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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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崇祯

    乾清宫,弘德殿,天启皇帝的灵堂,朱由检孤身一人坐在天启皇帝的灵柩前。

    今天是朱由检为天启皇帝守灵的最后一天。七天来,他就一直这样,累了就在一旁的软榻上休息,醒了就坐在天启皇帝的灵柩前默默无语。

    而在弘德殿的外面,等着朱由检召见的魏忠贤却已经有点站不住了。

    这七天来,他每天都来这弘德殿外面求见朱由检,可是每次都被朱由检打发了回去,而今天朱由检却没有让他回去,于是他就在这弘德殿外候着,这一站就站了快两个时辰了。

    眼看着就要站不住的时候,朱由检的声音从弘德殿内传了出来。

    “魏忠贤!你进来吧!”

    “嗯?哎!哎!小奴来了!小奴来了!”

    晒了快两个时辰,被晒得满头大汗的魏忠贤已经有点迷糊了,这冷不丁的听到朱由检的召唤,不由得楞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慌忙跑进大殿,在迈门槛的时候还差点绊倒,踉跄之下帽子都有点歪了。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整理了,急匆匆的跑到天启皇帝的灵柩前,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朱由检纳头便拜。

    “小奴!叩见皇上!”

    听到身后魏忠贤的声音,朱由检缓缓的转过了身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以头碰地的魏忠贤,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魏忠贤!咱们大明的九千岁!你可知罪?”

    听到朱由检的话,魏忠贤不禁浑身一震,随即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匍匐的更低,这才声音颤抖的说道:“小奴知罪!小奴知罪!”

    “知罪?哼!”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检不禁冷哼一声,随即开口说道:“很好!既然你知罪,那你就跟朕说说,你都有什么罪?慢慢想,慢慢说!今天朕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这~”

    没想到朱由检竟然会让自己说自己都有什么罪过,魏忠贤哪里敢说,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起苦来,身上冒出来的汗水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怎么?说不出来?那朕就替你说说!”看到魏忠贤的样子,朱由检不禁冷笑一声,随后背书一般的说了起来。

    “高皇帝定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只供掖庭洒扫,违者法无赦。而你魏忠贤,原本是市井无赖,中年净身,以小忠小信得到先帝的宠信,却不思君恩,利用先帝的嗜好,擅自侵夺内阁拟旨的大权,祸乱朝纲,毁坏我大明两百余年之政体,其大罪一。”

    “你假传圣旨,让顾命大臣刘一燝告老还乡,又诬陷迫害周嘉谟其罪二。”

    “赵贵人,因为德行贞静,深得先帝喜爱,你便让人将她害死,还蒙蔽先帝是得了急病,此欺君大罪三!”

    “裕妃已有身孕,你却因为她不肯依附于你便假传圣旨,勒令她自尽,使先帝不能保其嫔妃,此大罪四!”

    “懿安皇后已有身孕,而且是皇子,却突然流产,实是你和客氏暗中谋害,使先帝不能保其子嗣,其大罪五!”

    朱由检一条一条的数落着魏忠贤的罪过,越说声音越大,心中的怒意也越来越盛,说到第五条罪过的时候,干脆一伸手从衣袖里抽出一本奏折直接摔在了魏忠贤的身上,因为他实在是怕自己再继续说下去会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意,立刻动手掐死魏忠贤。

    “魏忠贤!你犯下的大罪便有二十四条!简直是罄竹难书!你自己念吧!看看你犯的这些罪过能砍你几次脑袋!”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小奴自己念!小奴自己念!”

    魏忠贤顾不得奏折打在身上的疼痛,慌里慌张的捡起地上的奏折,但是当他拿起奏折,看到其中的内容时,却害怕的浑身颤抖,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朱由检看到魏忠贤的样子,不禁怒喝起来。

    “念!从头给朕念!”

    “是!是!小奴这就念!小奴这就念!”

    被朱由检的吼声吓的一哆嗦的魏忠贤,颤颤巍巍的念了起来,但是他只念了两句便再也不敢往下念了,因为他也怕朱由检听后会按耐不住情绪直接跳起来把自己给掐死。

    所以魏忠贤只是磕头如捣蒜一般的求饶道:“小奴知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朱由检一脚踹翻魏忠贤,指着他的鼻子怒吼道:“如此大罪你让朕怎么饶过你?”

    魏忠贤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手脚并用的爬到朱由检的脚下,抱着他的大腿哭求道“皇上!皇上!您答应过先帝要给小奴一条活路的!您金口玉言!金口玉言呐!”

    “哼!魏忠贤!如果先帝知道你从外面找了个野种来冒充皇家的血脉,还会让朕饶你一命么?”

    “啊!”

