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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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天诀(四.青楼)

是夜三更,更夫路过这荒芜的地头,大声敲锣报时: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我迷迷糊糊听见锣声,脑子里一个激灵,立马起身,穿衣下床。出了宅子,院门紧锁,几处寒鸦叽叽喳喳,四下并无人烟。这胸大无脑的孙鹿不会是放我鸽子了吧?

    我环顾了一圈,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一间小房居然隐约亮了灯。说隐约,是因为那灯火颇为晦暗,隔着窗纸,不仔细看真难以发现。本着与生俱来(不知道从哪来的)的窥私欲,我决定上前一探究竟。谁这么晚了不睡觉秉烛夜游?究竟是师娘和家禽在聚众**,还是师父看上哪位师弟正在谆谆教诲劝其就范?这崭新得看不出一点使用痕迹的窗纸背后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敬请关注今晚7点焦点访谈年度巨献《楚惜风的传销不归路》。写跑题了。回到古代。

    请允许我用一个很俗了吧唧的词: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我就要趴着窗户一脸淫笑偷窥师父师娘灯下密谋颠覆武林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苏岩!

    我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却不是师父楚惜风又能是谁?

    “师父,你不是在里面和师娘……啊,难道是隔壁老王!”

    楚惜风大怒,道:“什么隔壁老王!你胡说什么!”

    我撒腿就跑,差点就撞破人家的丑闻,这下好了,一句话又让师父来了个喜当爹。不跑难道等着承受师父的洗脑剑法吗?还好,翻墙对我来说不是太难——之前在飘零剑派的时候,最常干的事就是和师兄弟翻墙去看戏、听书。江南有名的艺人来开专场,一般都是座无虚席,为了逃票,我那抠门师父经常带全派师兄弟翻墙进场,美其名曰团队建设。穷到这地步还学人家创立帮派,也算是武林奇葩了。

    翻出那农家宅院,我决定远走高飞。跑的时候心痛了一下,因为我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孙鹿了。也就是在这一刻,我发现我对孙鹿竟然产生了一种依恋,不舍,文人们管这叫做相思。

    就这样带着相思,我在乡间小路疯狂地跑。我看着月亮,看着星辰,计算着方位,向着城镇的方向跑,不一会儿,便见到了成片的商阜。

    是时,宵禁严厉。每天晚上衙门的漏刻“昼刻”已尽,就擂响六百下“闭门鼓”,一旦发现有人还在街上逗留的,笞打二十下。再往乱世追,宵禁后被发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的,可以直接就地正法。说来也是命背,那巡更的捕快打着灯笼,正朝着我走来,我一时慌得膀胱失禁,想要就地放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晚上被师父发现,还可以翻墙跑,这城镇里被巡逻的发现,不死也得打残。那些房间那么高,攀爬也不容易,这可如何是好?

    正犹豫着,身后突然飘来一阵香气。

    “这位爷,这么晚了,我看你一定是来我们家玩的吧?”

    “你们家是谁家?”

    “别装啦,来吧!”

    回头一望,竟是个涂脂抹粉的老爷们儿,举止间娘炮十足。

    “这位大嫂,啊不,大哥,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回头看见那几个巡逻的分明看见了我被这娘炮劫持,但却并不奇怪,心想难道跟着他走就合理合法,可以无视宵禁?想了一会儿,回头便看见一座三层高的奢华酒楼。着酒楼披红挂绿,倒像是到了什么喜人的节庆一样。抬头看那匾额,“莳花馆”三个大字俏然入目,惊得我一身汗——这是传说中这座城镇消费水平最高的妓院!

    当下的妓院,一、二等的多以“院”、“馆”、“阁”为名,三、四等的则多以“室”、“班”、“楼”、“店”、“下处”为名。莳花馆在历次官府扫黄中一直屹立不倒,传说是有朝廷大员在此入股,因此本地官吏无法节制。转头再看着娘炮,必定是龟公无疑了。

    “哥,第一次来小馆吧?”

    “嗯……大概吧……其实我是躲……”

    “放心,我们这什么类型的姑娘都有,环肥燕瘦,戏台选秀,服务那在全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好,绝对让你宾至如归!”

    我琢磨他最后那句话:我要把这当家了,那我岂不是**养的?

