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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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班中小憩

“哗哗哗……”煤炭好象黑色瀑布,涌落到前一部刮板机。张伟军转头朝巷道里面看去,只见机槽内尽是煤。在矿灯照耀下,烁烁闪闪,仿佛满河碎银向他流淌过来。从上班放炮后到现在,采煤工作面涌出来的煤量一直没有减少过。

他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4点多钟。这块手表是他老妈特意为他买的,说是现在和田芳芳谈恋爱,小伙子没块手表戴上显得太寒碜。

熬了大半夜,一个人坐在这黑古隆冬的巷道中部开刮板机,确实有点孤独无聊,尤其是上夜班,时间显得老长。他的眼皮早就打架了,尽管不时眨动苦涩的眼皮,可是仍然驱赶不掉一阵阵向他袭击而来的倦意。他张开嘴巴,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唉,要是现在能睡上一觉,该多美哇!哪怕短短几分钟也好,他思忖着。

一会儿,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只能露出两道细缝。“哗哗”响的煤流声,这时似乎变成了孩提时期听到妈妈在摇篮边哼唱的那首催眠曲。朦胧中,他的脑袋象鸡啄食一样。突然,向前一栽,他疼醒了。他揉摸一下被磕碰疼痛的前额,自个骂道:“你呀,怎么搞的,难道你忘记上次的教训了吗?”

张伟军说的是这样一件事。刚参加工作不几天,雷班长安排他负责开刮板机,当初满以为这活儿轻松。谁知道,只打十几分钟的盹,一块矸石倒刮入机槽底部,卡死了传动链带,电动机开关因负荷过重,被烧坏了。为处理事故,足足影响了一个班的产量。

吃过班中饭时,雷班长端着饭盒来到张伟军身边,批评他道:“张伟军,昨晚怎么没睡觉么,今天上早班没一个小时就打瞌睡,你看看,把刮板机都开成架天桥了,害得全班工人都来重新安装刮板机,我们班这个月的产量又受到影响了,你呀!”

张伟军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班长,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向全班工友们道歉!”

“道歉是小事,关键是以后要吸取教训,别看开刮板机轻松,这项工作可是影响到全班产量的咽喉岗位哦!”

“以后我不敢打瞌睡了!”

从此,每回轮到张伟军负责开刮板机,他不敢再疏忽大意了。他知道这工作岗位很重要。这时,他戴好矿帽,伸一下腰,提起油壶去给机头齿轮、油链加油。忽而,他发觉前部刮板机停止运行了,还向他急促地摇晃矿灯。看到这井下特殊的矿灯信号,他“哎呀”一声叫道:“糟糕,前面的刮板机出事了!”他没有多想,急忙关停自己负责的这部机子,然后匆匆忙忙赶过去协助处理……

稍会儿,张伟军打转回来,刮板机重新开动了。方才一番紧张的劳动,睡意被赶跑了。这时,他没事干,只拿起铲子去铲机边煤。铲着、铲着,突然,象一只老鼠从他眼前窜过去似的,他神经质地发现了什么,便心急火燎地把铲子一扔,三步两步跑到开关跟前,摁下红色键钮。

接着,他走近刮板机,弯着腰,用手扒开机链上的煤,细心地寻找。一节、两节、三节……终于,他眸子一亮,原来有一节链钉果然掉了一边链销。好险啊,他取出那颗磨损的插销,更换另一颗,从而排除了一起刮板机隐患。这时,他深深地嘘出了一口气。

很快,张伟军排除了故障。波箱传动轮又呼呼转动了。他望着哗哗奔涌的煤流,用手揩一揩额角的汗珠,眼睛笑了。

忽然,他发现机槽的煤流里露出两条红红绿绿的放炮线,他马上扯出来,放在旁边的一只薄膜袋里面。每天下井,他都收集当头使用过的放炮线,下班后就

拿回去,交给田芳芳。

田芳芳手巧,喜欢编织工艺品。以前在乡下,她就经常买洁白的棉线一针一挑织出漂亮的窗帘、枕头垫等。

有一天,她到井口轨运工区走走看看,发现煤堆里丢弃有几根红、黄、绿等颜色的塑料胶包装的放炮线,立刻有了主意,觉得用这些花花绿绿的放炮线可以编织出花篮、提篮等。

次日,她见到张伟军时,就叫他下井干活的时候,帮她捡一些放炮线回来。

起初,张伟军不知其用意,说:“捡那些放炮线有什么用啊?”

田芳芳说:“你就帮我捡回来吧,我要拿它们编织工艺品。”

“噢,原来是这样啊,你是化废为宝,物尽其用!”

“知道就行了。”末了,田芳芳提醒他一句,“不过,你捡这些放炮线时,千万要注意安全,别影响生产哦!”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不几天,张伟军就捡回了一堆放炮线。田芳芳在水笼头下洗干净后,一根根抻直。之后,她精巧地编织出小巧玲珑的工艺品,比如斗鸡、龙、插花瓶、提篮等。

下班后,她拿到街上去摆卖,没想不少顾客对她编织的工艺品挺喜欢的,纷纷掏钱买下。

看到女友用这些井下丢弃的放炮线换回了钱,张伟军很兴奋。他怎么也没想到田芳芳的手艺这么巧。因此,每天下井,他都注意收集放炮线。

一会儿,工作面的煤攉完了,班中餐时间也到了。一群工人从里面出来。余忠海叫了一声:“伟军,出去吃饭啦!”

“刘路他不出来吗?”