    朱由检的话就像是在耳边扔了颗炸雷一般,震的魏忠贤目瞪口呆,震得他心头乱跳,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看着魏忠贤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朱由检不禁冷哼一声道:“魏忠贤!要不是朕答应了先帝饶你一条狗命,就凭这一条罪过朕就应该把你千刀万剐了!”

    “嘶!”

    听到朱由检这话,魏忠贤先是狂吸了一口气,随即便领悟到这话中的意思,不禁喜极而泣的叩拜道:“小奴叩谢皇恩!小奴叩谢皇恩!”

    “那个孩子现在何处?”

    “小奴不知!”

    “你会不知道?”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检不禁眯了眼睛,魏忠贤见状慌忙开口解释道:“皇上!小奴是真不知道!那日孩子抱来是个女孩,小奴便把她扔在了司礼监签押房。后来小奴查了一下,孩子跟一个姓陈的小太监一起失踪了,这事一直跟在小奴身边的小太监都知道!”

    “居然还有这事?”

    “千真万确,小奴不敢撒谎!”

    “哼!你有没有说谎,朕自会让人去查证!”

    顿了顿,朱由检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就暂时先翻过去。不过朕秉承先帝遗愿饶你一命,但是朕自入主这紫禁城之后,便食不知味,夜不得眠,周身不爽,你得给朕想个办法把这毛病给去了。”

    听到朱由检的话,久经权谋的魏忠贤哪里还不知道朱由检想要什么?当即拍着胸脯,一脸忠心的说道:“皇上请放心!小奴愿将一切都交给皇上!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保证皇上您以后在这宫中睡的安稳,吃的香甜!”

    不过朱由检对魏忠贤的话却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魏忠贤!朕要你交出东厂、锦衣卫还有这宫中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的名单,还有朝廷里,军队中跟你明里暗里沟通曲款的人。朕要你在宫里宫外,朝廷上下所有的眼线,钉子,同盟,总之,朕是要你交出现在手中所有的权利,但凡有一点折扣,朕都要你给先帝殉葬!”

    “是!是!是!小奴生是皇家的奴才!死是皇家的鬼!一定会按照皇上的要求,一个字都不落的呈上来!”

    等朱由检将自己的要求全部说完的时候,魏忠贤魂身上便已经被汗水全部湿透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却连个屁也不敢放,只能不住地点头,不停地表着忠心。

    朱由检自然不会被魏忠贤这三言两语的忠心话所蒙蔽,但是他的脸色却没有一开始那么冷了。他看着魏忠贤,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魏忠贤!你是先帝的奴才,不是朕的奴才,不过你要是办好了朕刚才交代的事情,朕倒是可以给你一个给朕当奴才的机会。”

    “啊!”

    听到朱由检的话,魏忠贤不由得愣住了。因为他说什么也不敢相信,朱由检会让他再次接触权利,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从古至今从未改变过的规则,而他现在如此痛快的便答应交出所有的东西,所求的也不过是余生苟活,不那么辛苦而已。

    “怎么?给朕当奴才委屈了你么?”看到魏忠贤的反应,朱由检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

    见朱由检神色不愉,已经反应过来的魏忠贤慌忙俯首道:“不!不!不!能为皇上效力,小奴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嗬!你表态倒是挺痛快,那朕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就跟你直说了吧!”

    “皇上请讲,小奴洗耳恭听!”

    事关自己的荣华富贵,魏忠贤的情绪瞬间高涨了起来,竖着耳朵,生怕自己会有听错的地方。。

    “朕要你替朕巡视天下,把那些欺压良善,巧取豪夺,毁我大明根基的蛀虫都给我挑出来。不管他们有什么背景,靠山是谁,该罚没的罚没,该抄家的抄家。你只要把这件事情给朕办好了,那这折子上的罪过朕便给你一笔勾销,否则你就好好数一数你三族之内的人头够不够给你抵罪的吧。”

    “是!是!是!小奴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负皇上的嘱托!”

    魏忠贤没想到朱由检竟然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得罪人的差事,但是他现在根本没有资格挑拣,甚至连拒绝的话都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接着。

    不过朱由检已经看出了魏忠贤的言不由心,其实也不用看,在封建王朝的社会里,这样的差事简直就是绝户计,会将魏忠贤彻底的逼向有权阶层的对立面,稍有差错便会万劫不复,但凡是有点心眼的人,都不会接这个差事的。

    一想到这件被自己定位为润物细无声的经年大计,有可能会大打折扣,朱由检便决定给魏忠贤吃上一颗大大的定心丸,再给他画一个大饼。

    “魏忠贤,朕知道这个差事难,但是你记住,只要你按照大明律法办事,以证据为凭,以公理说话,做到不偏不倚,公平公正,那么就算你当场把亲王砍了,朕也会绝对支持你,并且保你善始善终。而且这件事看似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但实际上,对你的好处非常大。你想想,如果按照你现在的罪过,史书里少不了魏奸,阉贼的骂名,可是你替朕巡游天下,为民做主,惩治奸恶,史书里又会怎么写你?魏忠贤呐!眼看着你就要到了古稀之年了,还能有几年的活头?为何还要钻在这欲壑的深渊里不知自救呢?难道就不想着给自己的身后搏个三宝太监那样的千古流芳,非要像刘瑾那样不得好死,遗臭万年么?”

