，是缅怀诗人屈原的节日，应该好卖吧。”
陆建萍苦笑道：“别说了，有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差点要把我的这些诗集全部收购了。”
“什么，收破烂的老头要全部买你的这两摞诗集？”
“是啊，不过，他只给3毛钱一斤，还说是优惠价格呢！”
颜梅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愤愤地吼起来：“这老头有病哇，这么好的诗集他想当作废品收购，真是想钱想疯啦！”
陆建萍深深地叹了
一口气，无奈地说：“唉，或许这就是现实生活对写诗的莫大讽刺吧！”
“建萍姐，别理那些疯子，他们知道什么叫诗歌呀！只有热爱诗歌的人，才真正知道热爱生活！”颜梅姑娘感慨地说。
“好啦，你们都别‘诗歌、诗歌’啦，先开桌吃饭吧！”女主人叫了一声。
陆建萍到卫生间去洗一把手。
自从与唐明相处以来，陆建萍已经到过他家好几回了。每次来到这儿作客，她感到很随和，唐明父母亲已经把她当作媳妇一般对待，家里做什么好吃的，都要儿子打电话叫她来。
今天是端午节，主妇特意上街买一只土鸡、一条鱼和猪肉。昨天，她还在街上提前买好竹叶、糯米、绿豆、五花肉、芝麻、五香粉等，连夜包好粽子，大清早就煮熟煮透。
饭桌上，盘子里放着几只刚刚剥开叶子的三角形状小粽子，屋子里溢满着一股清香的粽子味。
他们在餐桌围坐下来后，唐明给家人以及陆建萍各斟了一杯葡萄酒，然后，他举起酒杯，对陆建萍说：“建萍，来，今天是诗人的节日，我和老爸老妈以及妹妹一家子祝你节日快乐！”
颜梅也附说一句：“对，祝建萍姐节日快乐！”
陆建萍看到这个普通家庭的成员对她那么热情，她十分感动。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愉快，可她还是掩饰了内心的郁闷。她举起酒杯，对唐明父母亲说：“唐伯、大妈，我借花献佛，在这里也祝你们二位长辈身体健康！”
“叮当！”一声脆响，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在欢乐的气氛中碰杯了。
唐明母亲喝了一口酒后，说：“陆姑娘，我虽然不懂得诗歌，但我每天都喜欢听女儿朗读你的诗歌，你的诗歌写的很抒情。我特别喜欢你写的那些情诗，每每欣赏你的情诗，仿佛把我带回到初恋的岁月。”
女主人说这儿，望一眼老伴，她的脸庞不由泛红了，好象新娘子一般害羞。
男主人微嗔她一句：“你呀，如今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头发也花白了，还想初恋呢！”
“关你什么事，我就想越活越年轻，重新回到做姑娘的光景。”唐明母亲把目光转到建萍脸上，对她说，“陆姑娘，希望不久的将来你到我们家住下后，把我们这个简陋的屋子装满书香气哦！”
颜梅高兴地夸一句：“老妈，你这话说的中听呢！”
随后，她也把眸子停留在陆建萍身上，高兴地说：“建萍姐，你就早一点成为我的嫂子吧，这样，我就有更多机会和你一块写诗、读诗了。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也要和嫂子你合作出版一本诗集！”
颜梅一番甜甜蜜蜜的话语，早已把陆建萍说得满脸赧颜，她感觉到自己脸庞一阵阵发烫，心想面颊肯定比红布还要红。
唐明见女友满脸羞颜，故意嗔妹妹一句：“妹妹，瞧你说的！”
这时，唐明老爸乐呵呵地说：“陆姑娘，颜梅心直嘴快，她不懂事，你别介意哦！”
陆建萍羞涩地说：“唐伯，我不会介意颜梅的。”语毕，她向唐明投去一瞥深情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