    进了莳花馆,顿时热闹起来,觥筹交错,达官贵人们吃喝唱跳,左拥右抱,好不逍遥。

    正厅很大,雕梁画栋,像是装饰着这个时代最壮丽的饰品。男人们笑得眼神迷离,面红耳赤,释放着最纯粹的欲望;女人们搔首弄姿,坦露着身上一切可以坦露的部分,尽可能地卖力吸引,好让自己得到好的出价。戏台高磊,女人们身上挂着号牌,等待台下团团围坐的三教九流挑选。台上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引得台下的男人们一阵尖叫。不时会有人托着个银盘子走向人群里,盘子里码放了所有的对应牌号,选中了,就将牌号留下,然后跟着进屋。也有大户人家的管家,看好了人直接叫走的,这是“出外条子”;有军官、巡城叫走的,这是“出官条子”。窑头会派专人跟着,表面伺候姑娘,实则监视。

    “随便看,看好了知会我一声。我就是这的堂官。”那娘炮看我两眼瞪得溜圆,猜到我是被这场面吓住了,甚是高兴。在他看来,我今晚必下水无疑。

    “好,我先看看。有吃的吗?”

    “天南海北的,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你尽管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管饱。”

    我一愣,这娘炮的脱口秀说得不赖,再晚生几百年可以说相声了:“切半斤腊牛肉,一壶烧酒。”

    娘炮鄙夷地扫了我一眼,似乎是瞧不起我这品味。

    找座刚坐下,背上就被人一巴掌拍疼了。

    “兄弟,打茶围?”

    “未请教?”

    “一剑震西京,崔国!”

    我看了看往我背上下重手的三八,客气道:“不才飘零剑派门下不器弟子苏岩。你这个震西京,谁封的?”

    “自封的。”这崔国没有任何尴尬,昂首道。映着烛光,他的皮肤白的晃眼。

    “哦。”面对这小白脸的迷之自信,我也懒得多说,抬头欣赏起台上的光景。那戏台也颇豪华,背景并非普通的幕布,而是一副巨型画像,上面人物锦帽貂裘,竟然是管仲。在一想也没错,自古以来妓院就认管仲为祖师爷的。

    “苏兄,可否聊聊天下大势?”

    我警惕地看着这个震西京,好端端的,竟然叫我“酥胸”,还准备聊这么反动的话题,不会是个反朝廷分子吧。反清复明什么的早就过时了!

    “什么天下大势,我不懂。”

    “苏兄谦虚了。”

    我心里说你再叫我酥胸我把你扒光了穿上女人的肚兜游街。

    “没谦虚,是真不懂。现在社会安乐祥和,国富民强,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人人都夸朝廷政策好,家家都敬万岁是太阳。正所谓:这盛世,如你所愿!所以我觉得吧,天下大势就是没事。”

    “呃,是没事。我说的天下大势,是指武林。”

    “哦,原来不是非法集会啊,这我就放心了。”我说。

    “苏兄说笑了。当今武林,少**当双雄并峙,其他各派杂居各省,势力始终不大……”

    “你等会儿,”我不悦道,“你别欺负我没去过河南湖北旅游,少**当就是俩宗教场所,被江湖传说得跟军阀割据一样玄乎。朝廷会坐视一个如此实力的小朝廷越做越大?还这么得民心?还管着地方律政?”

    小白脸崔国一愣:“苏兄果然有见地!”

    “再说其他门派吧,招生其实都是一个路子,先是找文人墨客写武侠小说,骗无知少年少女,把自己的门派夸得如何如何牛逼;然后进了门,就是连蒙带骗让你交学费,告诉你本门武功贵在速成,学成下山也就分分钟的事儿;最后你什么也没学会,他会说你资质愚钝,冥顽不化,天生就不是练武的那块料。你看隔壁门派的谁谁谁,就那破心法,叫他练得和本门的某一招不相伯仲了。是这套路吧?”

    崔国看了看刚摆上桌的腊牛肉,沉吟道:“是啊,人言乱世出英雄,现在适逢治世,确实很多骗钱的机构都冒出来搞武学培训机构了。”说着抓起一片肉就往嘴里送,“可是,其实武林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