“他和班长在装炸药呢,他说趁大伙吃班中饭之际,先放一轮炮。这样,等大伙吃饱饭后,又可以攉煤了,不影响产量。”

张伟军赞叹一声:“这刘路够勤快的!”

“是啊,听说他老爸一直在为他的调动工作找门路,可惜我老爸是农民,没本事帮他的儿子找一份较好的岗位。”

“忠海,别埋怨了。我们刚到矿里工作不久,还是安心挖煤吧。”

余忠海又说:“伟军,你老爸是矿里的老工人,熟人多,你干嘛不叫你老爸帮你走走后门,早日离开这黑不溜瞅的井下啊!”

“别说了,我老爸对我管得严呢,他非要叫我一定要接好他的班。”张伟军说,“你没听他是怎么教诲我的呢!”

“哦,他怎么说的呀?”

“他说,矿工的儿子就是要下井挖煤,煤矿把你养这么大,就不要忘本,别忘了煤矿工人的本色!”

“呵呵呵,老工人就是老工人,把自己的一生一世都交给煤炭事业了,我服了!”余忠海感叹道。

“好啦,别说了,我们快点出去吃饭吧。”

吃完班中饭,趁大伙小憩之际,工区长站起来大声说:“各位伙计,干了半班活,你们累不累哇?”

余忠海站起来,大声说:“工区长,还别说了,我累得鸟仔都站产起来了呢!”

他话音落下,顿时引起大伙儿轰然笑个不停。

旁边的一个工人走到他跟前,逗乐道:“不会吧,你让我摸摸看,如果真的站不起来,那就是患了羊尾哈!”

“你变态啊,要摸你上街到发廊摸妹仔去!”余忠海回敬一句。

对方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爽了:“哈,没想到小余把他的经验传授出来了,喂喂,你们听清楚了没有啊?”

余忠海本来想让对方出丑,没料倒被对方把他拖进窘境

,他一时哑了,不知如何反击。

每天下井小憩之际,在太阳部落里,井下工人就是这样,互相说说沾色含荤的黄段子,在一阵阵嘻嘻哈哈的欢笑声中,浑身疲倦无意中就消失了。

这时,顾明从口袋里拿出一份《高峰煤矿工人报》,说:“喂喂,今天我给大伙儿调换一下胃口,好不好哇?”

张伟军回应道:“好哇,工区长,你是不是给我们读本局新闻呀?”

“噢,我给你们朗诵一首我女朋友昨天在报纸上发表的一首诗歌,让你们评头论足一下,看她写的怎么样?”

大伙儿没想到,顾明拿他女友的诗歌来炫耀。不过,他们也知道,他的恋人陆建萍挺会写诗的,于是,鼓起掌来。

顾明咽了一下口水,开始用他那铿锵有力的富有磁性的嗓音朗读起来……

一群黑不溜瞅的汉子拖着疲倦的躯体。

滑出井下工作面来到了装车机旁。

噢,该是吃班中饭的时候了。

他们手没洗脸没抹抓起饭盒就餐。

蹲的站的坐的各式各样。

没筷子没瓢饭盒盖权当小勺。

三扒两刨狼吞虎咽吃相粗犷豪爽。

一次井下宴餐数分钟就一扫而光。

班中小憩大伙儿互相嘻闹不停。

谈论产量谈论奖金谈论安全。

不知是谁说起昨晚夜被窝里的温存事。

汉子们的笑浪倏然溢满巷道空间。

哦!原来饭盒里盛着愉快欢乐和甜蜜。

难怪矿工们的辛苦困烦顿然冰释。

原来饭盒内装的是干劲和能源。

要不然下半班矿工们的热情何以百倍升温高涨。

顾明朗读完,顿时,大伙儿兴奋地再次鼓掌,一个个叫起来:“哇,工区长,你老婆太会写诗了,真不愧是我们矿上的美女诗人啊!”

“是啊,这首诗写的很有生活味,质朴却富有浓郁的情感。如果她不对我们煤矿工人有这样的诚挚的感情,不对我们井下工人包含深深的爱,就无法写出这样的诗歌来!工区长,你回去后告诉你老婆,我们谢谢她!”

顾明听到工友们都说陆建萍叫成了是他的老婆,他感觉心里甜丝丝的。他高兴地笑了笑,说:“谢谢各位对我女朋友这首题为《班中小憩》诗歌的厚爱!”

一会儿,磕睡虫王文科站起来,说:“工区长,我就是想不通,你是来自乡下的农民仔,怎么那么有魅力啊,如此有才华的矿山美女秀女竟然会主动地对你投怀送抱。而我一个矿工仔,至今别人给我介绍了差不多一个排的妹仔,可是谁都瞧不起我,害得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顾明听见王文科叫他“农民仔”,心里是有点不舒服。可是他没有和对方计较,而是劝慰他说:“文科,找对象的事情不能强求,只要你安心本职工作,不吊儿郎当,做出优秀成绩,相信缘份就会自然而然地来了,真的。”

“唉,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哇!至少从上回因为我使你受工伤当天起,我就已经吸取教训了,至今每天下井的时候我都不敢打瞌睡了。”

“唔,说明你开始有进步了嘛,这是好的表现。不过,你不能骄傲自大,还要继续努力哦!”顾明不失时机地鼓励王文科一句。

几分钟后,作业面传来了一阵阵“轰隆、轰隆”的煤炮声。

稍时,顾明挥挥手,叫一声:“伙计们,干活去,今天争取多超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