    听完朱由检的话,魏忠贤不由得愣住了,他沉默了好一会,突然摆正身体,规规矩矩的给朱由检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眼圈发红的说道。

    “皇上!小奴浑浑噩噩空活了一把年纪,没想到临了了却有幸被您给点醒啦。皇上请放心,小奴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就干您给的这个差事了!”

    “迷途知返,善莫大焉!魏忠贤!公道在天,在民心,就算你之前做了再多的恶,只要你干好了这件事情,史书上也会记下你的这份好!”

    “回去吧!把你之前的龌龊都交给王承恩去处理,之后你做的事情就要对得起你魏忠贤这个名字了!”

    “是!小奴告退!”

    魏忠贤再次诚心实意的给朱由检磕了一个头,这才一脸喜色的走出弘德殿,却是正好同王承恩走了个脸对脸,便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不明所以的王承恩见状也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并且目送魏忠贤离开乾清宫后这才带着满脑子问号的走进了弘德殿,直到看到朱由检这才收起心中的疑问施礼道:“皇上,老奴给您请安了!”

    “不用多礼!王承恩,刚才你撞见魏忠贤了吧,感觉他有什么异样么?”

    听到朱由检的话,王承恩不由得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刚才见到魏忠贤的情景,这才开口答道:“回皇上的话!老奴刚才正好同魏忠贤走了个脸对脸,至于异样嘛到没有发现,不过看他的情绪看上去很不错,似乎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好事!”

    “是有好事情,朕决定秉承皇兄的遗愿,饶他一命,并且还给了他一个差事,让他替朕巡视天下,去收拾那些欺压良善,巧取豪夺,毁我大明根基的蛀虫。”

    “皇上宽宏仁厚,实是我大明之福,只是魏忠贤党羽遍布天下,您这样放他出去,老奴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利于皇上的事情来。”

    听到王承恩的话,朱由检不禁挥挥手道:“无妨,既然敢让他出去,我自然会有制约他的手段。回头你挑选五百名可靠的人给他护卫,在挑几个精通律法,善于断案的人给他打下手就行了!”

    “皇上算无遗策,老奴佩服的五体投地!”听到朱由检的安排,王承恩这马屁立刻就呼上来了,直接把朱由检给拍乐了。

    “行了王承恩,怎么一进宫,你也添上这毛病了!”

    “皇上!老奴是发自肺腑的!”

    “行了!你再说我这鸡皮疙瘩就要起来。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吧,我已经逼魏忠贤将手里所有的权利都交出来,日后这宫里上上下,还有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事情就都交给你来打理了,这些日子你先熟悉熟悉,尤其是锦衣卫和东厂,朕日后会有大用,你可要给朕仔细着些。”

    “老奴!叩谢皇上!皇上请放心,只要有老奴在,东厂和锦衣卫就是皇上最忠心的鹰犬!”

    听到朱由检的安排,王承恩不禁激动的脸都红了,当即跪下磕头表忠心。

    “别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起来说话吧。对了,往常你都是稍晚一些才来的,怎么今天这么早?”

    “诶呀!老奴差点忘了正事!”

    听到朱由检的话,王承恩不禁一拍脑门,随即开口说道“皇上!今天礼部上书了四个年号,具体选择哪一个还要请皇上您来最后定夺!”

    “哦!都有哪些年号?你说一说吧!”

    “是!第一个年号是乾圣,第二个是兴福!第三个是咸嘉!第四个是崇祯!乾为天,圣为神,这第一个年号的寓意就是……”

    就在王承恩准备将这四个年号的寓意都向朱由检解释翻一番的时候,却被朱由检一挥手硬生生的打断了。

    “行了!不用解释了,朕觉得第四个不错,就用崇祯来作朕的年号吧!”

    ~

    ~

    大明帝国正史记载:天启七年,七月初六,一身皇帝盛装的崇祯皇帝朱由检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走进皇极殿(今故宫太和殿),在这里昭告天下,改明年为崇祯元年,追谥生母贤妃刘氏为皇太后,册妃周氏为皇后,册封先皇后为懿安皇后。

    历史的轨迹至此再次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垂垂老矣的大明帝国由此翻开了全新的篇章。